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八回行踪泄暗遭险毒计风波起身陷牢狱祸

小说:帝鉴 作者:楚蛮子
    漏壶已下了戌时,打理完养心殿的杂事,又伺候傅后睡下,李德成方回了屋。此时,他闭着眼,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由着小内侍冯安伺候他泡脚。冯安放了热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他脱了鞋袜,李德成才将脚放入水盆里,立即被烫得缩回了脚,气得他一脚踹过去,骂道:“狗东西,成心想烫死我吧!”

    冯安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哭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直到冯安磕得头破血流了,李德成这才顺了气,这段日子本就不舒心,傅后愈发得不管事,皇帝表面上还不敢动他,可暗地里指使张彬架空他。天气渐冷,照例宫里得备着过冬用的炭火,今早他前去查看却发现供炭的炭厂无缘无故换了别家,其中必有蹊跷。别看只是小小的木炭,里头名堂多着呢,光从这一项,李德成就捞了不少钱,如今把炭厂一换,不仅断了他的一条财路,还威胁到他在宫里的地位。照往日,没有他的吩咐惜薪司哪敢不声不响的就换了别家,不用想就知道是张彬搞得鬼,气得他那个牙痒痒。

    想起这些,李德成才消了得气又冒起来了,尖着嗓子骂道:“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冯安忙止住哭声,擦了擦脸颊上夹杂着血与泪的汗,战战兢兢地往木盆里兑了冷水,小心伺候着李德成。才洗了一半,门外却响起敲门声,有人在门外低着嗓子道:“干爹,儿子有要事来禀。”

    李德成微睁了眼,罢了罢手,冯安连起身去开了门,只见一个长相精瘦,着蓝服的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着李德成点头哈腰的笑道:“儿子给干爹请安。”

    李德成慢悠悠地掸了掸袍角,从木盆里提了脚,说道:“小驴子来了。”

    这小驴子全名吕宝,人长得精瘦,却极为机灵,早在昭徳年间便跟着李德成,是他座下的得力干将,因着选秀,李德成特意调他在玉琼宫里管事,盯着那里的动向。吕宝见李德成脚上湿漉漉,连忙上前拿了毛巾为他擦干,对侯在一旁的冯安吩咐道:“你先出去。”

    冯安如获大赦连告退出去,吕宝见没了外人,这才道:“干爹,今晚有人擅闯玉琼宫,私会秀女,这可是犯了□□后宫的大罪!”

    李德成原以为有什么大事,听了此语,不以为意道:“在宫里这也算常事,只要不碍着咱,你也不必花这个闲心管,我让你去玉琼宫可不是要你去捉奸的。”

    吕宝先是连连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方玉佩,递给李德成,小声暗示道:“此次却不是一般的偷奸,这玉佩是从那男子身上落下的,听值班的宫人说,此人极似皇上……”

    李德成一惊,忙提了精神接过玉佩,对着油灯仔细看来,这鸳鸯佩玉质温润,色泽晶莹,他记得乾清宫的库房里有一对鸳鸯佩,是唐代宫廷遗物,相传乃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定情信物。先帝在时极爱此物,曾悄悄将其中一半赠予周后,傅后得知后自然不高兴,先帝无奈之下又将另一半赠予傅后。待先帝驾崩后,周后怕睹物思人,便将鸳鸯佩还归乾清宫库房。康嘉初年,李德成清点御藏玉器时还曾见过,想必傅后也定认得此物。这其中的故事,恐怕连皇帝都不知晓,李德成心里一喜,忙追问道:“是哪个秀女如此不知检点?”

    “朔州总兵定远侯沐晟之女沐霖。”

    李德成微眯了眼,脸上露出一丝狠厉,想了想,问道:“皇帝私会秀女,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前几日玉琼宫可还有什么异常?”

    吕宝细想一阵,回道:“要说异常倒也没什么,就是大前天怡嫔召沐霖去景阳宫走了一趟。”

    “查!想必张彬在里头也出了不少力,你把当日出入玉琼宫和景阳宫的人全缕一遍,我不信查不出什么。”

    顿了顿,又道:“还有,放出消息,就说那个沐霖在宫里私会情郎,越多人知道越好。但切记,不可暴露皇上的身份。”

    吕宝有些不明白,问道:“咱们不就是要对付那位,为何不直接放出消息,这样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李德成呵了一声,笑道:“我要的可不止是一张脸面。”边说着,他边穿了鞋站起身,吩咐道:“更衣,去养心殿。”

    吕宝忙拿了衣裳为李德成穿上,劝道:“干爹,这么晚了,明日禀告也不迟,反正人跑不了。”

    李德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明日就是选妃的日子,沐霖一旦封妃便是大局一定,纵使天大的过错,咱们前去告密还会担下个败坏皇家名声的罪名,如今去不仅搅得乾清宫不得安生,还为维护皇家颜面立了一功。”

    吕宝这才恍然大悟,忙笑着恭维道:“干爹英明。”

    李德成收拾妥当,便提了宫灯,匆忙赶往养心殿。到了宫门外,守夜的小内侍们见了李德成也不意外,忙上前接过宫灯,李德成理了理衣衫才踏入宫门。站在殿门外与人通报后,不过片刻,就见女官芸娘轻手轻脚的出了殿门,对李德成请了安,小声道:“太后已睡下了,姑姑吩咐了,公公有何要事明日再来。”

    李德成佯装焦急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左右为难地叹了一气,“芸娘啊,若非急事我也不会大晚上的跑来扰了太后安宁,实在是事关皇家颜面,我不敢怠慢了!”

