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依旧不停。
天空黑沉沉的压在头顶,连心情也跟着沉重。
天黑临近,平安京城门即将关上。
“月姬,进去吗?”
白藏主站在她们身旁老远的距离,遥遥望着城门口指挥收队的侍卫队。
月姬满脑子还在遗憾没能把般若的灵魂送进地狱。
可惜了。
她真该在大天狗动手的时候拦着点。
被白藏主这么一打岔,月姬回神:“走吧。”
雾姬化作雾气飘进平安京,月姬盾地穿过城门口,只剩白藏主烦躁的坠在最后瞧准时机。
月姬出现在朱雀大街的一个侧角,待她站定,一团雾气在她身旁凝聚,最后化出人形,一个长相相似的白衣少女站在那里。
两人一同望向城门。
两扇高大城门被八人壮汉一起推动合拢,合上的瞬间,白藏主叼着天生牙窜进城门。
那些门卫因为面向城门,又背对着白藏主,并没有发现不明之物。
白藏主得意洋洋的站在朱雀大街正中,小巧的身体高仰着下巴。
两名少女被萌的不要不要的。
突然听到一道不疾不徐的男声,从她们背后的另一条街传来:“哎呀,有妖怪!”
月姬就见白藏主赤红的狐狸眼瞪的圆溜溜的,光的折射下,里面是一个穿着狩衣的阴阳师,因为他手中正捏着一张符咒。
别说白藏主惊了。
月姬自己也吓的半死,阎魔的话仿佛言犹在耳。
“可离阴阳师远些哦~”
天生牙从白藏主嘴里掉出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的水洼。
月姬如梦初醒,拉住雾姬:“扰乱视线。”
雾姬秒懂,化作一片浓雾迅速散开,将阴阳师的视线团团笼罩。
阴阳师捏着符咒诧异的凝视眼前浓雾,轻声呢喃:“原来不止一个妖怪啊。”
月姬捡了一个石块朝白藏主丢过去,提醒他快跑。
石子刚好打在白藏主头上,迫使他脑袋呆萌的一歪,尽管部分毛发因为雨水凝成一搓一搓,有点邋遢。
……丑萌丑萌的,也挺可爱。
白藏主迅速叼起天生牙就向她跑来。
月姬头皮发麻,下意识极速后退,然后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惧怕天生牙的时候,她脚下一踩直接盾地。
阴阳师伸出手指,举在眼前半尺。
环绕在指尖的雾气丝丝缕缕,仿若一道烟:“烟烟罗?”
周身浓雾阻挡,朱雀大街的建筑隐在背后,一点轮廓都瞧不见。
但是烟烟罗属于烟火之妖,他鼻尖嗅到的却是水汽。
阴阳师立刻想到一个妖,可他所知道的那个女妖却不会踏进平安京一步,那眼前这个,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雾气缠绕着他,没有伤他,阴阳师顿时心中有数。
难得遇到一个不为非作歹的妖怪呢。
虽然也有可能是畏惧于他阴阳师的实力。
他收了符咒,屁股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跤,踉跄过后,他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雾气趁机烟消云散,他再回头,眼前城门紧闭,护卫队正在收队。
那领头之人正是闲着没事跑来监督城门的左门卫督九条大人,他年纪尚轻,因刚调来这个职位,任职时日尚短,但他一眼就瞧见举着竹伞孤身一人的阴阳师。
左门卫督身上没有一件雨具,不畏风雨打马而来,遥遥就在招呼:“花开院大人怎么来了这里?”
然而花开院并没有理会他,脸色阴沉,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呵,平安京的妖怪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月姬不知道,她这一脚,让花开院誓要找出真凶,绳之以法。
雾姬带着月姬向右而去。
平安京的选址是个不得其解的开头,朝廷效仿大唐长安,学了个不伦不类,这最重要的选址就是平安京最大的问题。
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左京略高,地势平坦,右京地势略低,水系发达,多处低洼。
导致平安京大部分贵族都住在左京,而右京只有寥寥几家大族,大多住的都是平头百姓。
但右京的潦倒只是相对于左京而言,单拿出来跟别的城比,那就是繁荣大都。
走过东市,穿过七条坊门小路,眼前便是一条横向河流。
雨水打在河面上,仿如天女随意抛下一池水晶珠,荡起一圈圈涟漪。
耳畔雨声汹涌,前方一座拱桥链接彼岸。
对岸空无一物,又是一条羊肠小道,左右两旁高门大户,想来是京中贵人宅院。
白藏主好奇的跳到拱桥石墩上,天生牙在他左摇右晃下磕的铛铛作响。
“就是这里?”
