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乔鲁诺的另一面

    奈格罗尼女士将手中的试卷交给西蒙纷发。

    海因娜将试卷递向同桌,却迟迟没有人接过去。她转头看向乔鲁诺,发现少年的目光未曾移开过狐獴女士的袖子。

    漆黑外套的长袖完全包裹住了女老师枯枝般的胳膊。少年的眉头未曾舒展,双眸之中,翠色凝聚起一片冰寒。

    海因娜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小臂,乔鲁诺打了个微不可见的激灵,迅速接过递来的试卷。

    考试开始,四周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笔尖划过薄纸的声音,以及奈格罗尼女士鞋跟与地面的敲击声。

    试卷中的题目对海因娜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她很快就做到了最后一题,这一题有点难度,她决定慢慢写。

    写完压轴题,她又将答案检查了一遍,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便用余光偷偷瞧了一眼乔鲁诺。

    少年的右手正把玩着一支圆珠笔,笔杆与冰雪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又迅速分离,宛如天鹅上下翻飞的羽翼。

    乔鲁诺表面上如此胸有成竹,试卷却只写了两题!海因娜的眼珠子差点滚落到课桌底。

    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同桌的小腿肚,提醒他赶紧做题。

    少年惊了一下,朝她做出了一副无助又沮丧的表情,整个人就像是一盏随时都可能枯萎掉的美丽睡莲。

    女孩迅速趴在自己的卷子上,偏就不给他抄。

    乔鲁诺捉住了差点脱离手指的圆珠笔,继续按照顺序答题。

    海因娜偷偷瞟了一眼同桌的试卷,没想到立刻被他察觉了!少年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答案,偏就不给她看。

    谁要知道你的答案!我所有题都会写!女孩直起身子,忍不住用食指点了点自己卷子上的压轴题。你看,我最后一个空都填满了!

    乔鲁诺没有侧过头,而是继续慢悠悠写着题目,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时间到了,西蒙下座位将大家的试卷都收了上来。

    海因娜发现,同桌的试卷只写了一个单面。她觉得有点想笑,又有点为他的分数担心。

    二人把纸张交给西蒙,乔鲁诺将视线移向奈格罗尼女士的袖口。

    顺着他的目光,女孩也看向了狐獴的手。女人每根手指的指腹部分都有灼伤的痕迹,就像是被烫过皮的西红柿。

    清点完试卷,奈格罗尼女士朝众人咧了一下嘴,笑容有些勉强。

    “大家可以下课了。”

    原先安静的教室顿时炸开了锅,几团学生围在一块讨论起刚刚的题目。

    海因娜觉得室内太闷,迈步来到走廊。

    乔鲁诺把鸢尾花巧克力放进了她的抽屉,随后跟着也走了出去。

    女孩趴在护栏上,看见西蒙与奈格罗尼女士并排走向办公室,老师好像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了他。

    少年趴在她身侧,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与她看向相同的地方。

    海因娜立刻转身,背靠在教室的窗户边。乔鲁诺也随即转过身子,倚在了她左边的那块玻璃上。

    “不要总是学我。”她几乎要咬牙切齿。

    “为什么不能学你?”男孩歪头看她,浓丽的双眸之中有笑意荡漾。

    “为什么要学我?”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要学你?”少年弯起碧眸,浓密的长睫又挺又翘,宛如蝶翼。

    “为什么你问你问为什么要学你?”海因娜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最后一题好难,你们做出来了吗?我做出来了,你们看看我写得对不对。”一位满脸雀斑的男生在走廊里到处对答案,成功引起周围人极大的反感。

    “很遗憾,你写错了,”海因娜开口打断了雀斑男生的炫耀,“你的答案没有考虑到另外一种情况,只能得一半分。”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最后一题能得满分?”男生很不服气,“你肯定写错了!”

    “管你什么事?”女孩没有再理雀斑男生,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走廊,进了教室后门。

    少年跟在她后面也走了进去。

    西蒙从前门回到了教室,他的手揣进了口袋,里面装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乔鲁诺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你口袋里装着什么?”

