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瑞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那个紫色的替身却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一人一替身大眼瞪小眼,她又朝前走了一步,对方便又朝后退了一步。
……福葛不会这么怕她吧?伊芙瑞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她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仔细看去,它身边的空气中漂浮着只有迎着阳光才能看清的紫色小颗粒,像是被风扬起的沙子,但以它为中心缠绕在其身上,很显然与替身能力有关。伊芙瑞不敢再朝前走,福葛现在看不见她,加上刚才受到了伊鲁索的语言刺激,很可能处于一种六亲不认胡乱攻击的状态,她怕被友军误伤。
结果她看见那替身摇晃着、直直的朝着乔鲁诺走去。
伊芙瑞瞪大了双眼,她刚想动作,便看见乔鲁诺留在镜子世界外手朝她的方向比了个手势。他似乎能完全掌握她的动作,此时示意她一切都在计划中,伊芙瑞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了解福葛的替身已经快要到达他身边的事实。
乔鲁诺试探着伸出手去,那替身用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掌心,一个圆球从它的指关节处掉落,在落地前炸开,孢子般的粉状物四散开来,最终直奔乔鲁诺的右手而去。伊芙瑞深吸一口气,她心念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归根结底,乔鲁诺和福葛才是同一小队的伙伴,在对彼此的替身能力有所了解的情况下,两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破局方法。乔鲁诺的动作明显不是毫无准备,她退至一边打算暂时静观其变,却突然发现他的手上鼓起了可怖的痕迹。
像是被什么有毒物质腐蚀,逐渐化脓流血。
与此同时,被留在镜子世界之外的黄金体验突然出现,朝乔鲁诺脚下毫不犹豫的出拳,伊芙瑞瞧着一块砖块缓慢变形,最终凝聚成了蛇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为他的能力惊叹。她不知道他们究竟商量好了什么,但显然此时也只能等待两人出招。
就在伊鲁索的刀直接抵上乔鲁诺的脖子时,男人突然注意到了金发青年脖颈与脸上的不寻常之处。从手蔓延而上的囊肿和血脓已经到达头部,他面容怪异可怖,神色却十分平静,甚至还在伊鲁索手上也同样长出同样痕迹时勾了勾嘴角。乔鲁诺放轻了声音说道:“介绍一下,这是福葛的替身‘紫烟’的能力,它可以释放病毒,让感染者在三十秒内死去。”
伊鲁索的手已经没办法握紧匕首,他又惊又恼,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将画面定格在伊芙瑞以退为进、自断一臂的决绝神色上。他额角留下几滴冷汗,手上的麻痹感和疼痛感让他不得不飞快地思考进一步对策,他下意识地看向车上的镜子,伊芙瑞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面容上透露出冷淡和疲惫,她紧紧扯着手臂上的布带,此时一身狼狈,目光却依然坚定。
“混蛋,居然耍这种花招来对付我!”伊鲁索愤怒起来,他从口袋中摸出随身携带的镜子道,“还不算晚,我已经做好觉悟了!还不算晚!”
“镜中人!只允许我到镜子外面去!把病毒留在这里!”
蓝色的光辉闪过,镜中人的替身能力发动,伊鲁索的身体被从镜中世界中抽出,他刚才站在乔鲁诺脚边,此时正好落在对方留在外面的下半身旁,也正好站在了紫烟的对面。
伊芙瑞面色一白,她大步朝伊鲁索处跑去,紫烟正要朝伊鲁索挥出一拳,美丽骸骨脱身而出,猛地架住它的拳头,然后在那个小型胶囊掉落的一瞬间扣住伊鲁索断掉的手腕,强硬的将他一把揪起,直接甩到了一旁安全的地方。伊鲁索遭受突如其来的重重一击,他扶着脑袋缓了口气,然后狠狠抹掉嘴角的血,望向刚才落脚的地方,这才发现紫烟的身周都是爆开的紫色粉尘。
人类是没法凭借肉眼看到病毒的,他能逆着阳光看见空气中的漂浮物,只能说明那病毒量多至可怕。
“你没必要救我。”他咬牙嘴硬道,狼狈的紧紧握住喷血的手腕。
伊芙瑞点了点头,她说:“好吧。”
美丽骸骨又闪身出现在他背后,猛地敲向了他的颈部,伊鲁索反应不及,终于还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镜中人的能力消失,阿帕基、福葛和乔鲁诺都回到了这个世界。紫烟缩回福葛的身体中,乔鲁诺则是立刻用黄金体验抓住了那条像是被固定在砖块中的蛇,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乔鲁诺,你身上的病毒……!”福葛皱着眉头,显出愧疚又无措的样子。
“我特意用紫烟打碎胶囊的地方的砖块让这条蛇诞生,它是在充满病毒的地方却依然没死的生物啊。”乔鲁诺的目光中露出欣慰的神色,“我这么说的话、你能明白了吗?”他的笑容中带着少年特有的得意和胸有成竹,虽然被含蓄的性格压在表面之下,但擅长察言观色的伊芙瑞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或许不怎么相信乔鲁诺,但却十分相信黄金体验,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自信,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你的意思是,那条蛇有免疫力?”福葛稍微一愣,他说道,“你用黄金体验维持着细胞的生命,然后从它的血液中提取出抑制病毒繁衍的血清。那种事、真的可以做到吗?!”
