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小说:与妻语 作者:七阎
    夜深人静夜市的喧嚣也歇了,还有两个时辰便天亮了,街上寥寥数人。

    “还有空闲逛朝暮阁看来丞相也没剥下你一层皮嘛。”越少怀虽然已经微醺,却不忘幸灾乐祸,打了人家儿子落人家老子手里了,能好过得了吗?

    越少怀刚一嬉笑却冷不防——

    啪——一只空酒壶瞄着他砸来,被他侧身闪过碎成数块躺地上了,得亏眼疾手快否则脑袋开花呀,越少怀庆幸,吓得他酒都差点醒了。

    “哎!一言不合就动手,你这…这分明是女人的把戏!”

    “那你连女人都喝不过,更打不赢你是个什么东西?”陆长忆不屑的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你,你,强词夺理!我这是关心你,你别狗咬吕洞宾,呕…”越少怀还没来得及炸毛突然一阵反胃,连忙寻了街角的垃圾池狂吐。

    陆长忆嫌弃的抱臂旁观,嫌恶的摇摇头,一起混了这么久就这点酒量真对不起他纨绔子弟的身份。

    “关心?好呀,那我倒去与尚书令关心关心你,聊聊越大少爷的风流事迹如何?”

    越少怀吐舒服了,拍拍胸脯,一边撑着墙壁瞪她。

    “你…你…”简直蛇蝎心肠。

    他敢说吗?当然不敢他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于是瞬间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

    “哎…这,王爷咱们好商量不是。”想他越大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家老头子,可这个短处还被人家拿捏的死死的。

    “哎,你别走呀!哎哟!“越少怀见陆长忆要走急于解释,本就喝的微醺,脑袋迷迷糊糊的于是跨出一步前脚绊后脚径直侧摔进垃圾堆里。

    “你…你别想我拉你。”陆长忆一回头连忙跳出好几尺远,女孩子都是怕脏的,何况还是这么脏,兄弟情算个啥。

    “嘶,疼死我了...咦,什么声音?”

    “不对!怎么像个人!…死人!是死人!”越少怀一个激灵慌慌张张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就往陆长忆奔去活像火烧屁股了一样。

    “停!你离我远点!”越少怀还真听话的待在了原地。

    此刻相比尸体他这副像从粪坑里拎出来的样子更恐怖些。

    “真的,真的有尸体,我手摸到了,就在里面的垃圾里!”

    陆长忆半信半疑绕过他往垃圾堆里去。

    “就在里面,就在那!”

    待陆长忆靠近,果然有一个大布袋。

    “过来帮忙!”

    越少怀畏畏缩缩的往前挪,不情不愿的上前他素来害怕这些东西今日为兄弟豁出去了。

    越少怀扶着那布袋一脸嫌恶的撇开头,打开布袋的一瞬间越少怀看也不敢看,连忙跳到一旁,他口中的尸体便失去平衡歪在陆长忆身上。布袋顺势滑落露出里面的面容。

    这女子...似曾相识,是在哪里见过。

    女子面色苍白,额头有一个渗人的洞,血迹已经凝结。这伤...加上这面容……这不是叶家三小姐吗!不过疤痕呢……

    她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活着,救是不救?

    此人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叶逍的女儿,她纨绔如此皇帝尚且没有对她完全放下戒备,若是发现她与将军府有半点牵扯……兵权,那是炎帝最大的忌讳。

    她陆长忆并不是什么善人,惹祸上身的事不该做。已经过了见到死人会紧张的时刻,纤细的手指镇定的牵着布袋准备将人塞回去,但是已经掩到叶弃鼻尖,她的手却抖了抖。

    “喂..到底,到底是不是死人呀!”越少怀咽了咽喉头,眼睛一睁一闭想看不看看。

    “闭嘴!”

    死死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越少怀差点以为她被鬼上身了,结果一靠近就被她背\"尸体\"的举动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三四步,指着她。

    “你..你..你”

    “长忆,你那么饥不择食吗,连尸体都不放过!”越少怀一脸震惊连连后退。

    “滚!”