    “你说的是这些吗?”西蒙将外套口袋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将它们放在手心展示给好友。

    原来是五六颗带有透明塑料包装的糖果。糖果的颜色红艳无比,仿佛王后递给白雪公主的苹果。

    “是谁给你的?”乔鲁诺的语气分辨不出起伏。

    “是奈格罗尼女士。她夸奖了我,说我工作效率很高,帮她完成了很多事情,”卷发男生看起来很高兴,“于是她奖励给我几颗糖果!”

    “我真的很喜欢吃糖,”少年的碧眸神秘而迷人,看上去竟有些深不可测,“你可以分给我一点吗?”

    他朝对方伸出了手,这是一只无瑕如山巅之雪的手。

    “当然可以!”西蒙将所有糖果一股脑倒进了乔鲁诺的掌心,“全部给你吧,其实我不怎么吃甜食的。”

    “非常感谢。”少年向友人点头致谢,手捧糖果,转身坐回到了海因娜身边。

    女孩正品尝着今日的巧克力,没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以为是西蒙把自己从家带的零食送给了乔鲁诺。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同桌外形修美的手,不知是在看糖果还是在看手指。

    “不行,不能给你,这些都是我的。”少年向她宣布了糖果的所有权。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向你要糖,”海因娜朝他扬了扬手中鸢尾花图案的巧克力纸,“榛子巧克力比所有糖果都好吃!”

    “你说得很对,我也这么觉得。”

    少年将红色的糖全部放进了书包里。

    意大利语课结束,放学时间到了。海因娜还没收拾完书包,就见乔鲁诺急匆匆离开了教室。

    这么急,他是赶着去跟别人约会,然后用刚刚得来的糖果讨好某个女生?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迅速收齐了书本,跟在同桌后面奔出教室门。

    海因娜与乔鲁诺始终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他始终没有回头,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少年拐进了一条巷子,她侧身躲在墙后,窥视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除了乔鲁诺以外,这里并没有别人。午后的阳光从围墙上方投入巷内,驱散了垃圾堆旁的阴湿,照亮了他浓丽的翡翠色双眸。

    阳光也照在了海因娜的身上,非常暖和。

    此时此刻,少年的碧眼中闪过一道令她感到无比陌生的寒芒。

    海因娜从未见过乔鲁诺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在她的印象里,同桌谦逊温和,乐于助人,偶尔比较调皮。

    是她刚刚看错了,还是他的确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过,她很快把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有第二面又如何,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过,她觉得还是自己的秘密更劲爆一点。

    乔鲁诺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拿出西蒙从奈格罗尼女士处得来的糖果。将它们全部放在地上后,他擦着了一根火柴。

    火焰跃动,与金色的阳光融为一体。

    少年将火焰靠近了地上的糖果。透明糖纸开始冒烟,他松开了手指,任由燃烧着的火柴棍嵌在糖果之间的缝隙中。

    乔鲁诺捂住口鼻迅速后退至四米开外,见远处的赤色糖片彻底化为青烟,才迈步走出了无人的巷子。

    女孩隐隐觉得,同桌烧掉的糖果有些古怪。她若无其事地走向公交车站,装作没有发现缀在后面的乔鲁诺。

    “海因娜!”少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她的身侧,与她并排走向车站。

    终于忍不住开始试探了吗?试探她有没有看到他巷子里的“阴暗”举动?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别想瞒我了。”话音刚落,海因娜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加快脚步赶往车站。

    在她的预想里,自己是一位永远不回头看爆炸的真女人。

    在投下一颗大炸弹后从容离去,留下一脸震惊的同桌,是多么爽快的一件事!

    然而少年的反应跟她的想象有些不一样。

    “是吗?”乔鲁诺的双颊迅速升温,他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了。

    她发现了他的秘密?她知道抽屉里的巧克力是自己放的了?那刚刚她夸“没有糖果比巧克力好吃”,现在还跟他说这个,是不是......

    海因娜回头,在同桌的脸上没有看到预料中的震惊神色。

    为什么乔鲁诺看起来那么开心?被人发现暗戳戳烧掉好友送的奇怪糖果很开心吗?

    恐怕是今天的考试把他的脑子搞坏了。

    海因娜疑惑的目光转为怜悯。她同情地看向少年,决定以后还是关照一下他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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