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娜抱着金色的猫咪走进了卫生间。
她觉得,这只猫就跟自己一样孤独。
她把新伙伴放进了塑料盆,打开水龙头调试水温。这只猫似乎并不像其他同类那样怕水,只是歪着脑袋安坐于盆中。
揉搓起他的皮毛时,他反而会把耳朵和脑门使劲往她手心贴,发出“喵呜”的声音。
海因娜用温水冲净猫咪嘴边沾血的细毛,终于看见了那道深藏其中的深红色创口。
“你是怎么受伤的啊,”她帮他打上香波,开始揉洗猫下巴和围脖,“是不是跟其他猫打架了?”
猫咪突然一低头,强行挣脱出她的手掌。
他睁圆了翡翠色的眼睛,抬头盯着她瞧,身后湿漉漉的尾巴竖成了一个问号。
紧接着,他“咕呜呜”哼了两声,转过身子背对她坐着。金色的耳朵还耷拉下来一只,水滴顺着耳尖滑下,透明之花绽放在盆中。
“过来。”她屈起手指,柔声呼唤着猫咪。
另一只尖耳也耷拉了下来,猫咪像是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就是不转身。
“好吧,你不过来,那我不管你了。”海因娜关掉了花洒,起身准备离开卫生间。
两只猫耳瞬间竖了起来。
猫咪从盆里跃出,赶在她前面奔到浴室门口,脑袋往地砖上一拱,“咕咚”一声,整只身子横躺在女孩脚前,成功挡住了她的去路。
海因娜顺势揉了把他的肚子——虽然肉不多,但是简直太软了。她又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
猫咪触电一般从地砖上弹了起来,慌忙跑到水盆边,保持着乖巧的坐姿。
那双浓丽的碧眼始终盯着她瞧,尾巴竖起来又抖了几抖。
海因娜继续给他抹香波,从头顶开始,后背、肚子、四肢都没有落下。
猫咪主动把山竹般的爪子搭在她手心,她按了按粉色的肉垫,好像是碰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猫的尾巴尖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突然起了玩心,抓起猫的另一只爪子,像按塑料泡沫那样按着肉垫。
每按一次,猫尾巴都会抖一下。
猫咪性情非常温顺,见她玩够了,才“呜呜”控诉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爪子,抬头用两只翡翠色大眼睛盯着她瞧。
海因娜把他翻了过来,开始给猫肚子上香波。
猫咪始终有些紧张,每当手指碰到肚子以下的部位,他总是忍不住仰起头,抬起后腿挡住那只伸来的手,不让女孩继续揉搓。
这样可不行!她立刻按住猫的两只后腿,阻止他继续挣扎。
只有把他上上下下洗干净了,才能抱在床上摸!
当她的手指碰到两颗圆润饱满的猫铃铛时,猫咪浑身一颤,小声“喵”了一声,双目呆滞,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海因娜顿时觉得很有意思,拿指尖戳了戳两个圆滚滚的雪白小球——毛茸茸的,极其富有弹性。
猫咪“咕呜”哼了几声,扭动身子想要逃走。
她放下抬起猫铃铛的手指,两只饱满的毛球又落回原位,甚至还左右弹动了两下,就像是两颗挂在一起的布丁。
一想到布丁,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心情随之失落。
电吹风的轰鸣声响起,猫咪逐渐蓬松起来,海因娜这才看清楚他的外形。
她被彻彻底底惊艳到了——这么美丽的猫咪是真的存在于世间的吗?
略微卷曲的猫毛呈现出耀如阳光的金色,围脖的颜色比背上的略微浅一点,耳朵周围还有一缕延伸出去的淡色卷毛,非常可爱。他的毛量也太大了,明明不胖,体型也不算大,看起来却是那么大一只。
形状完美的翡翠色/猫眼在灯光下折射出十几种不同的绿。
猫咪仰头盯着她瞧,满脸好奇,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小巧的尖牙,耳朵动了两下。她回以凝视,在对方的眼睛里同时看到了早春与暮春。
海因娜向猫咪伸出手,他很自觉地扑进了她的怀里,用粉色的鼻头轻轻碰了碰她脖颈的肌肤,胡须若有若无扫过他记忆中的敏感之处。
女孩有点痒,脖子往后一缩,抱着金色的猫咪走进了卧室。
刚才身上的衣服被花洒打湿了,她打算马上就去洗澡。
她把猫咪放在床上,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香槟色的丝绸吊带睡衣。
海因娜拉好百叶窗,背对着床脱下了上衣,搭在了手臂上。
猫咪碧绿的眼睛没有眨一下,趴在枕头边仔细盯着她的后背。少女象牙白的肌肤紧/致而细腻,玲珑的曲线从肩头延伸至脚踝,一气呵成,宛如玫瑰花瓣的弧度。
他突然发现,她手臂上有几团尚未消退的淤青,宛如雪地里刺眼的泥点。猫咪瞳孔一缩,坐了起来。
少女侧过身,长裤落地,他看到了一双修长白皙的腿,视线上移,胸衣下的那条深线醒目动人,昭示着不可言说之物的饱满。
十分钟后,海因娜穿着一身及膝的睡裙走进了卧室,香槟色丝绸高贵典雅,在灯光下闪动着太阳的光辉,将两座雪山峰峦掩映。
她踢掉了拖鞋,屈腿坐在枕边。
猫咪抬起埋在被子里的脑袋,一点一点偷偷往女孩腿边挪。最终,猫背终于贴上了她的裙摆,他顿时心满意足,将自己窝成一个毛球,安静地挨着她。
源源不断的暖意在一人一猫之间传递。海因娜架起金色/猫咪,将他抱在胸前。
乔鲁诺感受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柔软之地,隐隐约约发现她睡衣下好像没有穿胸衣,全身霎时间滚烫无比。
女孩将脸埋在猫脖子边,猛吸了一口。
令人安心的馨香味扑面而来,猫咪颤了一下身子,尾巴也跟着抖了一阵,回头轻轻朝她“咕呜”了一声。
就这样,一人一猫拥在一起很久。一切都是那样安静,时光仿佛变慢了,几乎要凝固在这一刻,
猫咪发现自己的围脖被打湿了,猛然回身看向海因娜。
晶莹的泪珠从长睫末端无声滑落,最终流经脸颊,尽数打在他黄金色的卷毛上。
他听见她的低语。
他听见她始终在重复着一句......
