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下了一场小雨。乌云散去,银白色的弦月悬在达佐诺宅邸的正上空,夜幕之上星辰密布,宛如爱琴海中数不尽的岛屿。
刚下轿车,立刻有侍者为海因娜送上披肩。
十一月的那不勒斯并不算寒冷,她谢绝了保暖之物,任凭凉风穿过发丝的间隙,掀动一对葡萄绿的耳坠。
女孩提着长条形的礼盒踏上阶梯,鞋跟与大理石相碰,奏响迟到了整整八年的哀曲。
她望向两侧的乳白色高柱,柱顶的天使与葡萄藤以极为复杂的姿势交错在一起,栩栩如生。
这栋建筑依旧精美如初,未曾变过,可熟悉的人却不在了。
门口站着的是十几个陌生男人,高矮不一,西装革履。他们就是一群俄罗斯套娃,连微笑都一模一样。
海因娜将相同的笑容挂在脸上,踏上了最后一级石阶。
进门前,她抬头看向星空。
十年前,同样的宅子,同样的星星。她曾经坐在这级台阶上,对照着一本诗集辨认星座。
那是达佐诺阁下遇刺之前的某个夜晚。
教父刚刚处理完事务,在门口找到了她。他给小女孩递了一块披肩,叫她赶紧穿上。
“天气还是挺冷的,别着凉了。”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啊。”她将披肩和书堆在了石阶边缘。
“在读什么书?”
“王尔德的诗集。”
“是关于星星的诗吗?”
教父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微笑,海因娜回以同样的笑容。
“不算吧,”她拿起身边的书,翻到了中间的一页,“这首诗不一定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很喜欢这些意象,它们真的很美。”
“《国王之女的哀曲》?”
“是啊,”女孩指向第一行,“七星耀于静水,七星悬于夜幕。”
“你能找出诗中的北斗七星吗?”
“它们特别亮,长得像勺子。”她抬手指向遥远的天际。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很多人相信,只要看到流星,梦里就会见到所爱之人。”教父望向天空,突然说道。
“您相信吗?”
“相信也没有坏处,”男人的语气从哀伤逐渐转为轻松,“海因娜,能请你把这首诗剩下的部分读给我听吗?”
“国王之女背负七宗罪,深藏于心,
玫瑰花瓣散落足旁,灿若她红发,
玫瑰无声,开在她胸襟。”
海因娜停顿了几秒,继续读道:
“河荫深处,芦苇丛生。
死去的骑士,得以安息。
看群鱼悠悠来,轻咬他尸身。”
“的确如你所说,意象挺美的。”教父评价道。
“看群鸦翱翔,遮天蔽日,
为何他们僵卧,无声死寂?
为何百合花上血泪零零?
河之沙也含恨。”
读完这行,海因娜叹了口气:“我实在是没看懂,这首诗究竟讲了什么故事。”
“继续读下去,我跟你一起分析。”
“有男子爱她,这般真诚,
啊,瑰红似血!
在幽杉树下,为她掘墓,
一墓葬下四尸。”
“爱公主的男子是谁呢?这四具尸体......他们到底是爱她的男人杀的,还是......这四个人自愿为公主而死?唉,或许是国王杀的也说不定呢。”女孩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为何百合花上血泪零零?河之沙也含恨,
复仇之军,四方来袭,群鸦之宴,乱乱枝上栖。”她接着读道。
“乌鸦这个意象挺有感觉的。”达佐诺阁下评价道。
“我也这么觉得!虽不知道诗作背后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但一定跟复仇有关。”海因娜说,“其实,最后一句话更有感觉。”
“最后一句?读来听听。”
“她的灵魂背负七罪,
而他仅受难一罪。”【注】
“七罪是什么?其中的一罪又什么啊?难道是七宗罪吗?算了,这不重要。”海因娜将诗集往旁边一摆,起身准备进门。
“受难的那一罪,大概就是爱吧。”背后传来教父的声音。
“爱?”
“爱能让人做一切事。母女之爱,父女之爱——”
“所以,诗中的男人爱公主。”她打断了对方的话。
“还有情人之爱。希望有一天,你也会遇到爱你的那个男人,海因娜,”教父对她说,“因为爱你,他能为你做一切事。”
“因为爱,我也能做出一切事!”
进门前,小女孩看向身后。
达佐诺阁下站在乳白色高柱的右侧,头顶是漫天的星星。
“爱能让人无所畏惧。”
............
