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不存于世的理想型

    戚无妄能两句话治住三个熊孩子，多亏原主打下的基础。

    周潜和节目组都有点懵，在他们的认知中，戚无妄人如其名，狂妄的肆无忌惮。

    没人认为他在单纯的放狠话，孩子们也一样。

    欺软怕硬是本能。

    洪岩蹲在镜头后面，鼻头竟然有点酸。

    太不容易了，真的，戚无妄竟然会克制自己的无能狂怒了。

    原主的所作所为深入人心，本性难移，洪岩压根没想过戚无妄会真心悔过。不过这不要紧，只要他不用为怎么把剪戚无妄的镜头而头秃就行了。

    洪岩已经考虑起后期的效果怎么做，稍一琢磨……

    嘿，戚无妄卖的这个人设有点儿意思啊。

    不管人气再高，戚无妄终究十岁了，让他在节目装作不谙世事是在招黑。

    他更适合孩子王的角色。

    但问题又来了，四岁的孩子不懂权衡，他们的世界非黑即白，戚无妄坏人的形象难以改变，更不会配合节目组演戏。

    洪岩觉得妙就妙在这个地方，戚无妄另辟蹊径，不去试图融进孩子的圈子，反倒借以前作恶树立的“威信”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有一帮任性的孩子作对照，懂事的戚无妄更得人心。

    正如洪岩所料，这期节目播出后，戚无妄治理熊孩子的片段上了热搜。

    孩子们无理取闹的一通哭嚷，周潜手足无措的哄技不见成效，无奈寻求助攻。

    戚无妄却改助攻为主攻，两句装凶的话轻松制住熊孩子，有梗又反差萌，吸路人粉无数。

    这是后话了。

    洪岩将片子截了一段，发给剪辑师，对方回了条语音。

    “洪导，这、这……这真是戚无妄？不会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吧？”

    洪岩摁住语音条，“我可以帮你问问束一雯老师，她有没有私生子。”

    剪辑师：“别别别呀！洪导，我刚刚就放了屁，您别拿臭味儿去熏束一雯老师！”

    真要这么问了，他的职业生涯也走到头了。

    “说真的，戚无妄变化也太大了，说他是我们节目组一霸，谁敢信？”

    剪辑师看过所有的片子，对戚无妄犯过的事知根知底，“他这水溺的也值了，脑子总算被水给灌醒了。”

    洪岩点烟，嗤笑一声，“你当写小说呢，戚无妄溺个水、遭个难，不是得到系统逆天改命，就是重生穿越了？”

    剪辑师没听明白。

    洪岩：“束一雯老师既然敢把她儿子放回来，自然有她的底气。”

    剪辑师若有所悟，“洪导，你是说……这都是束一雯老师教的？”

    “不是束一雯老师，也是戚家的人。”洪岩吐着烟雾，眯眼享受，“要说戚家最宝贝戚无妄的，还是他哥。”

    ***

    吃完早饭，周潜陪三个孩子玩起了游戏，他们坐在大大的飞行棋地毯上，抛掷着海面骰子，嬉笑声不断。

    快乐是他们的，痛苦是属于戚无妄的。

    戚无妄怎么也想不到，重生后的第一个坎儿居然是小学作业。

    节目为配合戚无妄，录制时间定在暑假，其他孩子还没到学龄，戚无妄却必须带作业进组。

    戚无妄把暑假作业翻开的时候，不意外于它的十成新。

    在他的生活中，不论遇到什么事，结果总是最坏的那个，戚无妄已经学会习惯了。

    但别人穿越或是重生，顶多继承原主的蚂蚁花呗，他却要继承原主的小学暑假作业。

    这算什么事儿。

    “抄写前十篇课文、课后字词每组五遍、英语课后单词每篇五遍……”

    戚无妄念着作业内容，头大了。

    周潜一直留意着戚无妄，主动问：“小妄，作业有没有不会的？需要帮忙吗？”

    经过方才的救场，周潜对戚无妄的态度放松很多。

    “不用，谢谢。”戚无妄下意识道。

    周潜觉得自己不能把戚无妄撇下，但又不好妨碍他好好学习。

    戚无妄看他站着尴尬，递了个台阶，“我需要笔，很多支笔。”

    笔有的是，周潜起身去取，顺嘴问他，“要那么多笔，作业很多吗？”

