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靖王到----”
宾客纷纷起身行礼。
“臣/草民参见靖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漾金色波纹袍,翠玉金冠贵气逼人,四平八稳踏上与叶将军持平的主位。
彼时,稍居下位的陆长忆似乎全然没听见。
懒懒的歪坐着,一只手还抓着那上菜的侍女的手不放,嘴角带着轻佻的笑容,惹得那侍女脸红心跳又不敢得罪她。
良久,众人没得到起身的命令,便偷偷看了眼陆漾,又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姐姐好生乖巧,身上的脂粉味闻着也香”
“姐姐来近些,再让小王闻闻。“说着搂上女子的腰作势就要凑上去。
陆漾两道入鬓的剑眉,蹙眉不悦的紧蹙。
旁边行礼的越少怀也觉得她过分了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人家却跟没感觉到一般,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陆漾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免礼,今日乃叶将军千金大喜之日,大家不要因为本王的到来而扫了兴致。”
“臣/草民,遵命。”
酒水一巡后新娘子和新郎相携进来拜别父母。
新郎景庄虽是廷尉大臣景禹之子却是少数不靠家族举荐凭着自己的实力年纪轻轻当上了卫尉丞的世家子弟,别看如今只是掌管宫门禁卫的官职,但士族都知道这就是升官的跳板。
叶逍对这个女婿着实是相当满意不由多跟女婿交代了几句,向来严肃的面容多了几分笑意,岳父是征西将军,父亲是廷尉。此子定是前途无限,在场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今日之后对这位的关注定然是少不了的。
陆长忆完全将众人视若无物,拥着那侍女咬耳朵,时不时发出轻笑。
与此同时眉眼轻斜将那景庄上下打量了一遍,扬了扬唇角,确实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
新郎新娘退下之后笙瑟声起,喜乐声将整个宴会的气氛拔高。叶逍与陆漾举杯对饮,觥筹交错,侍女静候一旁等着吩咐,气氛很到位众人却总觉得缺点什么东西,若依平常官员聚会估计在场的都已经一人一个美人搂着了今日在叶逍面前却没人敢放肆,因为叶逍虽是武夫却是三代忠臣清白世家,为人正派近乎于古板从来不屑这些淫艳之事,便没人敢在他面前行放荡之举,但总有人想要摸一摸老虎的屁股。
“看来小王应该常来将军府拜访,不知将军府还藏了多少似姐姐般这样的美人儿,叶将军艳福不浅呀。”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叫整个殿内听的清楚,低头轻笑,把玩着女子的柔夷仿佛一件上好的玉器,不时偷个香好不惬意。
荒唐,她是将他将军府当成了青楼楚馆不成!不仅行为放肆而且口出不逊!叶将军立马换了脸色,沉声喝道“你,下去!”
侍女受惊连忙起身,退下,陆长忆意犹未尽的努努嘴,稍稍正直身子理了理衣衫,依然坐的玩世不恭即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
“将军好大的火气。”
“湛王爷,老夫这是将军府,不是王爷日日流连的勾栏风月地,还请王爷自重!”
陆长忆听了好笑,呷了一口酒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她这大哥还真舍得,西域进贡的十来坛子葡萄酒父皇尽数赏了他,他既为了讨好叶将军全然转送。
陆长忆慢悠悠的道“风月之地又怎么了,这在场的诸位哪个没去过?就连将军你连门都进不了的妾不都是那地儿……”
“长忆!”越少怀低声喝道,今天他就不该拖着这家伙来,她是真不知道叶将军的脾气吗,何况靖王也在就不怕他到皇上面前参她一本吗。
叶逍越来越沉的脸连带着散发出的低压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惧怕,毕竟这可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那股子戾气可不是盖的。
当年他果然不该心善带回那女人,倒是留下了口舌,想他叶氏一族家世清白却叫他这不孝子玷污了。
“老夫的家事不劳王爷操心。”
“哎,小王还真就爱管闲事,也幸亏小王爱管闲事,先时去内庭溜达了一圈好巧不巧就看见个哑巴女仆人犯了事被正夫人教训啧啧那叫一个惨,头破血流的,小王随手救下,将军是不是该谢谢本王呀。”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百姓不甚了解同为臣子能不知道吗,叶将军这位不能入门的侍妾诞下了一个女儿后一直被安排在府外居住,自侍妾死后那孩子被接进府里后不久便哑了,将军府上下除了她还有几个哑儿,湛王再次提出此事可不是明摆着说他叶逍心狠连亲生骨肉都不爱护吗,还有管教妻室不当两条罪名。
“老五!住口,滚回你湛王府!”陆漾虽然看上去恼怒心里开心得紧,这老五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细作来信时他本以为她今日来是有意拉拢叶将军,没想到却是来犯蠢的,做了几年的质子过了不少苦日子如今便是苦尽甘来成了废人。
“得,说不起,本王也懒得废口舌,告辞,少怀走,咱喝花酒去。”这酒可不能浪费了,端了杯酒一饮而尽,啪得一声拍桌上大摇大摆的离开。
叶逍望着两人的背影,手中的酒杯发出咔咔声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若是皇上将皇位传给这厮,他叶逍第一个不答应!
