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芙瑞的特别强调下,三人返回后没在特里休面前提到过任何关于这次战斗的事情,只是和布加拉提、米斯达与纳兰迦将战斗过程及伊鲁索的话复述了一遍。阿帕基神色有些凝重,他说道:“即便如此,伊芙瑞坚持自己与老板并非养父女关系,她说老板并不与她生活在一起,两人从见面开始就确立了明确的上下属关系。”
“但伊芙瑞说她被黑帮成员从火中救出,如果那人就是老板的话,她当时才八岁啊。”福葛忍不住争辩道,“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难道她没对你说过什么吗?”布加拉提问道,他的眉头皱在一起,“你应该是我们之中掌握信息最多的人。”
福葛愣了愣,他恍然大悟。
“她说她被组织的二把手抚养长大,但这和所有信息都不冲突。她被组织的二把手相中、从火中救出、专门培养后送去老板身边,与老板在初次见面时确立上下属关系,但因为年纪还小被暗杀组的情报网误认为老板的养女,十六岁时被安插进暗杀组获取信息,十九岁生日后脱离暗杀组、开始执行护卫任务。”
福葛确信:“她并没有给我们完整的信息,但这一切都不冲突,足以拼凑出她这些年大概的经历。”
几人望向从头至尾都没下车一步的伊芙瑞,她正疲惫的靠着窗子休息,金色的眸子紧紧闭着,面容苍白,布加拉提为她用拉链暂时固定手臂的处理让她更加痛苦,加上她不想让特里休看见这对一个普通女孩过于具有冲击力的场景,她干脆就没有回到房子里来。
与她一起在车里恢复体力的还有乔鲁诺,他意识回笼,此时正有些茫然的睁着绿色的眸子朝前看,双眼中没有焦距,像是在适应此时身体无力的感觉。
即使非常了解敌人的替身能力还会遭受这种伤势,布加拉提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任务的困难程度。他又突然想到了别的地方,伊芙瑞受伤后一直想着别让特里休看到那样血腥的场面,却能目不斜视的割断自己的手臂,她不过比特里休大上四岁,一个是在贫穷中长大、可尚未见到生父便被人如此呵护的大小姐,一位是养尊处优、实际上为组织负伤无数的杀手——有人曾经为她这么考虑过吗?
在她进入黑帮后,有人为她考虑过这些事情吗?不让她看到狰狞的伤口,不让她接触到组织中的黑暗面,不让她手染鲜血。
肯定是没有的,她甚至被刻意引导着去做这些事情,伊芙瑞要么吃过够多的苦,要么三观已经出现了问题,她的狠厉不同于他们,在他们认为某事是需要咬牙凭借觉悟完成的时候,她已经将那当做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做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他轻叹一口气,说道:“出发吧。”
布加拉提坐在驾驶位,伊芙瑞为了让特里休避开她的手臂坐在了副驾驶,第二排是阿帕基与纳兰迦,宽敞的对排后座则分别坐着米斯达、福葛和特里休、乔鲁诺。
“唐吉小姐,我能看看那把钥匙吗?”阿帕基突然出声道,伊芙瑞睁开双眼,她从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把钥匙抛去了后座。阿帕基摆弄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什么,于是便将钥匙抬起逆着光、仔细看着中间的红色宝石。
“感谢你来保护我的女儿,布加拉提,到那不勒斯站的六号站台去,在有乌龟的饮水池处使用这把钥匙,然后登上列车,将我的女儿带到威尼斯。另外,给你们的指令到威尼斯为止。”
他沉声念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伊芙瑞笑起来,失血过多的苍白脸上露出了非常有活力的笑容。
她问:“特里休,听见‘我的女儿’这样的称呼,难道不会觉得心里稍微有点什么悸动感吗?”
伊芙瑞非常喜欢老板的这个习惯,他称呼托比欧为“我的托比欧”,称呼伊芙瑞则为“我的伊芙瑞”,占有欲使人感到被需要,束缚感让人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这是个甜蜜的前缀,他将一切都收入囊中,包括他的象牙塔。
说实话,经她提醒、特里休这才反应过来那男人并没有直呼她的名字,而是站在她的角度对布加拉提发出了真挚的感谢和诚恳的嘱托。这让她意识到,她的父亲在用心的经营着与她的相遇,他自然而然的将她划入了自己的阵营,从而才会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布置一切。如果换个冷血冷情的男人来,若是对这个女儿没有任何期待感,那他就一定会在指令中使用“特里休”来代指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便垂下了视线,局促的应了一声。
“我很喜欢。”伊芙瑞眉眼弯弯,“我非常喜欢这样的老板。”
阿帕基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任务机器,又开口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唐吉小姐,关于接下来的事情,请问你是否有头绪呢?”他问道。
“老板说他有办法让我们在不被敌人发觉的情况下移动。”布加拉提轻松的转动方向盘,调转方向朝车站去,“虽然车站很危险,但我们也只有相信他的话了。”
伊芙瑞有些不满的抱怨了一句:“你像是在怀疑老板的判断力一样。”
“所以呢?车站饮水池到底有什么啊?”米斯达问道,“难道有一个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的隐形地下通道吗?这也太不科学了!”
