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瞬间,陈长宁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为什么单单自己没有同桌了。
或许,那个素未谋面的张雅梅同学,就是她那位被欺负了的倒霉同桌。
“……那,你不怕我吗?”
她还是觉得,以原主女恶霸的气质,班里既然已经开始有人害怕孤立她了,那眼前这位,怎么还不以为然的?
“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就住你家楼上啊,你敢欺负我林嘉和,我妈分分钟下个楼就要你小命的哇。”
哦豁,原来你叫林嘉和。
陈长宁没想到这么快就套出来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了,看来和她猜的差不多,可能是因为林嘉和跟陈家住的近,这些小姑娘们按家庭住址划分小帮派,原主就没欺负林嘉和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嘉和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儿琉璃彩纸包着的糖块,塞进陈长宁手里,
“这是我妈从外地回来给我带的,特别甜,给你也尝尝。谢谢你上周五那么仗义,张雅梅笑话我,你就替我出气……”
“……”
好家伙,感情是为了你,才被扣上暴力的帽子然后全班孤立的。
林嘉和像个小大人一样,还抬手搂住陈长宁的肩膀,“害,别不高兴了,她们事儿很多的,又爱去老师面前告状。我和你玩儿不就好了,走,去代销点儿给你买汽水喝……”
说着,她就推着陈长宁,硬生生给人拖离了位置。
陈长宁还在心里琢磨,代销点儿?什么是代销点儿?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陈长宁皱眉眯眼,抬头看着眼前小小的招牌,终于知道,原来代销点儿,就是小卖部。
陈长宁看着林嘉和熟练地捏着手里的纸币递过去,细看了才发现,是一块钱,可那个老板娘递过来两罐橘子汽水以后,还倒找给林嘉和一个暗黄色的五毛硬币。
陈长宁小嘴微微张着,脑子里转了好一圈儿才反应过来,这儿不是她现实那个世界,物价低也是应该的。
小卖部门口也有几棵树,还有葡萄藤哩,林嘉和就跟陈长宁一起坐在树荫下的台阶那儿,脚踩着从树叶隙里透下来斑驳的阳光,吸溜吸溜地喝手里的汽水。
“好好喝,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林嘉和扣着老树的树皮,自言自语。
陈长宁又想起来,陈家也是没冰箱的,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大概是稀罕物。
“嗯,真的好好喝。”她轻声应和道。
她以前的身体喝不了冰的,所以没尝试过,原来真的比常温的甜。虽然这橘子汽水细品有股低廉的香精味儿,但并不影响她喜欢它。
两个小姑娘并排坐着,偶尔摇摇晃晃地头靠在一起说点儿悄悄话。随后那悠长的敲钟声又响了,分布在校园各处的孩子们又一窝蜂涌进教学楼。
哎,清净了。
老板娘就把藤编的竹椅搬出来,坐在刚才陈长宁她们待过的台阶,旁边的荫凉下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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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过得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
陈长宁一整天就和林嘉和在一起,这俩小姑娘也就只有彼此,玩儿不成跳皮筋,她们就翻花绳。黑板上的内容陈长宁都不用听,她还可以偷偷告诉上课睡觉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林嘉和答案。林嘉和还惊奇她怎么一下子变聪明了,陈长宁又支支吾吾,编了些瞎话搪塞过去。
但她感觉自己有伴儿了,原先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心慌在慢慢平复。这些安心最初来源于赵岚英,现在林嘉和也功不可没:虽然她也仅仅八岁,却靠谱又仗义,而且对陈长宁特别好。
倒是她那个倒霉同桌,明明是因为她才没来上课,但是很奇怪,老师没有来质问过陈长宁,一整天她都相安无事地度过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老师在黑板上布置了今天的作业,又关掉教室里吭哧吭哧转了一整天的三叶吊扇,正好放学铃声就响了,又是那道敲钟声,唯一的不同是清校铃换成了与早上不同的琴曲。
陈长宁和林嘉和一前一后随人流走向校门口,偶尔还能看见高年级的孩子骑着自行车过去,不是陈长宁见过的那种,是老式的。车前把上有扁圆形的铃铛,侧面凸起划拉一下,弹簧锤弹到盖子上,立时就能发出清脆的铃声。
大家都背着花布书包,还有人手里捏着一根冰棍儿,光线是日头西落时的暖橘色,空气还是很闷,耳边掺杂着热烈的蝉鸣声,还有自行车经过的铃铛声。
陈长宁一眼就看到了赵岚英,她还特意站得高高的,朝陈长宁挥手。陈长宁跟林嘉和道了别,转身就被赵岚英轻巧地抱起来放在支着的自行车后座上。
“今天上课怎么样?”