他笑起来,先前面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真心为乔鲁诺能够活下来而感到激动。
“黄金体验!从这条蛇的身体里提取血清,注入到我体内!”
那金色的替身食指瞬间插入蛇身,拔出时牵扯起血红色的液体,然后它飞快地回头将食指点在乔鲁诺心脏的位置,液体进入皮肤,剧痛让乔鲁诺在结束注射的瞬间就失去了维持替身活动的能力,黄金体验消失,他下意识的扼住自己的脖颈企图让痛呼声藏在嗓子里,但忍受这种剧痛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乔鲁诺甚至无法保持平衡,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他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吊着一口气在地上忍不住挣扎起来,伊芙瑞看着有些不忍,她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断掉的手臂,觉得一时半会可能没法接上它了。
阿帕基忽略了他的喊叫,而是拿起了断在车旁的、伊芙瑞的手臂,他一点也不嫌弃其上血腥的样子,而是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手帕拂去上面的沙土,将其夹在了手臂和身体之间,似乎是打算帮伊芙瑞一直带着。乔鲁诺大口喘息着,他勉强直起身子,目光望向伊芙瑞,两人视线交汇,鬓角全湿的乔鲁诺似乎还摇晃着想要起身来治疗满身是血的伊芙瑞,但显然细微的动作也能牵扯出心脏的疼痛,他苍白着脸、双唇也稍微动了动,结果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便失去了意识,又一次猛地倒下了。
伊芙瑞沉默了,她没注射过这样简单粗暴的血清,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疼,一时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几句。
但先不管昏迷的乔鲁诺……伊鲁索那家伙的断手还在流血。
她走到一旁,终究还是让阿帕基找了根带子紧紧的勒住了他的伤口。
福葛神色一动,他问道:“……你不杀他?”
伊芙瑞摇了摇头,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却能让所有人看出她的坚定。她自然的转移了话题问道:“你的替身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乔鲁诺在里面时悄悄问我‘难道福葛的替身能力没法在这时候发挥作用吗’,我把紫烟的能力告诉了他,他就决定这么做了。”福葛并不夸大什么,将想出主意的功劳全放在了乔鲁诺身上。
伊芙瑞又看了一眼乔鲁诺,这才不再说话。
福葛一瞬间有很多话想问她。他不知道伊芙瑞是否还在意着暗杀组的那几人,也说不好她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几个小时前她才对他说过自己是被组织的二把手抚养长大,此时一转眼又变成了“老板的养女”,他不是蠢货,自然能看出来伊鲁索说话时深刻的嘲讽和恨意都出自真心。
——伊芙瑞这八年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心中乱作一团,开车回去时也心不在焉,几次都是阿帕基出声提醒才想起要在这个路口拐弯。
伊芙瑞只是瞟了他一眼,福葛知道她一定看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让他更无法开口。
她刚才给荷尔荷斯打了个电话,叫他来庞贝古城把伊鲁索带去霍尔马吉奥身边,她中间留出了一段时间,就算将刚才执行任务的地点透露出去也叫人摸不到他们接下来的行踪,此时收到了来自荷尔荷斯的消息,确认他们已经顺利回收伊鲁索后,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谢谢你。”一旁的阿帕基突然开了口。
伊芙瑞一愣,她意识到这句话的对象是自己,自然地歪了歪头。
“你指什么?”
阿帕基的话噎在了嗓子里,他犹豫一会儿,没法接着说下去。
谢什么?谢谢她替他受伤?可伊芙瑞断臂显然和他没什么关系,而是为了击败伊鲁索,再进一步说,她是为了保护特里休,仍然和他不搭边。
但阿帕基还是开口了。
他垂下眸子,拾起的半截手臂早就被伊芙瑞要了过去,他盯着衣服上不明显的暗色血迹微微出神。
她和布加拉提是不同的。
她比那青年更加强势无礼,而且要冷血的多。
伊芙瑞比电视里的疯子杀手变脸更快,她前两个月还能和暗杀组的人谈笑生活,此时便能毫不犹豫的算计起来、与他们大打出手。阿帕基毫不怀疑,一旦护卫队在面对特里休时稍有反意,伊芙瑞立刻就能暴起将他们全部杀死。这大概正是老板要她也加入护卫队的原因,补充武力的同时镇压背叛。
她做事看上去毫无章法,但作为同类的阿帕基只要稍微思考就能捕捉到他们之间的共性。
他们都渴望成为士兵,所作所为都只是在服从命令。
他是布加拉提的士兵,是波尔波、贝力可罗甚至是老板的士兵。
而她只服从一个人的指挥。
这就直接导致了她的忠诚度比他要高得多,以至于她能够毫不犹豫的为其付出自己的全部。
这就是组织的象牙塔,这就是老板从小□□出的看门狗。
……说到这个,伊芙瑞原来是老板的养女啊。
阿帕基收回目光看向窗外,他想,那个时候,果然还是决定由自己断一条腿比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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