    “多。”戚无妄言简意赅。

    周潜取来笔，叹了口气，对镜头似真似假的抱怨，“现在国内的教育真的是，小学生的课业压力都这么重了，老师们该反省反省自己了，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妄在镜头前写作业，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说完，周潜转身，看到戚无妄把几支笔并排摆放，下意识道：“小伙子，你挺鸡贼啊，抓几支笔同时写作业，是抄写作业吧。”

    言辞确切，显然对这手段太熟了。

    戚无妄抬眼，顿了顿，反击道：“周潜哥，你这话听起来……同道中人？”

    “……同道？谁跟你同道，你别瞎说啊，我从小到大可没被罚抄过。”

    戚无妄无辜：“我没说是罚抄啊。”

    周潜：“……”

    戚无妄：“你小学经常被罚抄？”

    周潜嗤笑：“怎么可能，你太小瞧我了。”

    戚无妄懂了：“哦，不止小学，还有初中高中。”

    周潜表情僵硬，被说中了。

    他纳闷了，戚无妄是怎么从一两句话中挖出自己的黑历史的？以前咋没见这小孩这么机灵？

    要是知道周潜的想法，戚无妄只能说是环境养人。

    初次接触希腊神话，戚无妄就被《潘多拉魔盒》的故事触动到。

    传说中，潘多拉是拥有一切天赋的女人，而众神所送的魔盒中装载着人世间的所有邪恶。

    贪婪、虚伪、诽谤、嫉妒、不幸、痛苦……

    不夸张的说，戚无妄觉得自己就是【潘多拉】与【魔盒】的集合体。

    作为单个个体，戚无妄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天花板。

    相貌、头脑、天赋，他仿佛拥有了一切，却唯独缺失了那点【幸运】。

    打不开的“魔盒”，只能由他独自消化。

    刚开始，戚无妄的身边总会很吵闹，大家总是喜欢注视着优秀的人。

    但用不了多久，戚无妄周围会变得愈来愈安静。

    每个走近他的人都跟被下了降头似的，无一例外，他们被只能用迷信解释的现象吓跑，流言蜚语也就散开了。

    一次，两次，三次……

    经历的多了，戚无妄也佛了，他越来越不会与人交心，与人保持距离成了本能。

    怼走了周潜，戚无妄一手抓着三支笔写作业，注意到凑上来的镜头，“你想让我被老师抓包吗？别拍我。”

    以为他又要不高兴的砸设备，摄影师条件反射的挪开镜头，却是虚惊一场，戚无妄压根没动弹。

    摄影师的脑袋里满是问号，悄咪咪把镜头挪回去。

    戚无妄的眼尾立刻扫过来，高冷的小脸上表达出两个字：还拍？

    凶萌凶萌的。

    这样的镜头，不拍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职业。

    摄影师鼓起勇气，坚定不移的就拍他写作业怎么偷懒，设备被砸大不了找洪导报销。

    戚无妄盯了他一会儿，认输的埋头肝作业。

    “江奉则！来来来，你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戚无妄抬起头。

    是周潜不小心压到遥控器，打开的电视机屏幕上，清俊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接受采访。

    “我才16岁，我的姐姐妈妈粉不准我早恋。”

    主持人：“我没让你早恋，我们是替你的女友粉问一下你的理想型。”

    见躲不过话题，江奉则不拐弯子了，“我的理想型？我的要求不高，就挺普通的……身高183，颜值跟我差不多，脸上有颗泪痣，灵魂必须要有趣。”

    说这话的时候，江奉则不见先前的羞意，他笑容温和，清润的眸子泛着光。

    “……你对‘要求不高’和‘普通’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主持人真心无语，“身高183？这么精确？不对！你的理想型怕不是女巨人吧，江奉则同学，请认真一点。”

    江奉则笑着微抿唇角，“我很认真。”

    然而没人当真。

    “江奉则有毒吧！”周潜喷笑出声，“按这理想型，江奉则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他的女友粉得不到的白月光。”

    “我真期待江奉则脱单的那一天，他要能按理想型找着对象，我送他一栋S市市中心的房子，哈哈哈。”