对不起。
海因娜无比痛恨下午那个失去理智的自己。每当周围重归于静谧,不堪回首的往事纷至沓来,压上她的心脏。
乔鲁诺又有什么错?他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帮自己撑了伞,拿走布丁作为回报没有任何问题。
自己当时为何会如此愤怒失态?假如她当时冷静几秒,是不是就能听到乔鲁诺拒绝索菲亚?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即使他把布丁给了索菲亚或是其他什么女生,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为何她会委屈,会难过?她有什么资格冲他发火?简直是无理取闹。
海因娜想去恨这个世界,却突然发现,她只是在恨那个面目狰狞,一事无成的自己。
女孩从没有一日像现在这样自卑——她心胸狭隘,根本配不上乔鲁诺。就算勉强可以与他并肩,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未来。
“一旦决心复仇,就会踏入无光的深渊。你会怀疑复仇的意义,每日都会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你会担心敌人继续报复你爱的人,甚至会怀疑自己能否见到第二天的朝阳。”
教父的声音穿过八个春与秋的变幻,在她的耳畔响起。
海因娜擦干了眼泪,穿上拖鞋,几步来到地毯前。
猫咪立刻站了起来,“咚”一声落在地板上,乖巧坐在她脚边,低头数着地板缝。
女孩将地毯掀起,打开了地上的暗格。
毛茸茸的猫咪又站了起来,伸头看向她手中的盒子。
木盒顶部是一朵玫瑰的图案,她从盒中取出一把银色的手/枪,一封泛黄的信件。
海因娜展开信纸,动作熟练如演练过成千上万次。
猫咪从她胳膊下钻了过来,娇滴滴叫唤了一声,紧挨着她坐在信前,仿佛也能看得懂这封教父的遗书。
猫咪的瞳孔逐渐放大,在读完整封信后,好像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久久端坐在她的臂弯中,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塑。
海因娜将信纸与枪重新放回盒中,将一切恢复成原样。
金色的猫儿依旧呆呆坐在地板上,宛如丢掉了魂。
她圈住了对方毛茸茸的身子,将柔软如水母的猫咪举了起来,几步来到书桌前。
女孩从抽屉里找出珍藏两年之久的礼物盒,取出乔鲁诺送给她的葡萄绿额坠和耳坠,对着镜子仔细戴好,又将今天要回来的蓝色瓢虫胸针放在桌面上。
这是一种告别仪式。复活节假期结束,她会跟乔鲁诺道歉,再把两年前的圣诞礼物还回去。
海因娜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不想再压抑下去了,任何纠结都是毫无意义的。
下一次遇到乔鲁诺,她会直接问他......问他现在对自己的感觉。
倘若他早已不喜欢她,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继续向黑暗的未来前进。
倘若他还喜欢她......她会展示一下什么叫冷酷无情,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真面目。
这段情感必须有一个结果,无论好坏,她都得战胜过去的自己,抛弃掉过去的自己。
抛弃掉难舍难分的纠葛。
想到此处,悲伤再一次涌上心头。
“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海因娜。”不知为何,令她魂牵梦绕了两年的声音突然从记忆深处传来。
“即使命运早已注定,也不意味着无法走向光明。”
女孩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次抚摸耳坠上那颗葡萄绿的水晶。
她应该振作起来,不能就这样颓废下去。
今天晚上,她还要去林中旧屋捉贼。
海因娜牵起僵硬的嘴角,对着镜子绽放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她将耳坠与额坠收进礼物盒,起身从衣柜中翻出几件轻便的服装。
睡裙的吊带滑落,呆坐许久的猫咪突然回过神来,“咕呜”一声,急忙将身子转向墙壁。
换好衣服,海因娜装好了随身物品,准备出门。
猫咪急了,用爪子拼命扒着她的裤腿,不让她出去。
女孩叹了口气,将金色的猫咪抱进了卧室。
当她松手时,却发现猫儿动作轻巧又快速,直接钻进了她的领子。
猫咪的耳朵尖紧贴着她胸前的肌肤。
他心中的悸动死灰复燃,一双翡翠色的眼睛睁到最大,圆溜可爱。
他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她瞧。
海因娜挑眉看着猫儿,没有被打动。
猫咪心一横,索性伸出两只前爪,将头顶两只软乎乎的耳朵折了起来,以一种对猫来说极为困难的姿势,用爪子将尖耳塞进了耳朵眼里!
一颗失去耳朵的爆毛圆脑袋就这样突兀出现在海因娜眼前。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这只捡来的猫咪还藏着绝活!
“这样可不行,”一双无情的手还是把他从领子里揪了出来,“你放心,我夜里会回来的,到时候会喂你好东西吃。”
卧室门被关上了。
猫咪躺在床上,越来越烦躁,打了一个又一个滚,掉了很多金色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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