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你既然不要脸

    “啊”

    钱袋在手中滑落,里面染血的指甲, 散落一地。

    路人们纷纷回头, 注视着像个读书人,却不断地发出惨叫的男子。他跌坐在地上, 簇新的青衫上也沾满了带泥的雪水。男子伸手撑着地,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

    “苏清,苏清你怎么”

    他身边的女子似乎被同行人的反应吓了一跳, 蹲下身急切地问着。

    “怎么回事”

    “大惊小怪的”

    “是不是疯了”

    在所有人的窃窃私语中,唯有面具摊的老板岿然不动。

    他依旧坐在那架竹椅上, 摇着扇子, 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时,他将扇面展开一半,微微扬起下巴,用扇面末端,抵住了面具的下唇。

    “嘘。”

    他好像露出了这样一个笑容。

    “苏清, 苏清, 你”

    婉莹似乎被苏清这个反应吓到了。满袋的指甲被丢得满地都是。路人捡起一枚,将它递给婉莹。

    她刚要接过, 苏清便指着她的手大叫“指甲,别碰那是指甲”

    “苏清你发什么疯”

    在惊吓过后, 羞愤欲绝的感情回到了婉莹身上。身为知府千金,她从小到大都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何曾进入过这样的窘境

    “指甲那是指甲”

    苏清还在大喊, 路人不耐了, 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你发什么疯那明明是银子”

    “银子”

    像是一头冷水被浇到了头顶。苏清打了一个哆嗦,原本一片血红的街道在那一刻,也恢复了光明。

    散落在雪地上,映着灯光的,分明是一个个的碎银子

    “这”他语塞,“我方才分明看到”

    他还想争辩几句,脸却被一枚手帕狠狠地砸了一下

    婉莹走了

    距离他一步登天只有几日,事已至此,事情绝不能功亏一篑

    苏清连滚带爬地从雪地上起来。他抬腿要追,回头又看到满地的碎银子,咬咬牙,蹲下身,用袖子将它们划起来,再度放进自己的钱包里。

    他的袖子沾满了泥水,狼狈不堪。在他终于站起来的那一刻,婉莹已经走到了街角。

    “莹莹莹莹”

    他挥着袖子,叫喊着要追上。

    现在,不,至少是现在,绝不能和这位大小姐闹翻他的一切前程,都要靠着这位大小姐提携

    热闹没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被掩映在诸多面具之后的、披着漆黑斗篷的摊主,似乎也趴在桌上,开始沉睡。

    然而所有人并未注意到的是在那漆黑的斗篷之下,竟然露出了一双女子的绣鞋

    苏清跨越了整整三条街,才追上了负气而走的婉莹。

    婉莹还戴着那方面具,对他的辩解一言不发,似乎还在生闷气。

    苏清追着这大小姐解释了一路,到了最后自己也有了些不耐烦。在他们的耐心告罄之前,婉莹突然停在了一处小摊前。

    这是个捞金鱼的活动摊位,十数尾鱼儿在其中活泼地游弋着。苏清见婉莹看了许久,起了补救的性子“你想要哪一尾我给你捞”

    婉莹伸出手指,指尖莹莹“这只。”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苏清揣摩着,以为是她方才哭过所致。

    他弓下身去捞鱼,被婉莹所指的那条鱼,体型比起其他金鱼要略大一圈。时至深夜,摊子有些昏暗,他看不清鱼的具体模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捞了上来。

    鱼儿入了不透明的水囊,也就不再挣扎。见到鱼儿入手,戴着面具的女子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

    月上柳梢头,戴着面具的女子接过水囊。随着两人行走,鱼在水囊中一晃一晃。

    “差不多是归家的时候了。”女子突然道,“再不回去”

    “你爹爹没有找人来接送你”

    “我家的马车,在那边的巷子里。”女子说,“你送我过去吧。”

    苏清不疑有他,立刻跟上。

    他们走过一条条巷子,原本喧嚣的朱雀街,被他们抛在身后。

    道路越走越寒凉,越走越寂寥。除去冷月,便是被寒光所照亮的砖瓦。

    在走了一路后,苏清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向身边的女子“你”

    “怎么了”

    “你你脸上的面具”苏清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惊恐万状地道,“它”

    原本完整的面具上裂开了一条小嘴,它痉挛扭动着,似乎在发出无声而痛苦的嚎叫。女子对此却是无知无觉,她转过头来“面具怎么了”

    她的嗓子,竟然极哑,如破了的风箱

    “你的嗓子”

    “喊哑的。”女子低低地笑了。

    “喊哑的”

    婉莹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他刚要问询,便发现自己到达了一个熟悉的街口。

    街口荒芜寒凉,其内无灯。一身白衣、戴着面具的女子,在街口凄清的月光下,“看”着他。

    她脸上的面具上,还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你”