    芸娘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之际,景萱却出来了,对李德成问道:“什么事竟关系到皇家颜面?”

    李德成与景萱共事多年,一主内,一主外,李德成年纪稍长,资历老,而景萱为傅后贴身侍女,关系较亲,论地位却是不分上下。李德成熟络地上前靠近景萱,在她身旁小声耳语了几句,只见景萱脸色一变,忙进去告知傅后,才不过片刻,便又返回引李德成入内。

    待进了暖阁,只见卸了妆容的傅后显得十分温婉,身上只着了单衣坐在炕上,凌厉的气势去了大半,面无波澜地对李德成问道:“你说有秀女私会情郎,秽乱宫帷?”

    李德成忧心忡忡地回道:“听玉琼宫值班的宫人说,大概酉时左右,看见有个秀女在亭子里私会外间男子,两人搂搂抱抱了半响……”

    犹豫了一阵,李德成似是难以启齿,小声道:“最后,还亲上了,实在不堪入目,有伤风化!此事关乎后宫安宁,奴才不敢隐瞒,特来禀告。”

    秽乱宫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傅后不是什么卫道士,听着自有些乏味,无精打采道:“哪个秀女,认准了人,你看着办就行。”

    李德成回道:“是那个定远侯家的女儿。”傅后这才提了几分精神,李德成见状又掏出鸳鸯佩递给傅后,小心道:“至于奸夫,因夜里太黑,也看不大清,只捡到这么一块玉佩。”

    一见鸳鸯佩,傅后的脸色一沉,接过玉佩,左右端详了一阵方收了起来,阴着脸道:“那个秀女先送入宫正司拿问,务必查出男子的身份!”

    李德成心里一喜,连忙回道:“是,奴才这就差人去办。”

    景萱满腹疑问,欲言又止,待李德成一走,想了想,还是问道:“这玉佩奴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傅后沉着脸道:“怎么不眼熟,先帝给她的定情信物。”

    这么一说景萱也想起来了,那些陈年往事又浮现眼前,当年先帝将鸳鸯佩赠予周后,她闹得不高兴,待周后归还此物,她又不高兴,索性将这东西放在乾清宫的库房里。可既然是乾清宫的物件,外间男子怎会有?她思来想去,不免一惊,吞吞吐吐地道:“这男子莫不是皇上?”

    傅后为着皇帝干得荒唐事恼怒不已,没好气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这么无法无天!”

    “那您还叫人查个什么劲儿,可别把那小祖宗给牵扯进去了,闹得她下不来台。”

    傅后冷哼道:“她既然敢做,还怕下不来台?”

    景萱可急坏了,怕闹出个什么来,还要再劝,傅后却淡了语气道:“你放心,李德成不敢把皇帝的身份泄露出去,而秀女私通的消息必是止不住,我若不惩治一番,那宫规何存,皇家颜面何在?”

    景萱暗叹一气,担忧道:“李公公自是不敢,可那个秀女难保不会在查问之下走漏了风声,把皇上供了出去,那可不闹了大笑话。”

    傅后却不慌不忙,若那秀女真有胆子走漏消息,杀人灭口再容易不过了,她冷笑一声, “好一个定远侯,前几天才给我唱了出苦肉计,如今又来个女儿撺掇皇帝,只当我任由他牵着鼻子走,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夜里子时,沉寂的玉琼宫忽然一阵喧闹,几个打着灯笼的内侍拿着宫正司的令牌闯入宫门,直抵西偏殿,粗鲁地敲打着房门。连一向雷打不动的霍然都被惊醒了,吓得猛然起身,慌忙对沐霖问道:“出什么事了?”

    沐霖也是一惊,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强自镇定下来,穿好了衣物。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喊门声,她不禁暗叹,此次只怕真是有去无回了,她按住正欲起身的霍然,叮嘱道:“你安心睡着,不管出了何事,都只当不知道。”

    霍然急道:“到底是怎么了?”

    “要不了几个时辰是去是留便见分晓了,万不可出什么差错,至于我,若老天垂怜,或能幸得一命。” 沐霖苦笑道,安抚了还在错愕中的霍然,便起身离去。

    方开了门,就见一个领头太监拿了宫正司令牌,尖着嗓子宣道:“奉太后口谕,玉琼宫秀女、朔州总兵定远侯次女沐氏不守宫规,私会外人,特除去宫籍,着宫正司拿问!”

    宣完旨一挥手,他身后的随从便好不客气地上前压住沐霖,不由分说的要将人带走。沐霖倒是一脸平静,瞥了一眼拉着她的小太监,低声道:“不劳各位动手,我自己会走。”

    领头太监一拍手,示意随从们松了手,而后不怀好意地笑道:“好,倒是个有气性的,只怕到了地儿就没这份气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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