赵岚英随口问着,陈长宁忽然就有点儿恍惚,这种时刻被关心的光景从前是没有的,她没有去过学校,请的家教和她的父母,也都一致认为她能好好活着就行,无人过问她的学习。
“……挺好的。妈,今天老师教的我都学会了,很简单的。”
她习惯性地压低声音,稚嫩的话随偶尔刮过的清风一起吹进了赵岚英耳朵里。陈长宁是实话实说,但也多少掺杂了几分自豪,这种心境有些莫名,她只是很想让这个“新妈妈”能开心一些。
赵岚英果然笑了,但还是佯装嗔了女儿几句,让她要虚心、不要骄傲,末了,又忍不住高兴,“小宁这两天好乖,好好学习了,也不和妈顶嘴了。”
“今晚你爸回来,妈做好吃的,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香椿炒蛋。”
陈长宁眼前一亮。
她没吃过香椿,但听名字,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又抬手,像早上那样,习惯性去拢母亲的腰。正这时一个土疙瘩,自行车颠簸一下,她小小的身子被颠起来一瞬,好在她抱住了支撑,安安稳稳的。
少倾,她那颗重活以后总是迟钝的脑袋,忽然反应过来赵岚英的前一句话:她马上要见到她那个爸爸了,算算日子,好像也就这几日,陈父会带把裴醒带回来,暂时寄养在陈家。
……
喔豁,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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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进来这段时间,裴醒对陈长宁来说还一直是个虚拟印象,她没有承袭原主的任何记忆,一切所知都是从那本书中的寥寥几笔得来,又自己小心翼翼地观察分析,颇有点儿如履薄冰的意味儿。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这位未来改变她人生的大反派,说实在的,她还莫名有点儿激动呢。
回去的路上依然和来时一样,不同的是比起早间喧闹了些,有几个小店在放着歌,旋律并非陈长宁熟悉的现代流行,大概也是他们这个时代的特色,倒是很带感。
赵岚英先带陈长宁去了一个小店,柜台的老板躺在摇椅上睡着了,台子上收音机还在响,那道女声优雅温柔。陈长宁伸长了耳朵仔细听,也只听得一句“今天是一九九九年七月一日,距离全国高考还有五天时间……”
“小宁,吃雪糕不吃……?吃了自己过来挑……”
她一下回过神来,
“哎——,来啦。”
陈长宁高声回了一句,亦步亦趋地走到赵岚英身边,看她掀开了冰柜,她自己就踮着脚尖去看。其实也没什么挑头儿,总共就那几样而已,但好像都并不便宜的,摆得整整齐齐。
她挑了一个大头雪糕,赵岚英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额外给女儿买了一罐糖水罐头:清透的玻璃罐,能看到里面塞的满满的黄桃肉,要是不想做饭了,可以给陈长宁就着甜粥吃。
可即便是这一堆加起来,赵岚英也只是递过去几块钱,陈长宁心里默默换算着,大约知道点儿这个地方的物价了。
那老板还在闭着眼,手边放了个铁皮盒子,里面很多零钱。赵岚英好像和老板还算相熟,并未叫醒她,直接把钱放进盒子里,硬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就又牵着女儿走了。
空气是热的,但好在回家的路上绿荫遮蔽,陈长宁专心嗦着手里的雪糕,稍有些心不在蔫地,思绪又飘远了。
路两边有卖糖人儿和竹蜻蜓的,陈长宁眼馋了,心思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买来试试。又路过青石拱桥,赵岚英笑着和榕树下的街坊打了招呼,耳边还响着自行车轱辘轧过马路的轻微声音,陈长宁越过母亲的身子,便又看见了于她而言还不甚熟悉的小区居民楼。
像是升级版的筒子楼,栏杆和走廊仍是晾晒了许多被褥和衣服,夕阳打在上面,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带着烟火气的吵闹声。
忽然有了点儿莫名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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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宁穿着人字拖,乖乖地踮起脚洗手,台子泛旧了,能嗅到微微的铁锈腥味儿。
她还是有些用不惯这身体,手起手落时,又不小心碰掉了小水池边放的半管牙膏,被赵岚英从底部卷起一半儿,挤着也方便。
她连忙捡起来,就听见外面赵岚英在唤,
“小宁,快出来——,绿豆汤放凉了……”
她趿拉着拖鞋走出去,赵岚英已经用陶瓷小碗盛了小半碗儿清透的绿豆汤,放在客厅的碎花布小饭桌上。
“撒了半勺的白砂糖,嫌不够甜你再去舀,妈先去做饭了。”
陈长宁乖巧地点点头,赵岚英笑了笑,正打算转身,又眼尖地看到女儿胳膊上的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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