“强调了是‘有乌龟的饮水池’,钥匙当然要用到乌龟上。”伊芙瑞回答道。
车上寂静了一瞬,没人接话。
伊芙瑞深吸一口气,她回过身子去看,众人果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她。
她说:“等任务结束我就把你们都干掉。”
车上立刻恢复了欢乐的气氛。
“对啊!有乌龟的饮水池,当然乌龟是重点啦!”米斯达装模作样的大呼。
乔鲁诺点了点头,眸子中带着几分笑意,他故意不看伊芙瑞的脸色,接道:“威尼斯水路多,骑乌龟是合理的。”
“那要多大的乌龟才能把我们都载到威尼斯啊!”纳兰迦露出惊愕的神色。
伊芙瑞无语,她转过身子,从后视镜里看到微微勾起笑容的特里休,终于悄声叹出胸口一口浊气。
“说到底,他们也还是群年轻人。”布加拉提低声说道,他没分给伊芙瑞一点目光,只是专心的开着车,但伊芙瑞分明感觉他也在笑,笑意就落在她身上,“阿帕基二十一岁,我二十岁,米斯达十八岁,其余三人还没成年。”
“你怎么年纪轻轻跟当了父亲一样,”伊芙瑞抱怨道,“成年又不是罪,我也刚十九岁而已,才懒得管他们。”
布加拉提只是笑笑,他不再说话,伊芙瑞也乐得安静补觉。
到了那不勒斯站的站台前时,几人一路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爬着一只乌龟的饮水池。伊芙瑞和布加拉提留在外面,让剩下的人都去车里等待,车站里的人非常少,几乎和放了假的学校操场一样空旷,有谁在的话一眼就能发现,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未免过于显眼。
伊芙瑞把钥匙塞进布加拉提的手里,她说:“我在车门口等你,你在这假装琢磨一下钥匙的用法,引暗杀组的人出来,让我验证一下我的猜测。我看到人后会给你打个信号,你把钥匙插进乌龟壳里立马上车,我们赶紧藏起来。”
布加拉提自觉任务艰巨,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眼站台上的表,其上显示着16:31。
她刚一踏进车厢之中,就见入站口的拐角处出现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普罗修特穿着笔挺的西装,脚步迅速却沉稳,双手插在口袋中,虽然看上去还算悠闲,但身后的贝西只有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这让贝西面上露出有些慌张的神情,试图在不让自己十分狼狈的情况下到达大哥身边。
他在距离布加拉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而此时的伊芙瑞已经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的正确性,她单手成拳,放在唇边用力咳嗽了一声,布加拉提迅速将钥匙按进乌龟背部的凹槽之中,将乌龟护在怀里、侧着身子两步踏进了车厢之中。
伊芙瑞接过乌龟,她扯着布加拉提的手将他朝龟壳处引去,他摔进了乌龟身体内部的房间之中,于是她按照同样的方法把等在自己身后的几人尽数拖进乌龟中,眼看着普罗修特和贝西就朝着车门的方向狂奔而来,她毫不犹豫的拉开了驾驶室的门,然后闯了进去。
她一手拿着乌龟、一手捂住驾驶员的嘴,同时眼疾手快的抬脚踩住他打算去按紧急呼救按钮的手,低声威胁道:“安心开车,我要逃票,借用一下你的驾驶室。”
在驾驶员示意自己不会出声后,她从腰侧掏出□□上膛,威胁性的在他头上点了点,驾驶员拼命点头,伊芙瑞则在他努力保持冷静时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普罗修特和贝西的声音果然就在门外响起。她注意到门下有条缝隙,于是靠边站好,不让自己的鞋子暴露,分辨着他们说话的内容。
“喂,贝西,这扇门背后是什么?”
“应该是驾驶室吧……不过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挤进驾驶室呢?”
普罗修特果然弯下腰来,伊芙瑞忍不住笑了笑,她刚才悄悄收起了□□,用手机屏幕的反光观察着门口缝隙的情况,在普罗修特直起身子时飞快的将乌龟塞进驾驶员的外套之中,感受到有什么又湿又潮的活物被塞进了怀里,那男人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伊芙瑞只能用力捂住他的嘴,然后在他耳边轻哼一声,问道:“有问题吗?”
他自然是不敢有问题的。
伊芙瑞满意了,在隐约听见“沙滩男孩”的字眼后,她踩进钥匙之中,正当她以为自己要像原先使用这只乌龟一样直接跌在地板上、已经做好了翻滚卸力的准备时,短暂的下落后却有一个人接住了她。她下意识的回头望去,乔鲁诺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还停留在她的背上。与她对上视线,青年笑了笑,自然地扣住她的手腕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说道:“我帮你把手臂接上。”
“总统先生,朝衣服里面爬一爬,把钥匙藏起来。”伊芙瑞跟着乔鲁诺走过去,嘴上却发出了对乌龟的命令。
几人朝天花板上望去,果然发现其上逐渐变成了一片布料,显然是乌龟不用再给任何人留出入口,直接爬进了驾驶员的衣服。
“没关系吗,唐吉小姐?”布加拉提有些担心,他问道,“就算驾驶员能坚持自己不叫出声,但只要敌人抓住他盘问,恐怕……”
一声惨叫传来,乌龟的身体似乎经过了剧烈移动,几人的身子都晃了一下。
“没关系。”伊芙瑞显得很平静,“即使他叫出来也没关系,因为普罗修特和贝西根本不会听他辩解、也不会给他暴露我们行踪的机会。我是说,驾驶员必死无疑,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死了。”
她抬起眸子,嘴角带着几分令人后背发毛的笑意。
“这就是暗杀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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