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经常听见一些杂音
细密的、隐约的,从遥远世界长途跋涉传来的声音。它像是趟过河流,越过山岭,拼尽一切气力来寻找我,最终却小心翼翼地徘徊于我四周,连触碰都不敢。
但我并不为此烦恼。
虽然有些奇怪,但它轻柔到让我联想起漂浮空中的绒毛团,或是飘落至我掌心的一簇雪。
它温柔地对我说——
【我们爱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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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中也所居住的花店坐落于河坝旁。说是河坝,其实也不是很高,努力攀爬一番也是可以上岸的。无论是邻居行人还是交通环境都无可挑剔,只不过我与中也带来了变故。
那个直径千米的天坑似乎因为特殊的能量场而被政府抛弃,逐渐成了三不管地带,也就成为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的温巢。
虽然现在进驻的流浪者还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坑绝对会成为横滨的下一个贫民窟。
这原本与我没什么关系,但花店坐落的位置与天坑的距离实在尴尬,是那种说近不近,但说远也不远的长度。若是从天坑出发,加加油可以在力竭之前到达花店的范围。
这代表了混乱与不确定性,若是只有我生活在这还好,可我如今带着个中也,让中也这孩子接触到那些混乱实在让我无法想象。
……等等,如果没有我的话,按中也刚诞生懵懂的心智,绝对会在天坑那被人捡走成为流浪汉的吧?!
我被这想法震慑到了,无法控制地仔细思索起来,连正在煎培根的动作都慢了。
不出意外天坑肯定会形成贫民窟,不知收敛力量的中也绝对会被人们发现异常,不说排挤了,被利用做打手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心性单纯的中也,在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能够保护他人后,说不定会自己给自己套上所谓的责任枷锁,拥有力量反被弱者所制约之类的……
不行,这也太憨憨了。
我无法接受这个可能,只能再为餐桌旁皱着脸吨吨吨喝牛奶的中也打了个鸡蛋。平底锅里的培根被煎至边缘微卷,刚打入的蛋液随着'嘶啦——'的油溅声逐渐凝固。
我心不在焉地用锅铲翻了个面,一旁的面包机传来面包烤好的声音。
'叮——'
已经有了生活常识的中也迫不及待地放下没喝完的奶杯,为自己能暂时离开牛奶地狱而开心,就算知道等会儿会被我直接按回餐桌旁继续喝也一样。
这孩子为什么这么讨厌喝牛奶,明明能长高呢。
被重力所覆盖的橱柜自行打开,脆弱的盘子被红光包裹着飘出,晃晃悠悠地降落于铺着天蓝色桌布的餐桌上。
明面上能力是操纵重力的中也在我的训练下逐渐稳定下来,现在也是可以用异能做做端盘子、现榨果汁之类的精细操作。
明明是足以毁灭一方城市的能力,在我这却显得居家实用起来。
有些长的赭发被我扎了个小马尾耷在肩上,干净的体恤和黑色中裤显得中也精神十足,就连那嘴边的一圈奶渍都让中也更可爱了。
出门的话我会为中也穿上小马甲和外套,但在家里以舒适为主,随意些也无妨。
看我多会养孩子啊!
我怀着自豪的心情装盘了我与中也的早餐,慈爱地看中也迈着小短腿端走两个盘子。我则解开了围裙,跃下踩着的小板凳。原谅我还是个孩子,垫着脚摆弄锅铲实在是麻烦了些。
我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
无论是营养早餐、成长午餐还是饭后甜点,我都称得上精通,仿佛曾经也为谁竭力思考过营养搭配。
我想给中也最好的,他也值得最好的。中原中也应该有明亮的未来,以人之姿穿行过这尘世。
浅川绯世曾与我交流过这一点,当我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以一种奇妙的眼神看了我许久。
难道是被我这阿爸之魂吓到了吗?
