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倒霉的海因娜

    没过几天,科学课随堂测验的成绩就出来了。海因娜和西蒙并列第一,虽然老师没有报其他人的分数,但是乔鲁诺肯定考了个倒数。

    课间,奈格罗尼女士走到西蒙座位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之前给你的糖果你吃了吗?味道怎么样?”狐獴伸长了脖子,眼中似有浓稠的酱汁翻滚。

    “我......”西蒙心中感到很奇怪,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小男孩不善于撒谎,支支吾吾回答道:“其实我把它们送给别人吃了。您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奈格罗尼女士的微笑宛如狂欢节时的面具。

    “不过,你能告诉我,最后你把糖果都给了谁吗?”她的语气很缓慢,却如同倾泻而出的火山碎屑流,给西蒙一种莫名的威压感。

    西蒙有些害怕,他并不想告诉她,自己昨天把糖果都给了乔鲁诺。万一奈格罗尼女士责怪起好友,他岂不是很不讲义气?

    “昨天放学的时候,我走在路上,几个其他学校的男生问我要钱,”小男孩看起来有些怯懦,“然后我就把口袋里的糖果都给了他们......”

    “你知道吗,西蒙,我原先很喜欢你这样的孩子,”枯瘦的女人弯下了身子,双手撑在课桌边缘,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乖巧,脑子灵光,识相,值得培养。”

    “可事实证明,你并不值得信赖,甚至连几颗糖果都守护不好。”

    奈格罗尼女士贬低的话语令西蒙沮丧又伤心。

    “对不起,女士,其实——”

    “你终将一事无成,”女人打断了西蒙的辩解,“所以我决定,让海因娜·乌纳代替你的位置,她应该比你更能干。”

    说罢,狐獴直起身子,迈步向教室后方走去。

    “今后,可以请你帮我收发作业和题目吗?”她来到窗边的座位前,朝海因娜咧开了嘴。

    女孩刚刚核对完自己的分数,就听见老师这样问她。

    “我很乐意帮您的忙,奈格罗尼女士。”她微笑着回答。

    “好孩子。”狐獴的嘴咧开得更大了,让海因娜觉得有些诡异。

    “跟我走一趟办公室吧。”

    “好的。”

    她起身跟在女老师后面,还没走几步,乔鲁诺突然站了起来,对狐獴说:“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奈格罗尼女士?”

    狐獴回头,细细端详了少年,几秒后,她下了决定:“行,你也一起。”

    二人来到了办公室,女人给他们分配了繁杂的成绩记录工作。

    二十分钟后,两人完成了任务。作为感谢,奈格罗尼女士从抽屉里拿出很多颗红色糖果,放进了他们手中。

    “尝尝吧,这是我给你们的报酬。”她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说道。

    “您手指上的烫伤真的没事吗?”乔鲁诺眼中的翠色几乎凝结成冰。

    “你问这个呀,我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狐獴不以为然,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你们快尝尝糖果味道怎么样吧。”她催促道。

    凭什么你让我吃我就吃?海因娜的心中升起不满。她偏不吃!

    女孩将透明包装打开,假装将红色糖果塞进了嘴里。

    然而糖果只是掉进了袖子中。她的速度很快,根本没让奈格罗尼女士发现异样。

    海因娜又模拟了咀嚼糖块的动作,还假模假样吞咽了一次。

    撕开包装后,乔鲁诺也将糖果放入口中。

    狐獴很满意,那双凹陷的眼睛里似乎有幽光闪烁。她满面笑容,送二人走出了办公室,枯瘦的四肢似乎随时都要散架。

    海因娜与乔鲁诺并肩走向教室。

    在离开奈格罗尼女士的视线后,女孩从袖中掏出了假装吃下的红色糖果,以炫耀的姿态在少年的面前晃了晃。

    乔鲁诺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了属于他的那一颗,碧眸中的狡黠如流星般划过。

    她对同座位表示了赞许,但是少年并不满足于此,他还想要求更多。

    “我可以向你请教题目吗?”乔鲁诺歪着头问她。

    “行啊,”海因娜看时间还早,今天靶场也休息,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不过,你有几题要问我?”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有很多题都不会。”少年一脸从容,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好意思,“你看我的试卷,好多空白。”

    海因娜低下脑袋数了数,好家伙,他一共有三十五道题不会写。

    “请你们不要呆在教室里,我需要打扫卫生!”