热意从脚尖冲向眼角,海因娜依旧抬头望着繁星。
“乌纳小姐,您可以进去了,大家都在等您。”达佐诺基金会的某位工作人员开始催促。
“不好意思,先生。景色太美,我不小心走神了。”她的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假笑。
“这是为您而设的晚宴,不必如此客气。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沉迷于欣赏此处的美景呢!”
海因娜没有继续搭话,直接走进了大门。
迎面是无比熟悉的旋转楼梯,玛丽·安东身着黑色高级定制礼服向她款款走来。在见到来人的一刹那,安东小姐的微笑凝固了一秒。
“多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美丽了。”海因娜率先开口致以问候。
她看起来竟那样自信,好像她才是这栋建筑的主人!
“谢谢,你也是。”玛丽笑容勉强,提着嘴角回以夸赞,顺带着扫了一眼对方的葡萄绿额坠。
这额坠一看就不是什么定制的首饰,暴发户就是暴发户!
“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安东小姐突然找回了作为主人的自信,腰板也挺直了。
“不必了,我在休息厅歇一会。谢谢你的好意。”海因娜的语气非常温和。
玛丽离开了。
她环顾四周,突然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这么重要的宴会,记者居然没来吗?”
“请您把手中的物品拿出来,我们需要进行安检。”对方没有接她的话。
“这只是一瓶酒而已,送首长先生的。”
“抱歉,但是我们需要确保您没有带危险物品。”
“确保所有客人没有带,还是只确保我?”女孩的语气神秘莫测起来。
安检的过程出奇细致,十分钟后总算结束了,海因娜被引进了休息厅。
侍者将香槟逐一送到客人们的手上。
“有没有果汁?”女孩问道。
“稍等。”
休息厅,歌手与乐队进场,为来宾表演节目。
唱歌的是一位短发姑娘。她面容姣好,魅力十足,一双眼睛极为动人,跟她的歌一样非常有辨识度。
特莉休·乌纳,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海因娜放下手中的果汁,盯着短发姑娘,顿时明白了此次晚宴的实际目的,心中越发沉重。
特莉休认识她,悄悄对她眨了眨眼睛。
女孩朝对方举起手中的高脚杯,微笑着点头示意。
表演开始,宾客们很激动,纷纷点了自己想要听的歌。
唱到第三首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冲到特莉休面前,用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扯。
客人们依旧嬉笑着,无动于衷。
男人的手向短发姑娘的吊带伸去,海因娜猛地从座位起身,却被身旁的几位宾客拦住了。
“小姐,您还是坐下好好看表演吧。”他们向她展示了自己别在腰间的枪。
玫瑰色的虚影在几个宾客间穿梭。
海因娜镇定自若,朝他们举了举高脚杯:“先生们,那位小姐究竟有何过错,竟遭受如此对待?”
“不用拦着我们的贵客,反正她也跑不了。”
休息厅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掌声,是托马斯·安东。“宾客们”的动作都停住了,醉汉却依旧抓着特莉休细嫩的胳膊不放。
海因娜推开拦着她的客人,快速走到特莉休身边,牵住了特莉休另一只手。
玫瑰之名突然出现,在“醉汉”身后晃了一下。
短发姑娘看到了海因娜的替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得谈谈,安东先生。”
女孩看向托马斯·安东——现在的他意气风发,信心十足,就连下巴的伤口都不想用粉底遮盖。
她拍了拍特莉休,示意她先放手,紧接着向老仇人走去,最终与他面对面站着。
托马斯伸出了手,海因娜也伸出了手,两人无比友好地进行了握手礼。
“难道挟持住我,就可以获得我的财产了?”
“我知道你的底细,海因娜·乌纳。”
“好,那你说说看。”
玫瑰之名现身了,在托马斯身后晃了一秒,消失不见。
“我手下一直想开发那片保护区,只是那里的居民不知好歹,处处阻挠。本来,我已经制裁了他们,可为什么那家酿酒厂又重新恢复了生产?”男人盯着海因娜的眼睛,就像是一只恶狼。
“你这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黑帮?”女孩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你的母亲叫多娜提拉·乌纳吧?她失踪了,你把她转移到了欧洲的某个角落。”
“你突然出名的时候,塔兰图拉家族的人告诉我,十多年以前,他们追杀乌纳一家,最后多娜提拉·乌纳和她的女儿逃掉了,有人帮助她们在那不勒斯扎了根,其他地方的黑帮居然探查不到动向,”托马斯的声调逐渐上扬,“我这个人记性特别好,当年达佐诺遇刺,在那家医院,有一个红发碧眼的小朋友打翻了我的水,坏了我的好事。”
“那天,达佐诺本来应该必死无疑。”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明明他的手下都被调走了,警察被也换成了我们的人,杀手也去了两趟,怎么胡安·达佐诺还能逃过一劫呢?”