    周围的工作人员惊呼出声。

    对江奉则的理想型，周潜作出的回应价值几千万！

    这flag目测是倒不了，至少在戚无妄重生前，江奉则三十岁还单着呢。

    戚无妄对娱乐圈并不关心，也不爱网上冲浪，知道这些纯粹因为江奉则足够有名。

    江奉则现在才16岁，就是圈里的老戏骨了。

    他童星出身，参演的第一部电影便拿下惊人的票房，时至今日仍是绕不过去的经典。

    起点高，江奉则并不像旁人预料的高开低走，每部作品都给大家不一样的惊喜，观众缘很好。

    除了工作，他不喜欢将自己的生活曝于幕前，要不是因为作品以外的事出次圈，大家都不知道他默默靠脸和才华吃上了“海鲜大餐”。

    签下江奉则的时候，他的公司已经在破产边缘，纯靠江奉则的单人输出挽救了小破公司。

    当双方合约快到期时，却爆出江奉则在片场晕倒，因为过度劳累。

    这个消息让人震惊，在粉丝的追挖下，才知道公司长期压榨江奉则，逼他接戏接通告。

    受限于合约，江奉则仅拥有选择拍哪部戏的权利，幸运的是，这些戏都没扑。

    私下里，江奉则经常不得不参加公司高层策划的“私人粉丝见面会”，这些“粉丝”都有着背景，这是最让人震惊的。

    大家当做宝一样的江奉则，在破公司眼里只是棵供人观赏的摇钱树。

    铁证如山，粉丝怒了，整个娱乐圈震动起来了，热搜被一屠再屠。

    粉丝甚至筹集了天价违约金，没人想到一直默默演戏的江奉则有这么大的能量，就在局面愈发严重的情况下，江奉则发了条微博。

    【江奉则V：工作12年，终于挣到了一个违约金。谢谢大家的关心，但从哪筹集的钱就回哪儿去吧，我可以让你们你们承包我的作品，但不接受包养，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别人为他的经历心疼，本人却轻描淡写，这样的气度让人不得不敬佩。

    也是这件事，让戚无妄认识了江奉则。

    而重生后的现在，江奉则的合约还没曝光，江奉则没和他的公司解约。

    电视上，主持人仍没放过江奉则理想型的话题，胖小孩问道：“周潜哥哥，泪痣是什么呀？”

    “就是眼睛下面，眼尾这边有一点痣。”

    小胖皱眉，思索了会儿，蹬着小胖腿扑到桌边，吓戚无妄一跳。

    “小妄哥哥，你真的有泪痣诶！”小胖指着他的脸，一脸惊奇，“怪不得奉则哥哥喜欢你，你以后是不是会跟奉则哥哥结婚啊？”

    戚无妄：“……”

    “真有啊？”周潜挤过来看了一眼，“嘿，居然真的有，没长熟呢，所以不太明显。”

    戚无妄的五官还未张开，那点泪痣不敢下重力，暂且轻飘飘的缀在他脸上。

    不靠近看，还真看不太出来。

    “他是男的！只有女孩才能嫁给奉则哥哥！”

    混血双胞胎满是敌意，她们的情绪突然低落。“周潜哥哥，奉则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他了。”

    周潜安慰道：“奉则哥哥有很重要的工作，他很快就回来了。”

    “那等他回来，我们能让奉则哥哥带我们吗？”

    双胞胎偷偷瞄一眼戚无妄，再瞄一眼，小声抱怨：“反正小妄哥哥也不喜欢奉则哥哥。”

    周潜面色尴尬。

    《请慢点长大》里，负责带戚无妄的就是江奉则，因为他行程多，不能长待在节目组，不用和戚无妄有过多的接触。

    洪岩当初考虑到这一点，才这样安排的。

    而小恶魔果然也不喜欢江奉则，对他的态度极其恶劣，也就江奉则脾气好，一直受着。

    童言无忌，但当着戚无妄的面抢人，这小祖宗不炸才怪。

    就在所有人高度警惕的时候，戚无妄仍旧专心写作业，好像没有听到双胞胎的话。

    周潜顿时松了口气。

    ***

    保姆车在高速飞驰，后座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时文康调高冷风的温度，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听着那道呼吸愈来愈重，攀升到一个顶点后，骤然消失。

    时文康这才转头，“喝点水吧。”

    后座倚着人年纪不大，侧脸冷硬的线条已被描勒而出，车内不到二十度，他的黑色衬衫却被冷汗浸透，暧昧的吸附在少年身上。

    抬起后仰的脑袋，墨色的眸子蕴满了狂躁的风暴，沉抑又危险，仿佛找不到出口的困兽，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用身子撞击囚笼，不惜遍体鳞伤。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时文康仍旧为这样的江奉则而心惊。

    不是镜头前温和有度的少年，这是作为经纪人的时文康才能看到的模样。

    江奉则闭上眼，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哑声道：“谢谢。”

