大厅杂乱的信号维系着一个人或一群人的生命活动,姜知的眼神无意识的扫过跟她侧身而过的人潮,发现大环境下大家的脸上都呈现一种非刻意,而是属于空旷环境的迷茫。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异类,内心的恐惧稳定在了一个平均的数值。
咸静那头不许她挂电话,她这边却遇到一个非要替她的拿行李的男生。她拒绝了几次,他依然牢牢跟在她的身边。
可能在大环境下她的迷茫也显得特别,让她透出一副脆弱的无法抗拒任何人帮助的样子。
恐惧数值迅速下降,委屈数值却急剧上升,所以在人群中看到咸静的时候,姜知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这场泪来的格外的急,像是从见到梁迄的时候就开始蓄势待放,一直紧闭了闸门,留在现在但这个时候释放。
握着咸静手的时候,姜知已经抽泣地说不出话,而咸静哭的比她还凶,两个人抱在一块,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不知道的以为是走失儿童终于找到了妈。
她们俩哭得惊动了安保,甚至有人拿了手机在旁边录像,幸好家里司机陪咸静来了,有他在旁边解释,她们两个才顺利出门上了车。
而缠着姜知拿行李的男生,大约是被姜知嚎啕的哭声吓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
外面等着的车不熟悉,所幸司机还是曾经的司机。
“曾叔。”
“知知还是那么漂亮,一点变化都没有。”曾叔看着车上两人红肿的眼睛,“夫人你们快别哭了,知知回来是好事,哭多了福气都哭没了。”
咸静忌讳这个,擦干了眼泪,从包里翻出了面霜,先在姜知脸上抹匀了,才擦了自己的脸。
对于姜知来说,面对梁迄她有过了九年的不适感,但面对咸静她觉没这种感觉,咸静跟她记忆中没有丁点不一样,依然的温和,对她充满耐心,把她当做需要细心照顾的小孩。
没有了哭泣,姜知突然呐呐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挽着咸静的胳膊不松,看了窗外陌生又熟悉的景色半晌才靠在了她的怀里:“咸阿姨,我害怕。”
“回来就好了,忘记的事情都能补回来。”咸静摸了摸姜知的头,“军附属那里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妈妈陪你去做个全身检查。”
姜知觉得是多此一举,在国外检查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但没有拒绝咸静的好意。
“阿迄也是,你好不容易回来,竟然还着急工作。”
“梁哥哥工作忙。”姜知回想梁迄打电话说的话,听得出他是被所有人争相需要着。
“能忙成什么样,我平日都见不到他几面。”
咸静看姜知的神情,见她真毫无芥蒂,有些话想问她也不知道问什么好,有些事要是存在心里难受忘记了倒好,人回来了就够了。
“你在外面,我的心就没安过一天。”
姜知在外也不算是完全了无音讯,节假日她都会从外面寄一封贺卡。
但也只是贺卡,其他不提只字片语,想着梁妈妈拍了拍她的背:“以后不准乱跑了。”
一拍姜知本来收回去的眼泪又顺着眼眶落了下来。
从她有记忆开始,梁家就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里,她在庭院里跟咸静一起种花,她在粱爸爸揍梁迄的时候,暗示粱爸爸把梁迄扔掉,要是把她当做女儿,她一定乖乖的不会惹他们生气。
明明她一直憋足劲想把梁迄赶出梁家家门,让梁家变成自己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反而喜欢上了梁迄,为了讨好他死皮赖脸,无所不做。
*
姜知只带回了小部分的行李,其他行李还有房子的处理都交给了周航。
姜知进了屋还在观察家里有什么细微的改变,目光一扫发现梁译文在沙发上坐着,一紧张立刻捂住了梁妈妈的眼睛。
因为被遮挡,梁译文的目光从老婆发红的眼眶移开,看向没什么变化的前儿媳:“回来了。”
“嗯。”
姜知低着头,她一向有些怕粱爸爸,倒不是因为他凶,粱爸爸就是不笑身上也有种儒雅的气质,只是她见过粱爸爸对梁妈妈笑。
那种美好的样子,让她跟咸静亲近都有种抢人的错觉,比如现在她就有种心虚感,像是背着梁译文把咸静给弄哭了。
“回来就别乱跑了……现在阿迄不住家里。”
“你这人儿子整天不着家你还挺高兴!”