“上个月我翻了一下当年的住院名单,正好有一个叫多娜提拉·乌纳的女人,真是太巧了。”
“我在那家医院照顾我的妈妈,你能遇到我,再也正常不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首长先生压低了嗓子,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达佐诺的产业在五年内纷纷倒闭,我明白,这是他的计划,这些产业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只是看似繁华而已。他必然还有剩下的遗产!”
“海因娜·乌纳,我问你,教父的遗产,去哪里了?”
“托马斯·安东,我有一个礼物送给您。”女孩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将手中的礼盒举起,在首长的面前拆开了。
“这是我们酿酒厂生产的葡萄酒,”她向男人展示了瓶身的标签,“您知道‘生生不息’的意思吗?”
“不给我教父的遗产,我就向组织暴露你的身份。”托马斯依旧威胁着她,只是声音很小。
“您认识奇诺·费迪和安娜·莫里狄吗?”
“数到三,特莉休就完了。黑帮一向有很多手段,专门折磨不听话的女人。”
“您知道什么是‘永不遗忘’吗?”海因娜的笑容越来越浓,她从未回应托马斯的威胁。
“三!”
“你背着组织跟我交易,你的老板知道吗?”
“老板连你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特意拦住了消息。你可以选择不和我交易,不交易我没有损失,你会死;交易,我得到钱,你得到命,”托马斯也笑了,“二!”
“醉汉”又将手伸向特莉休的衣带。
“你知道我是谁吗?”海因娜突然问他。
“我不需要知道。我报‘一’的时候,你就没有机会开口了。”
“那我告诉你我是谁,”女孩用食指点了点唇,“我的名字是海因娜·乌纳,达佐诺阁下的教女,大法官阿方索和露易莎公主的外孙女。”
“一!”托马斯报出最后一个数字,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听见衣料碎裂的声音了。
“很抱歉,你们俩都出不去了。”
“是吗?”海因娜打了个响指。
布料碎裂的声音并没有传来,抓着特莉休的‘醉汉’突然晃了晃,迎着地面倒下了。
之前拦住海因娜的“宾客”见状不妙,纷纷掏出手/枪,对准了女孩。
无人扣动扳机,因为他们都倒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呢?让我来告诉你吧,”海因娜在托马斯的耳边开始解释,“我是替身使者。知道替身使者吧?你毕竟也算是组织的高层呢。”
“我的替身碰过你们的脑袋。所以,只要我启动能力,你们脑子里的某一处的血流会变得缓慢无比,血管就会像被棉花堵住那样,血管爆掉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了,脑梗带来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托马斯瞪大了眼睛,准备喊人。
“别出声呀,我离你那么近,替身怎么可能没碰过你的脑袋?欢迎来试试,比一比究竟是你喊得快,还是我发动能力快。”
“现在,带我去书房,我要给你展示一样东西,”她命令道,“除了特莉休,任何人不准跟着。”
托马斯无法不同意,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抽搐着脸颊,向手下下达了不要跟来的命令。
海因娜和特莉休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跟在首长先生身后向书房走去。
“特莉休,你先在书房沙发坐一坐,一切事情由我来解决。”女孩让短发姑娘放宽心。
她走到那个不起眼的帕特农神庙模型前,伸出手指,掰开了神庙的顶部。
密室门缓缓开启,海因娜押着托马斯走了进去,用里面的开关将门合上了。
“你看到墙上的东西了吗?”女孩问托马斯·安东。
曾经的意气风发如同阳光下的螨虫,死亡殆尽。他看到了墙上的纹章,呼吸越发急促。
“这是达佐诺阁下的家族纹章,他的祖先姓波吉亚,黑手党的鼻祖。”她很耐心地解释着,“书房架子上的那个冠冕,就是费拉拉公爵夫人卢克莱齐亚·波吉亚的,你应该很熟悉吧。”
“先生,你能告诉我,纹章旁边挂着的是什么吗?”海因娜接着问他。
“剑......剑......”
“没错,是剑。”
“你不能这样!我处于弱势,根本没办法反抗,你这样杀我,根本不符合——”
“符合什么?我帮助好人,难道就一定会以好人的章程办事吗?”