    恐惧终于涌上了心头。

    知府家在城北,而这个自称“婉莹”的女子,一路上,居然一路引着他向南走

    而南边则是

    “还能在哪里喊哑,当然是在棺材里喊哑的”它脸上的,突然开始沿着嘴角裂开,“我在棺材里喊了你好久好久”

    “你却一直没有来。”

    “啊”

    苏清转身欲跑,十几只惨白的手臂,却从地下伸了出来,捉住了他的双腿

    那些手臂皆是纤秾合度,曲线优美,若是吉良吉○在此,或许会觉得这里是一处幸福的天堂。

    然而对于苏清而言,这个地方却宛若地狱

    他看见那张面具上在嘴之外,又长出了一双眼、一只鼻子、一对眉渐渐地,一张极为熟悉,又极为扭曲的脸,出现在了面具之上

    这张脸注视着惊恐挣扎着的苏清,发出婉转的低语“苏郎,你过去不是说,最喜欢我的手和听我唱戏了么这第一出戏便是”

    “变脸。”

    “戏子会变脸,文人的变脸却更胜戏子一筹。戏子能变的是表象,你们这些薄幸书生能变的,却是人心。既然你不要这张脸”人脸露出了扭曲的笑意,“那我就给你揭了去”

    “啊”

    书生发出扭曲的嚎叫声,更多的手从墙壁里伸出,它们皆生着尖利的指甲,划上了他的脸

    然后一点一点地沿着边缘

    将他的脸皮,剥了下来

    “这第一出变脸,是一张白脸。软饭硬吃的小白脸。”面具下的人柔声道,“第二张脸,是一张红脸。一张自己不要脸皮的血肉模糊的红脸”

    “啊”

    书生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面具人却堪称优雅地捡起了那张脸皮,随风晃了晃。

    “既然你不要这张脸皮,我不妨给你烧了,把它做成一张黑脸,”他闲闲道,“还是说,你想要回它”

    书生还在惨叫,不断有血从他的脸上流下,渗入他大张的嘴里。面具人晃悠着那张薄薄的东西,道“以前没见你这么要脸过。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软饭硬吃,哄着对方给你供着供那,攀上高枝了就谋划着害死前任,把人活活闷死在棺材里,还用前任留下的钱泡新妹子。现在却这么要脸了要不然还是把它还给你比如”

    他将手里的东西揉成一团,像是在揉一个抹布“把它塞进你的嘴里”

    “呜呜呜呜”

    书生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在他的叫声停止前,对面的面具人,却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他大声笑着,连背脊都弯了起来。

    好半天,他才冷冷地挑了挑眉毛“骗你的。”

    他将脸皮扔进了阴沟,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啮齿动物咀嚼的声音。他蹲下身,对着萎靡在地上的书生柔声道“你看看,那些吃垃圾长大的老鼠,很喜欢你这张脸。”

    他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地弹了对方的脸颊一下,引来更凄厉的惨叫。半晌,他打开水囊,将里面的“金鱼”掏了出来。

    “还是给你吃个好吃点的东西,嗯”他柔声道,“过来,你好好看看。”

    几只手捉着书生的下巴,强制让他看向那条金鱼。

    书生目眦尽裂

    在近距离的观察下,他终于找到了那只金鱼比起其他鱼要膨大一圈的理由

    金鱼的所有鳞片竟然都炸开竖立了起来金鱼的鳞片向外张开似松球,其内部积聚着半透明或含血的渗出液,随着鱼儿的挣动,一鼓一鼓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金鱼身上的所有鳞片

    居然都是一枚枚染血的人手指甲

    面具人大笑着,将那活生生的、挣扎着的金鱼塞进了书生的嘴里

    “啊啊啊啊”

    书生发出了难以自制的惨叫。

    强烈的眩晕感让他从床板上挣脱了起来,他按着自己的头颅,看着茫茫月色映在被子上的光。

    在看到黑暗中自己的书稿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是做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梦。

    自从这几日开始费尽心力撰写那篇讨好太傅的策论后,他就一直在做各种噩梦。

    冷汗顺着额头流进了他的嘴里,他疯狂地揉弄着自己的脸皮,在感觉到它的存在后,才有了几分舒心。

    “呼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别来找我,都是你自愿的,和我没关系

    喉咙干渴得像是要冒烟,他从床板上挣起来,抓起水杯,看也不看地向自己嘴里灌

    带着刺痛感的活物,卡进了他的喉咙里

    书生疯狂地呕吐着,他在地上狼狈不堪地滚着,终于将那只活物吐了出来

    活物在地面上挣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指甲的、浑圆的金鱼,,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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