雾姬点头,神情有些落寞。
月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左边那座宅院。
此时零星几个火光偷摸着映射出来,昭示着已经入夜。
天将将黑透,一座宅院凭空出现在对岸,羊肠小道已经不见,代替它的是漆黑双门,两只灯笼在屋檐下迎风摇曳。
如果是普通的灯笼,恐怕早在这风雨下了结残生,不是自燃,就是被雨水打湿熄灭。
月姬被转移了注意力,对雾姬的神情无暇他顾。
此刻她一心只想冲到对面,敲开大门,然后把信送到奴良滑瓢手里。
激动人心的时刻,月姬举着伞瞬间冲了过去,每一脚踩在泥水中,冰凉的雨水都不能浇灭她一腔火热。
雾姬怔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雨幕冲到门前,两只灯笼的微弱光辉映照在她们脸色,带着浅浅的温暖。
“我有点紧张。”
临门一脚,雾姬没弄明白她紧张什么。
“如果奴良滑瓢不在家怎么办?”她一想到那后果,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务的提心吊胆,只觉得她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都还在蹒跚走遍天下。
“……”
雾姬嘴角抽了抽,说道:“就算他不在,可以把信转交给他的手下们。”
月姬豁然开朗:“你说的对,还得注明,来自阎魔大王的加急加急加急信件。”
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操心去。
信还没送出去,她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白藏主蹲在桥上,头上是月姬留给他的伞,天生牙被他丢在地上。
白雾升腾,狼狈的小狐仿佛站立起来,他的头支起红伞,白色的兽爪伸长,茸毛尽褪,露出一只白皙均匀的手。
红伞被他头顶倾斜,他顺势握住伞柄,随着身姿支起,红伞举过头顶,为他挡尽风雨。
他看着高门大户前,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红的曼妙,白的庄重,在凄冷的风雨之夜,头上的灯光似唯一的温暖。
虽然站着两个人,他眼中却只有那一抹绯红。
在他的记忆里,大多都是月姬的背影。
一次又一次从他眼前离开,舍不得,又抓不住。
他有时候很恼恨自己,为什么跟她不是一个物种,为什么不能强大一些,为什么不撒娇撒痴把她留下。
现在她终于强大了,可她的身边出现了比他更强打的人。
他……依旧弱小。
咚咚。
随后,又是一道敲门声。
木门应声而开,左边那一扇门从外向内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像是稻草捆扎后的脑袋,中间黑漆漆一片,只有一小团白色的眼睛。
扒着门扇的手小巧尖细,看到月姬两人后,指甲在门上刮了一下。
小眼睛突然睁开,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那根根捆扎在一起的稻草似乎冒出点点红晕,仿佛在红一些,就能烧起来。
“你们回去吧,人类不能进来,如果被别的妖怪发现,会把你们吃了的。”
“……”
仅从月姬两人的相貌来看,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妖怪的迹象。
雾姬是平安京贵女常做的打扮,要说差别,那就是装扮过于清新简单,没有前仆后继侍女侍奉在一旁。
而月姬,差距相对于雾姬而言就很大了。
头上金冠华丽繁复,有些像巫女的天冠,轻纱软裙,虽然层层叠叠,但风一吹就能飘起来,一双赤足露出来,不沾丁点污渍。
说不清她到底是妖是仙。
月姬第一次见稻草妖怪,心头还在想,这年头化妖的界限已经这么低了吗?
待听到对方的话,只觉得他连眼睛都不好使了吗?
“我是来自冥界的使者,找你们首领奴良滑瓢。”
稻草妖怪逐一愣,被冥界这个词惊的有些反应不过来,重新打量起两人:“你们不是人类?”
“自然。”
对方突然看向月姬头顶:“你是鬼?”
被质疑身份了,月姬简直不可置信,她差点跳起来:“我当然是鬼。”
“可你没长角。”
“……”
雾姬也望过来,她也是今天刚见月姬,几乎就没想起来这个问题。
“这是重点吗?你快去通报,我们有急事。”
“那你们等等,我回禀后在给你们答复。”
大门在她们眼前“砰”的一声被关上,将两人隔绝在外。
月姬被气的肝疼,就不能让她们进去边坐边等,倒杯茶也是好的啊。
“……这时候我唯一庆幸的是我们两不是人类,不然就这天气非得感冒不可。”
月姬回头,看到白藏主撑着红伞对她扬起灿烂的笑容。
不由也笑起来。
雾姬温温和和的说道:“姑姑为什么没有角呢?”
月姬摸了摸光洁的额头:“我也不知道,从我有记忆起我的额头就没有长角,是不是很奇怪?”
雾姬摇头,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白藏主,以及脚边那把刀。
“……姑姑也有一把刀呢,现在还被供奉在九条家里,姑姑想去取回来吗?”
那把叫做小狐丸的刀十分有灵性,至今无人能□□。
似乎只有作为主人的姑姑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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