    学校的保洁员把他们俩从教室里轰了出来。

    “我们去哪里啊?”海因娜问。

    “卡波迪蒙特公园吧,”乔鲁诺想了想回答道,“那里有很多长椅子,可以坐着休息。”

    海因娜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二人步行前往卡波迪蒙特公园。这座公园地势很高,总体来说就是一座平缓的山丘。山顶处是波旁王朝的宫殿,现在是博物馆,里面陈列着各种艺术品。

    公园内绿草如茵,几只乌鸦在地上蹦来蹦去,寻找着游人散落在地的饼干屑。狮牙草伸长了圆乎乎的脑袋,小伞一样的种子飞向远方。

    他们找到了很多长椅,结果都被其他人占了。

    一对小麦色皮肤的情侣在椅子上忘我地长吻,身边放着刚咬了几口的三明治,全然不顾周围还有很多小孩子在玩耍。

    “噫——”海因娜满脸都是嫌弃,“吃完东西不漱口就接吻,脏不脏啊。”

    乔鲁诺在心中的小本子里偷偷记下了这一个注意事项,还添了两道下划线表示强调。

    “草坪上可以坐吗?”他问。

    “不行,虫子太多了。”女孩立即表示反对。

    二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家露天咖啡馆。

    “我们在这里坐吧。”

    海因娜点了两份简餐和饮品。

    他们的座位上没有遮阳伞,阳光灿烂如金,照射在光洁的瓷盘上,差点晃瞎她的眼睛。

    还好她早有准备!女孩从包里翻出了一顶遮阳帽,将其展开戴在了头上。

    她万万没有预料到,阳光与甜饮料总是会吸引来肥嘟嘟的蜜蜂。

    一只尾巴带刺的橘黄家伙飞向海因娜的杯子,被她用餐巾赶走了。然而蜜蜂这种生物可怕就可怕在智商不高,一遇到危险情况就会到处乱窜,还乱把别的东西当成假想敌!

    蜜蜂钻进了海因娜的帽檐,竟然还迷路了,在她的额头之上到处乱撞,甚至还往帽子缝里钻。

    女孩生气了,把帽子摘了下来,然而帽子体积过大,把傻蜜蜂吓到了。

    蜜蜂在她的脑袋上叮了一个包。

    “救命!”海因娜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头顶的刺痛令她浑身发毛,差点流下眼泪。

    “书上说,被蜜蜂蛰了脑袋会死的!我不想那么早死!”她用手指碰了碰头顶的包,在心中为自己点了支蜡烛。

    “我帮你看看。”乔鲁诺起身来到海因娜身旁。

    “低头。”他说。

    她紧闭着眼睛乖乖照办了。

    “没有红肿,我没看见叮在哪里了。”

    “就在头上嘛,”海因娜小声说,“那整一片都疼,肯定能找到的!”

    乔鲁诺将手指搭在她的额上,从前部开始逐渐向后移动,动作又轻又温柔。

    被少年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发际,海因娜觉得有一点痒,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他一把扶住她向后躲的头。

    “我就动。”不过,海因娜嘴上说着偏要动,实际上一动也没动。

    “是这里吗?”他的手指拂过她的发丝,最终停留在额侧的某个部位,轻轻按了一下。

    “好疼!你轻一点!”

    “我帮你吹吹?”

    “不要!我要回家擦药!”

    “好,我送你回家。”乔鲁诺的手指离开了她的头发。

    海因娜跟在他身后,嘴里还不停问着什么“我会不会毒发身亡”的奇怪问题。

    “不会的,没肿就不会有问题。”少年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这是他第三十三次安慰她。

    倒霉的女孩捂着脑袋,和乔鲁诺一起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下车后,海因娜敲响了公寓的门,开门的是多娜提拉。

    “终于带乔鲁诺回家吃饭了?”女人差点欢呼了出来。

    “下午好,乌纳女士。”少年向多娜提拉问好,非常有礼貌。

    看到笑得都快合不拢嘴的母亲,海因娜忍不住控诉道:“妈妈,我被蜜蜂叮了,疼死我了。”

    “快点去涂药!”多娜提拉把女儿拉进了屋子。

    “你一起也进来吧,乔鲁诺,”女人没有关门,而是向他发出了邀请,“家里有东西吃。”

    “不用了,”少年微笑着推辞道,“还是你们吃吧。”

    “命运真是神奇,我今天正好做了你很喜欢吃的东西,你就过来了!你一定要来尝尝我做的烤鸡腿。”

    乔鲁诺完美的笑容裂开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

    海因娜给脑袋抹完了碘伏。在离开房间时,她闻到了从烤箱中传来的鸡腿香气,立刻打起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赶往餐厅。

    眼前的景象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多娜提拉和美丽的少年坐在餐桌旁,不靠谱的母亲翻开了海因娜小时候的相册,向乔鲁诺展示起她的“精彩瞬间”。

    真是太尴尬了!这些照片涵盖了她所有的出丑瞬间,包括但不仅限于地上爬,水里游。

    海因娜伸手捂住脸颊,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哀叹,转过身奔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乔鲁诺憋住了笑,矜持又优雅地坐在餐桌旁,听多娜提拉讲述海因娜小时候的趣事。

    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少年甚至萌生了永远留在这里的念头,再也不想回到他生身母亲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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