“我求求你,别——”
“杀教父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不能落井下石?铁皮比刀刃要锋利百倍,把他的腿绞到扭曲变形。然后,你杀了他,你们杀了他!你们砸碎了他的四肢,又将市长全家炸得身体稀碎。”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逃出去?你——”
“没错,我就在车祸现场,离你们只有不到十米,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我永不遗忘。”
“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居然为了复仇和组织作对!”托马斯开始大笑。
“那是因为我有爱。”
“爱?多么可笑的名词!爱会让人懦弱!爱会让人优柔寡断!这种东西,没有人会需要!你也终将会被杀死!跟组织作对的都是蠢货!自不量力!”
“爱能让人无所畏惧,”海因娜摘下盾牌旁挂着的细剑,“为了爱,我能做出一切事情。”
“你想干什么?杀了我,组织不会放过你——”
“杀了你?不,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活着,睁着眼睛,说不出话,身体僵直,看着我......不,看着我们怎么一步一步,把你的老板从王座上拽下来。没有人会发现这个密室,没有人会发现苟延残喘的你。
“你的名字,会像风一样从这个世界消失。留下的一切痕迹将会被我覆盖。”
“别过来,住手!滚啊!”
“你听说过,万剑穿身之刑吗?”
银光闪动,托马斯·安东的惨叫被密室的那道门隔离了。他被戳成了马蜂窝,又因为脑梗动不了也说不出话,还被迫延长了活着的时间。
海因娜的鞋跟与密室地面的大理石相碰,伴着仇人的悲鸣,为达佐诺阁下奏响迟到了整整八年的哀曲。
“父亲啊,这才是......国王之女的哀曲。”
............
走出密室,特莉休正歪在沙发上端详着指甲。
“你好慢噢,海因娜!”短发姑娘抱怨道。
“我明明已经把你们一家都送到安全的地方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那个葡萄园没我家的大!我看着裸露的地皮,就突然感觉很渴。但是,我只想喝法国产的矿泉水,镇子里没地方卖,就只能坐公共交通进市区,没想到被人抓了!”
“套上这个,按一下就可以打开。里面有蛇莓和叶子,你吃掉蛇莓可以变成猫,吃掉叶子就能变回来。”海因娜把新项圈塞进特莉休的手心,“别丢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一拳上去打趴了两个,可剩下的人有枪!我——”
“快点吃下去,我们从书房窗户出去。”她打断了短发姑娘的话。
两只猫咪消失在了夜色中。
海因娜跑了很久,来到乔鲁诺宿舍的门前。
她回头一看,特莉休居然走丢了。
算了,过几天再去找她。猫和人的形态可以自由切换的话,应该可以很安全吧。
她扒了扒宿舍门,少年立刻将门推开,放她进了房间。
“好久不见,海因娜,有两三个月了吧?”乔鲁诺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张脸!如果拍电影的话,是不是可以专门演那种绝世美少年?
“不好意思,我事业太忙了,”她变回了人,朝他翻了个白眼,“赶紧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少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翠眸眨了两下:“我的床太小了,挤不了两个人,你还是变成——”
“你快点变!”海因娜打断了他的话,“赶紧给我变啊!”
最终,乔鲁诺被塞了一粒蛇莓,一只软乎乎的猫咪出现在被子间,金色毛发在灯光下灿烂夺目,碧眼折射出十几种不同的绿色。
女孩心满意足,抱着猫咪进入了梦乡。
............
布加拉提刚刚在酒馆收完钱,准备回住所,就看到有只很干净的猫横在他的公寓门口,楚楚可怜。
他深感无奈,伸手要将她从门口移走。猫咪缩了缩脑袋,用爪子撑住了他的手心,仔细端详,反复确认过对方的手指干净无异味,才让他抱起自己。
紧接着,特莉休猛然发觉,这个人居然是要把她抱起来之后扔到街头!
她用爪子扒住了布加拉提的领口,死也不沾肮脏的地面。
青年用尽了一切方法,尝试了威逼利诱,然而这只猫比某些黑帮还要顽固。他只能放猫进了家门。
猫儿不再理他,寻了张沙发直接跳了上去,在暖气边卷成了一个球。
布加拉提也没再管她,拿了本政法类的书籍坐在旁边翻阅。
这是父亲去世之后的第几年了?临终前,他说,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儿子读完学校。
青年仰头望向窗外的星空,特莉休抬头望向布加拉提,发现他的眸子融合了夜空的深蓝与大海的蔚蓝,干净又漂亮。
【注】:这首王尔德的诗歌就是22章海因娜的梦。流星那个和67章对应了一下,是海因娜从教父那里得知的说法。
《The Dole of the King’s Daughter》翻译来源网易云音乐歌词,有改动。翻译贡献者:Circular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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