    时文康：“又做梦了？”

    江奉则低低嗯了一声。

    时文康：“那挺好的。”

    江奉则再次嗯了一声。

    这一声尾音是上扬的，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时文康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转而提起工作的事，“上次录的节目播出了，恭喜你，你的理想型上了热搜。”

    江奉则兴致缺缺的望着窗外，并不在意。

    但时文康不得不在意，“我给你读一读你粉丝的评论。”

    “身高183？为了自己的贞操，哥你也太拼了吧！”

    “对不起，打扰了，170的我连校花也不是，是我不配追星QAQ”

    “有趣的灵魂？怎样算有趣，每天跟我家二哈一起人来疯算么？”

    “泪痣好搞，江奉则你要是喜欢，我能瞬间为你点出一百颗泪痣，但是抱歉，30厘米的高跟鞋，我实在驾驭不来……”

    “哇！江奉则你真的棒棒哒~好一个要求不高，好一个就挺普通，江奉则你想孤生就直说！”

    语气抑扬顿挫，充分模拟了粉丝发表评论的情绪。

    而始作俑者跟没事人儿一样，走神的一心一意。

    时文康对他的这个状态太熟悉了，每回做同样的梦，江奉则都要缓很久。

    叹了口气，“你那天就不该这么回答。”

    “有关系吗？又没人当真。”江奉则面无表情的回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江奉则会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江奉则，但性别为女。

    他梦到自己被人绑架，绑架他的是个连环凶手，两年时间杀害了数十人。

    同江奉则一起被绑架的还有一个青年，对方显然和凶手相识，凶手为他痴狂，求而不得才有这一出，而江奉则只是误打误撞被牵连的小可怜。

    【可惜了，如果你今天买个彩票，应该能中大奖，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彩票店。】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啊，差点忘了，手机被没收了，付不了款啊，不知道能不能跟人借钱……不行，借钱买彩票，有一半奖金得分给债主。】

    甚至真的会去考虑荒唐计划的可行性。

    【我很啰嗦？其实我挺高冷的，但住我隔壁的追求者是连环凶手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有点新鲜。】

    没有畏惧之心的乐观，他真的是人吗？

    【他的目标是我，你应该可能大概也许不会有事……吧？其实死也没什么好怕的，最坏也就这样了，不过最近挺流行重生梗，算了，放过我吧。】

    ——然后青年就真的死了。

    死前顺手把他给救了。

    江奉则闭上眼，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存于记忆中的感官印象能留长一些，却仍旧看不清对方的脸。

    不论是凶手，还是青年，他们的脸被蒙上了迷雾，怎么也想不起来。

    江奉则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青年死前、脸上被鲜血染上红色的那点泪痣。

    就连身高都是青年喋喋不休时透露的信息。

    梦境真实的可怕，江奉则翻看了不少类似的小说，得出“前世”的结论。

    他梦到的是他的前世，梦中的是他前世的朱砂痣。

    谁也没想到的是，对方用血打开了束缚江奉则的枷锁，却又成为最坚实的囚笼，让他自愿困在其中。

    车内突然响起微信的提示音，时文康看了一眼，“总监让我们立刻回公司。”

    又皱眉道：“我说什么来着，你现在可是公司的摇钱树，不把你榨干，他们不可能放你走的。”

    这次的热搜触碰到公司敏感的神经了。

    虽然公司不会当真，但他们总要敲打敲打江奉则。

    时文康：“奉则，计划照旧吗？你撑得住？”

    江奉则按了按太阳穴，说的轻描淡写，“这才刚开始，我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收本金时，总要再收点利息。”

    你那收不是利息，是他们的命。

    时文康心里想着。

    同时也佩服江奉则的狠绝，不是对敌人狠，公司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一点不觉得江奉则的计划过分。

    江奉则是对自己狠，一旦确定了目标，他甚至能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做为筹码。

    时文康不合时宜的又想到了江奉则的理想型，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还是希望两人不要相遇。

    如果对方没恋人还好，要是有对象……

    时文康不希望得到去精神病院探望的机会。

    “老板，后头有粉丝跟车。”司机说。

    江奉则冷下眸子，“停车。”

    司机悄悄看了眼时文康，他无奈的点头。

    车子靠边停下，江奉则打开车门前被时文康喊住。

    “记得再戏精一点，毕竟她们才刚收到热搜的暴击。”

    江奉则回以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