叶府整夜整日的忙碌后一切归于平静,再有忙碌就是三日后回门。得了空的郭氏秋后算账但碍于叶逍还在只将叶弃扔到柴房。
叶弃一整天未尽米水又受着整个人伤浑浑噩噩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靠近,接着烛影印到眼眸,叶弃揉了揉眼眶,两道黑影投在墙上。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接着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
爹爹!
挣扎着起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喜悦的光辉,天知道她多想唤他一声爹爹,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瞧她。他嫌弃她是叶家的耻辱,是她和娘亲毁了叶家的清名,自古妓不入府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所以赤羽的妓子下场通常是很惨的。娘亲临死都是感激着他的,可是….
叶逍冷冷的注视着缩在角落里的小人儿,半点没有身为父亲对女儿该有的慈爱。
她身子单薄的可怜,那张脸蛋完全没有继承到她那貌美的娘亲的样子,而且,还是个哑儿。念及今日那浑王爷说的话,叶逍气势又冷了几分。今日他是气极,怒极。因为她,他在朝臣面前丢尽了脸。
“你——不该出生。”冷冽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
叶弃怔了怔,一颗温热的心脏被人狠狠碾碎,额头上的伤既然没那么疼了。
三月寒意未散尽,入夜之后更是寒凉,叶弃缩在茅草堆里,依然冻得她瑟瑟发抖。
蜷缩在角落,透过那破开的一道窗口刚好能瞧见那轮圆月,雾蒙蒙的,说书的人说那里是广寒宫,有神仙呢。
手里捏着叶逍离开前扔下的一个馒头,紧了紧环抱双腿的胳膊,小脸埋进腿里无声的淌着眼泪。
额头阵阵的刺痛叫她意识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了娘亲的影子。
在那座不大的小院里,娘亲教她跳舞,教她刺绣,带她扑蝴蝶….
京畿国都皇城,自先皇起夜市盛兴于是不少茶楼酒肆,勾栏花楼夜夜笙歌琴瑟不绝。无论哪一处都是在外浪荡的男子的好去处,正值三月清冷月色配合烟柳,如画似卷既有几分江南味道。
一白衣一蓝衣两少年并肩而行,蓝衣少年的神色颇为凝重,反观白衣少年仿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长忆,你今日放肆过头了。”今日他有心带她到将军府玩玩,怎知闯了祸。
越少怀是纨绔但绝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纨绔子弟,他爹乃是尚书令即便是不亲自教导怎么也能跟着学到几分。
“那又如何,他叶逍一日为臣便又能奈我何?”陆长忆笑得轻蔑,那股子高位者自大的样子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你..叫我如何说你的好,后个儿他就要点兵回西边了,这下想求和都没机会了。”
“求和?呵,本王岂会向个武夫示弱,笑话!”陆长忆不屑的轻笑。
后日离开?
看来是大辽又有动作了,一个冬天过去,这些边地水草还未生,冬日的粮食也吃干净了不来抢吃什么,大辽一动估计北边的鬼方也不会安分太久。
但——按照往常的日子来算未免也过早了。
陆长忆抬首望天,眉宇间有些忧虑不为战事。
今年京畿一反常态虽是寒冷刺骨却没下一场雪,这和往年梨花怒放一树白的场景完全不同。
“旧爱柏梁台,新宠昭阳殿。守分辞芳辇,含情泣团扇。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颓恩诚已矣,覆水难重荐”
两人刚好到了朝暮阁外,四层玲珑珠玉阁,琉璃作灯点缀四角,彩带悬梁胭脂飘香。阁楼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女子哀怨婉转的歌声,陆长忆不禁停驻。
“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颓恩诚已矣,覆水难重荐。”女子呀,果然是难逃情字,幸亏她做不成女子,不必像母后一样落得如此下场。
“果然还是朝暮阁甚得本王意,走瞧瞧去。”
两日后,征西大将军叶逍点兵出发,皇帝亲自城楼相送,皇长子,靖王戴盔递剑,好不荣耀。叶氏一族连同回门的叶吟夫妇,一家人跟随皇帝身后纷纷拭泪送行。
赤字大旗迎风飞扬,七万儿郎昂首望帝。
五爪龙袍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辽人侵我国土,杀我百姓,人神共愤。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没有国,何来家?国家的存亡、父老的性命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众将士当共戮力抗敌,以报国恩。”
“守我国土,护我百姓!”
“守我国土,护我百姓!”
……
皇帝立于城楼目送大军离去,当目光收回落到替他送行的靖王身上突然眉宇不展。
四爪蟒袍衬的他身形挺拔,日渐沉稳的气质越来越有帝王的风范。
最近朝中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大多上奏的都是立靖王!好呀,拉帮结派,蛊惑朝臣!看来这些年他确实太宠靖王了,以至于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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