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小说:贵人多忘事 作者:棠眠
    机场一别,梁迄在一个星期后回了梁家老宅。

    平日里他十天半月才打扰一次梁译文跟咸静的二人世界,提前了一半的时间明显是给久年归国的姜知面子。

    他掐着饭点结束的时候回家,到家只看到他的老父亲带着老花眼镜在看书。

    见他这副样子,梁迄就知道他妈不在家,四十年的老夫老妻,他的老父亲还是格外在乎在他妈面前的形象,在她面前绝不带老花眼镜。

    儿子进门,梁译文抬了抬眼,明显书本比儿子有趣,连句回来了都懒得朝他说。

    “妈呢?”

    “跟知知在外面吃饭。”

    梁迄挑了挑眉,难以想象他妈出门吃饭,梁译文这个粘人精竟然没跟着。

    知道梁译文没兴趣与他多说几句,梁迄直接回了房间,只是一开门脸上就浮现了一丝怔愣。

    房间里堆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把地毯都给埋了,不像是他的房间更像是仓库。

    “你不常回家,你妈跟知知这两天买的有点多。”

    才说完,老曾拿了一批包裹进门。

    姜知十九岁的时候,网络购物才起步,所以猛地发现现在网络购物发展的那么厉害,沉迷了一晚上,结算了几个购物车。

    梁迄扯了扯唇,家里不是没空房放东西,咸女士这样明显是为了讨好姜知,想表示她跟姜知站在一边,有糟蹋他房间的方式来撒气。

    不愧是他的老父亲,对咸女士的无意义的无聊行径完全纵容。

    “收拾一间空房。”

    知道没人想让他留下,梁迄偏偏非留不可。

    “人才回来,就把人丢在机场。”梁译文放下了书,推了推鼻梁上的厚底老花镜,他不信没感情儿子会选择结婚,既然结婚了,把局面闹成这样就是儿子的不对。

    “事务所有事。”

    梁迄拿了打火机,想起家里不能抽烟,打火机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动,“她打电话那阵,我手上就有个案子在处理。”

    “就急那一会?”

    “唔。”梁迄拿着打火机往屋里走,明显是不想跟梁译文讨论这个问题。

    “人回来了,你好好想,错事做一次就够了,别做第二次。”

    走得是她,让人把她接回来的是她,错事就变成是他做的了。

    “你真相信她失忆了?”

    在梁译文的老花镜下,他儿子那副高高在上的轻蔑表情就像是虚张声势:“失没失忆,都不阻碍你跟她重新开始。”

    “谁想跟她重新开始。”

    他还以为隔了一个星期回来,姜知的失忆已经被揭穿,一切都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没想到所有人都默认了姜知失忆还一致对外。

    他就是个外。

    梁迄去了露台,周围一片被他妈种的茂密的绿植,鲜嫩的需要二氧化碳的滋润。

    点了烟,梁迄翘着腿躺在了摇椅上,低垂的夜幕从橙转乌,雨滴先落在底下的游泳池里,才飘进了露台。

    他下楼的时候,梁译文已经取了老花眼镜,殷勤地打着伞去车边接人。

    雨声淅沥,梁迄见姜知穿了身西装,与往常不同的成熟女性打扮,让人怀疑她是去卖保险了。

    三个人进门,除了中间他妈,梁译文跟姜知都湿了半边肩。

    “梁哥哥你回来了啊。”

    姜知进了门,才注意到依在楼梯边上的是梁迄,想到他的房间被堆满了东西,姜知无措地看着他,“我等下就去把东西收拾出来。”

    本来咸静说把东西放在梁迄的房间,她就觉得不好,但是咸静说,梁迄一年半载也不见回家一次,没想到这才几天,梁迄就回来了。

    “急什么急,先去把衣服换了。”

    咸静推着姜知去换衣服,人走了瞥了儿子一眼:“知道回来了。”

    “再不回来,家里还有我的位置?”梁迄眉梢微挑,把刚刚对梁译文的不满一同倾泻了出来。

    “知道就好。”咸静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别把人再气跑了,我可就这一个女儿。”

    “我怎么记得咸女士只生了一个儿子。”

    “你啊!”咸静疼姜知,自然也疼自己的儿子,“一身烟味,我让小刘把你房间的东西移了,你回房间好好泡一泡,吃饭了没有?”