眼睛被姜知挡住,咸静乱挥着手,试图攻击老公。
梁译文瞟了眼连他衣摆都够不着的手,转身去了厨房。
梁妈妈哼哼唧唧地坐在了沙发上:“你看看你爸还是一样,温温吞吞,明明平时也念着你,你回来却不知道多说几句。”
“叔叔要是跟我抱头痛哭,我才害怕呢。”
姜知搂着梁妈妈嘻嘻的笑,“趁着叔叔不在我才敢抱阿姨。”
梁妈妈听得出她有意纠正着称呼:“知知,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比阿迄要亲。”
像是小孩子拉帮结派,梁妈妈特意加强了最后一句,示意她是站在姜知这一边,至于梁迄则是可以随时扫地出门。
刚说完,咸静就是脸上一冰。
梁译文把装好的冰袋捧在老婆的脸上,另外一个递给了姜知。
“都不小了,哭起来还红眼睛红鼻子。”
他本来也要去机场,咸静非不让他去,不让他去估计就是怕他在场,她哭起来束手束脚。
“太冰了!”
梁妈妈抗议,旋即梁译文另一只握着热鸡蛋的手,敷在了她的眼下。
姜知在旁边看着乐,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梁迄动心的,大概就是看到了夫妻还能好成梁叔叔跟咸阿姨这样。
谁知道梁迄就没一点像梁叔叔和咸阿姨的地方,她表达出跟他和睦相处的意思,他在咸静紧迫盯人下还能勉强把她当做妹妹,而她流露出其他意思之后,他就不冷不热把她当麻烦了。
梁译文替老婆揉了几下眼睛,咸静就嫌他在旁边捣乱,把他赶走了专心跟姜知聊天。
咸静想知道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但姜知只能说几句从同事那里听来的话,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国外的那五年。
看出了她的窘迫,咸静主动说起了这几年的变化,听到她记忆里的小妹妹都为男人跟家人抗争,离家出走了,姜知“啊”了声。
“‘前几天’我见她,她还说男生都是臭东西。”姜知眨了眨眼,脑海里浮现梁迄堂妹的样子,头发散了一背,头绳也被男生抢走了。
她的这个前几天已经是九年前了。
“是吗?”咸静不知道这回事,姜知又说了几件“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到咸静去海边,梁叔叔拿着毯子追在她身后跑。
咸静哈哈大笑:“他现在还这样。”
姜知止不住的笑,梁叔叔真是她看过最疼妻子的男人了,说不定梁迄遗传了他的基因,只是她不是那个对的人,耽搁了他对其他人好。
姜知本来想问问梁迄现在有对象了没有,但总觉得太急了,哪怕装的再云淡风轻,现在问也太急了。
再说按着梁迄的性格,有了喜欢的人,不可能委屈自己,总是会带回梁家给阿姨们看的。
她就慢慢等着吧,反正她跟他是不可能了。
失去了九年的记忆,把她失败的尝试消除干净,也是好事一件。
*
姜知原先住的房间没任何变化,所有她记忆中的东西都还放在原处,她看了一圈,觉得自己就像是出门了几天又回来了。
这其中也有细微的不和谐,记忆的东西还在原处,但有些不在记忆中的东西也添加在了她的屋里。
她一样样摸索了过去,可惜她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所以只有凭借习惯,猜测她是在什么情景下买了什么东西。
按着咸静告诉她的,她跟梁迄结婚没多久,就搬到了他事务所附近的公寓里,所以她房间这张床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睡过。
躺倒在床上,姜知捏了捏放在枕头边上的会发出吱吱叫的丑玩偶。
这玩意大可能是梁迄送她的。
不然她找不到理由说明她怎么会把那么个丑东西放在了床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咸静大约跟梁译文经过了一系列的讨价还价,抱着枕头到了姜知房间。
“我脑子里已经浮现了梁叔叔明天看我的眼神。”
不会充满仇恨,但一定是张哀怨没睡好的脸。
“不管他。”
好多年没跟姜知一起睡觉,咸静亲热的搂着她,“回来就好了,阿迄就是个笨蛋,咱们以后不理他了,两只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明天我们就去跟你王阿姨一起购物。”
姜知的长发柔顺的如同瀑布,咸静躺了一会,忍不住让姜知躺在她的腿上,她像以前一样给她梳头发。
小美人鱼图案的珐琅梳子,姜知的头皮在温柔的按压下,忘记了什么遗失了九年记忆,又变回她记忆中无所忧虑的小公主。
“要是一切能没发生就好了。”
“那就当做没发生。”咸静纵容地说道,“以后阿迄就只是你的哥哥,你就是梁家的小女儿,谁也不能胡说八道。”
“梁哥哥以后只是梁哥哥。”
姜知窝在咸静怀里,“他结婚,我也要跟别人谈恋爱,我们生的孩子会是好朋友。”
虽然姜知说的很远,但咸静统统点头,上半夜两个人漫无边际的给孩子取着名字,听到门外一声提醒的咳嗽,才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嬉笑着盖好了被子。
咸静身上淡淡的馨香,有着最适宜的温度,闭上眼姜知觉得自己陷入柔软的云层,温柔的阳光把她沉沉包裹,就像是她时隔了很久很久终于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觉,美妙的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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