    [一个娼妓之女还敢拒绝本少爷,抬举你了是吧。]

    [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妄想当我叶家小姐,老子碰了你都是抬举你了。]

    [你乖些让老子舒坦舒坦到叫你以后日子过得好些,否则呵呵,有你好果子吃。]

    不要!不要!别碰我。

    叶弃这一昏迷,昏了整整三日,日日夜夜噩梦缠身极不踏实。

    她醒来时紧紧抱着被子缩在角落,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却很华丽的房间,任王府的丫鬟如何劝慰都不说一句话更不吃药,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周围,一有人靠近就显得十分慌张。

    那日若不是她将叶荣打伤,他恼羞成怒一推她正好脑袋磕在地上昏死吓得叶荣以为她死了连夜将她丢弃可能自己已经被糟蹋了。这事换了任何一个女子都是过不去的坎。

    陆长忆听了下人的禀报,蹙眉更深,这一心软还真是捡了个麻烦。

    咔吱——

    平缓的脚步声响起,叶弃立马慌乱的往角落靠去,再一抬头,白衣少年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双眸泛着冷意。

    陆长忆捕捉到了她眼中突然闪烁的微光,无措的神情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刚才微微的恼怒便也不复了,心底暗暗叹息。

    她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只露出个脑袋,青丝铺在锦被上,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娇靥晶莹如玉,肌肤胜雪,冰肌玉骨,仿佛吹弹可破,秀眉如一弯细细的月亮。

    一低头发现汤药正冒着白烟放置一旁,俯身端起。

    “喝药。”将药碗霸道的往她面前一递,全然不顾自己这副冷冰冰的表情是不是会吓着人家。

    叶弃张张嘴,发现自己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埋头将小脸堆进被子里。

    “既然你要自寻死路也不能脏了我王爷府,本王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叶府。”

    回去!如果让叶荣知道她没死,后果…她宁愿一死…

    身子有些颤抖,心跳加速,不!她不要回去!宁死都不回!

    锦被轰的掀开,叶弃着急去阻止她离开,身子却因三日未进水米虚弱到极致径直往床下摔去,陆长忆闻声转身,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叶弃就这样摔进她怀里,瞬间鼻息间被一股清香填满,那是与男子身上难闻的味道全然不同的,叶弃痴痴的望着那柔和的棱角,着实好看的紧。

    陆长忆臂弯一送将她轻柔放下。

    我不回去!回过神来,小手慌慌张张的牵着她的衣角扯了扯,一双眸噙着泪,摇摇头。

    “不回去也行,把药喝了。”她学会了玩世不恭,学会了孤高自大也学会了虚与委蛇,却没学会温柔,拿对烟尘女子那一套来对待她,自己似乎做不到。

    她的话让叶弃觉得自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抱过药碗咕咚咕咚几口吞下,喝完还乖巧的拿给她瞧瞧,极为孩子气的动作叫人看的心疼。

    她俯身,叶弃受惊往后缩了缩,却发现她拿起锦被轻轻替她掩上。

    转身离开,干净利落,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接着手探进袖袍里,拿出那日下人为她换衣服贴身衣物内掉出来的一块绸缎,明显是一件衣服上撕下来的还带着血迹,但是已经被下人清洗干净了。她到底是犯了心慈手软的忌讳,这几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够绝情冷漠了,她也确实取了不少人性命,但是一撞上她的眼睛,自己就像不受控制一样,这种感觉太过危险。

    一个多月过去叶逍大军将辽国来犯军队赶出百里之外安营扎寨,即便节节败退辽国依然没有丝毫休战的打算,辽国与鬼方都属于马背民族,士兵个个身强体壮骁勇善战这次御敌赤羽也是损失惨重,叶逍骁勇善战却也不敢擅自决定是否出兵,今年辽国来势汹汹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于是他上报朝廷后朝中对此事也出现了两派,一派以右丞相卫仲渊为首的主战派,坚持非战不可彰显国威,一派以靖王的舅舅太尉魏已为首的主和派,坚持鸣金收兵主动讲和,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这场争吵一直持续了三天也没个结果。

    这日皇帝并没有来,倒是得顺携了圣旨朗声道,得顺站在龙椅前与卫仲渊遥遥对视最终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彼时丞相的面容瞬间紧绷,这道圣旨他是猜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征西一战劳民伤财不宜恋战,命典客陈昱奉旨出使辽国向辽君议和,赐.....钦此。”

    “领旨。”

    百官起身。

    “丞相这....”主战派的大臣散朝之后迅速围到卫仲渊身边,一个个皆是愁容满面,皇上当真要向辽国那群蛮子低头吗,这还不是危急存亡之秋便做出如此弱态之势不是叫他国看轻我赤羽吗,何况辽国年年如此反反复复欺人太甚,这次他们既然动了真格何不一举歼灭以绝后患呢?冬岁刚过此时他们补给定然难以持续,人饥马乏,若背水一战试试,谁胜谁负还未可知,若是这次侥幸一举歼灭赤羽近百年的心腹大患,那定然能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老夫要面圣。”