    “没。”

    “我去给你下碗面。”咸静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就是一直被儿子牵着走,倒回原地锤了锤儿子,“永远长不大。”

    咸静力气用的不大,梁迄躺在沙发上的位置都没移动一下,嘴巴有气无力地“哎呦”叫了几声。

    姜知没想到今天会看到梁迄,事实上这里是梁家,看到梁迄是迟早的事。

    换了衣服,姜知磨蹭了一下才下楼。

    客厅的灯关了一半,只有梁迄坐在餐桌上在吃面条。

    梁迄抬眼看到了她,她倒是不好倒回去了。

    “叔叔阿姨呢?”

    “回房了。”

    “哦……工作忙完了?”她还记得机场他离开是因为工作。

    “嗯。”

    姜知觉着站着看梁迄吃面太奇怪,干脆坐了下来,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就安静地坐着。

    她还不习惯长时间的用手机,只有放空睁着眼,目光不知道落在哪一处。

    梁迄安静的吃完了面,起身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看了姜知一眼,姜知下意识跟他去了厨房,把他扔在水池里面的碗给洗了。

    梁迄没走,依在冰箱边上,看着流水滑过姜知的指尖,站在流理台前擦拭碗筷的姜知终于流露出一丝与年龄相符的娴静温柔。

    说起来姜知给他洗碗这个习惯还是他培养起来的。家里有保姆,洗碗用不着姜知,是某天他无意说了句,没见过她为他做什么,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她就开始了给他洗碗。

    把碗碟擦干,姜知扭头见梁迄还在,思索着是不是要跟他说些什么,他却在下一刻转身走了,避免了她的社交压力。

    再到客厅,咸静他们已经出来了,梁迄困在沙发上里,手表解了随意放在桌上,手里摆弄着手机,有一搭没搭的跟咸静说话。

    姜知在旁听了听,说的是他这段时间忙的工程的事情,听不懂其中的名词,但她依稀能听出来,梁迄的工程设计之前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而现在麻烦圆满解决了。

    咸静对儿子盖房子的事业不感什么兴趣,也就逛商场的时候,偶尔看到设计那一栏的建筑所是自己熟悉的,才会乐呵那么一阵。

    没听几句,咸静就没耐心的打断了,反正三百六十五天,她儿子有哪天不忙。

    “知知,你先去你那个同学的工作室看一看,要是不合适,你王阿姨刚刚又给我发信息了,你随时都可以去你王叔叔那边上班。”

    对咸静来说,姜知工不工作都无所谓,姜家留的还有她给她存的,足够她潇洒的过完这辈子,只是姜知无意说起要找工作她才上了心。

    “赢了你不少钱的王阿姨?”

    自己说话被咸静无视是少有的事,梁迄就像是话兴还没结束,随意插了一句。

    咸静有阵子想学打麻将,十圈九输,剩下一圈还是大家怕她生气刻意放的水。

    咸静横了儿子一眼,朝姜知继续说:“她说他们台正策划一档节目,卡司不错,有你王阿姨看着没人敢欺负你。”

    姜知知道咸静的心意:“我看了我之前的工作经验,没有做节目的履历,我还是先去学长的工作室试一试,说不定能借此唤醒我的记忆。”

    这几天她去军附属又检查了一遍身体,医生说的话跟克利夫兰医院医生说的差不多,记忆这个东西玄之又玄,多接触跟以前有关的东西,说不定猛个瞬间尘封的记忆就会被唤醒。

    “阿迄,我记得时家那个孩子是不是开了个影视公司?”

    咸静思索着姜知的工作,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一个记忆是大学没毕业的十九岁学生。”梁迄淡淡抛了一句,不用直接说明,表达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姜知去祸害他的朋友。

    “该干嘛干嘛去,哪有你那么当哥哥的。”

    咸静把儿子推回了房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以后知知就是你的妹妹了,知知已经放下了,我也不会再逼你们,一切都是当初我的错,你平时对知知好一点,当初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梁迄的手搭在门把上,懒洋洋的品味他妈对他的教导:“我又没失忆。”

    姜知能忘了一切,不代表他也能。

    “忘不了那别提行吗?”咸静眉心愁起,“算妈妈求你了,我让医院医生给知知做了心理测试,她状态不稳定,她国外的病历上有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的经历。”

    梁迄的手指微僵,任何心理上的病都好像是个大杀器。肉/体上的病痛,人能清楚的撇清关系,但与自己有关联的人患上了心理疾病,就让人忍不住思考她的病跟自己有几分干系。

    连带着自己对那人的态度也会变得粘腻起来,谁也不愿意当促使对方崩溃的罪人。

    梁迄沉默的时候,唇角会微微下垂,目光也会离开光线的感染,慢慢下沉。

    “行。”梁迄应了声。

    原本他也不打算再提什么,只是对待姜知的逃避偶尔忍不住倾泻嫌恶。

    这嫌恶不止是对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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