    众人都以为湛王爷跟着丞相学习定会被他修理的很惨,毕竟他儿子到现在走路都有些跛。

    书房内少年坐的很端正,卫仲渊虽然告病在家但是却不曾耽误她的课业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丞相这是在跟皇上生气呢。

    “王爷可听闻辽国一事。”

    面对他突然发问陆长忆倒是没有过多惊讶仿佛早预料到了一般。

    “略有耳闻。”整个皇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依王爷之见,是战是和?”他一双眸子似利剑一般仿佛能将她轻易看透。

    “赤羽之于辽国便像客人与妓子。”虽然言语不算文雅,卫仲渊露出不悦之色但是却也没有打断她。

    “两人本来各取所需相安无事,但是妓子日渐贪婪,妄想获得更大的利益,若不斩草除根只怕到头来她狗急跳墙选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到那时河蚌相争岂不渔翁得利?一鬼方,一冀翎,四面楚歌,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此时天时地利,机会难得。依学生之见,非战不可。”少年掷地有声,一字一句仿佛千金,最后一个字落下卫仲渊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沉重,完完全全道出了他的想法!朝中主战派想的无非就是乘胜追击保全赤羽的体面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是他们都没有想过辽国的野心,那是一群在草原上跟野狼抢食的蛮子,岂会只甘心待在那贫瘠的草原上!那一日总会来临不过早晚而已,皇上只着眼眼前的安逸,根本看不到未来的威胁!

    卫仲渊第一次正视这个世人口中的纨绔子弟,她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刚那番话仿佛不是她说的一般,痞气的神色未变。

    卫仲渊面不改色,继续领着她读书,今日的谈话仿佛根本没发生一般,但是若仔细听还是能听见那声线里的不同。

    陆长忆将目光投向窗外,阳光透过竹林落到地上成一片斑驳树影,白净的脸庞上突然泛起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自那日后接下来五日丫鬟侍奉叶弃就顺利多了,吃药,吃东西都很听话。

    打开门,一道暖阳投下,久不见阳光的叶弃下意识遮住眼睛,恰逢其时,阳光下逆光站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叶弃慢慢,慢慢扩大指缝,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

    陆长忆一袭白衣,单手负立,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

    “伤好了吗?”

    叶弃轻笑点点头,刚微微抬手,突然想起她看不懂自己的手语,便向她做出写字的姿势。

    二人进屋,陆长忆吩咐下人奉上笔墨。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来日定当回报,小女子知道自己身份会给王爷招惹麻烦,小女子今日便离开。但是请王爷将小女子贴身携带的那块布给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叶弃纠结的扒拉着笔杆接着小心翼翼放回原处。

    娟秀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习过字的,陆长忆一扭头她已经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已故,她一个人却是没什么去处,但是即便是死在外面她也绝对不会回叶府。

    “下人丢了。”不知怎么她突然很恶趣味的想再瞧一次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果然,美眸突然一顿,接着便是无比的失落,慢慢撑起身子,眉眼低垂提步便准备离开。

    突然陆长忆长臂一展拦了她去路,正当叶弃疑惑之时那块熟悉的绸缎出现在她眼前,被洗的干干净净。

    欣喜夺过那绸缎,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将绸缎抱在怀里,喜悦之色难掩于表。

    “为何还留着。”

    叶弃抬头,她眉宇间并没有任何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严肃,自己的举动却是有些…有些孟/浪/了,还当着正主的面。

    但是这么多年除了娘亲和吟姐姐以外,这是第三个保护过她的人留下的,她怎么舍得丢,便是当作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后一点慰藉吧。

    叶弃不想回答,别过身子准备离开却听身后人道。

    “我来是想告诉你,叶荣这几天派了下人在那垃圾堆里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还在暗地找人,不知道是不是找你的。”

    脚步戛然停顿,除了她还能有谁,若此时出去被捉住....纤瘦的身子微微颤抖。

    好不容易才安慰好自己,怎么一听到那个名字还是不堪一击,不,不,绝对不能被他带回去,宁死都不要。手里紧紧拽着那衣袍一角仿佛那是支撑她的全部力量。

    “先留下吧,过些日子风平浪静后你再做打算。”

    【王,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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