发如鸦羽的男人拿着一把莲纹金折扇,虽说是一把扇子,但我从未见过浅川绯世打开过它。他总是带着思念与缱绻的目光摩挲着这把折扇,像是在回望久远的记忆。
许是因为这个,我才渐渐放下了对他的敌意,试图以租客的身份与他相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定然不会是恶徒。
“你在以爱意浇灌着那家伙。”
浅川绯世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敛眸沉默许久,最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愣了一下,试图反驳又无话可说。仔细思考之后,又觉得这话没错。
“是中也,不是'那家伙'啊!”
从某种意义而言,中原中也是我的责任,也是我与神明的誓言。
话说,浅川绯世对中也的敌意是不是大了点?我反向思维了一下,发现中也那孩子也不是很喜欢浅川绯世来着。每次他一登门腆着脸蹭饭,中也就跟炸毛的小狮子似的。
“虽然不知道这份爱会培育出怎样的花,但只要跟着心走,总不会错的。”
嘴上这么说,浅川绯世心里却是另一番天地——
以爱浇灌荒神,最终是神明沉沦还是人被神隐,若不是主角是神下迦叶,他还蛮想看的。
“这种事我以前也做过……”
我第一次听浅川绯世谈及曾经,不禁有些好奇地竖起耳朵。
“明明我已经尽力做兄长了,我发誓听母亲的话将自己所有的关爱都给弟弟,为什么每次结局都那么奇怪呢?”
浅川绯世情真意切地发起牢骚,许是这室内的灯光太温暖,还是眼前这被神明盯上的倒霉孩子太可怜,总之他难得的回忆起了久远的故人们。
想到那个黑发红眼的病秧子弟弟最终连人都不做,想到白发虹眸的弟弟成了奇怪宗教的教主顺便也不做人,再想到那个恨娶的金色小哭包……
论源头来说,医闹害人啊。
烦闷的俊美男人伸出手rua我的脑袋,我的身体下意识想后退攻击,却被浅川绯世笑着制住了手脚。
“抱歉……”
糟糕,明明是想和房东打好关系的。无论是从金钱还是自身,我都不想与浅川绯世的关系再恶劣下去。
他一定,一定知道什么关于我的消息。
从刚见到我时掏出的明显是条件对照的纸条开始,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也是我没有在异能恢复之后立刻带中也离开的原因。
“啊,我完全能够理解这种下意识反应啦。”
毕竟他可是有着两个警惕心高的不得了的朋友啊。
眼前这个男人嘴上大度的说着宽松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轻柔,这样rua下去我迟早要秃的。
绝对绝对是记仇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被荒霸吐抡着砸而飞了的门牙呢。
舌尖抵了抵完好的牙齿,我心有余悸并感谢异能【所言即为真】的高效。
“再过几天这附近会有夏日祭,要不要和你家那小鬼去看看,我这里有票哦。”
浅川绯世笑的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我习惯性地想拒绝对方,连客气的套话都要说出口了。
但他的一句话打动了我。
“你不感兴趣,说不定那个小鬼感兴趣呢?”
……很有道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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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为中也念睡前故事。
我发誓我没有强制将自己的喜好加于中也,而是购买了大量的书籍让赭发孩子自行选择。
卧室的整面墙壁都被改造成书架,这工程在我手下只需【所言即为真】一句话。浅川绯世一度调笑我这是要培养一个作家,但秉着中也绝不能是个只会打架的粗鲁之人的我,还是固执的为中也的课程中加入了文学。
而早已从几本被夹了书签的书籍中窥得我喜好的中也,自然而然的选择了我所喜爱的类型。
早知道,我就不用书签了。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但面对中也的蓝色大眼睛,我只能咬牙从杂乱的书里,挑选出适合作为睡前故事的,反正《东京列车连环杀人案》《满清十大酷刑》绝对不行。
我选择了泰戈尔的诗集,以及华国的古诗。
这两类作为睡前故事十分成功,每次我念到一半中也就昏昏沉沉,离香甜的美梦只差临门一脚。
中也对文学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中原中也】这个名字,我总想给中也再多买几本诗集。
我小心翼翼地合上书页,将它放在枕边,再缓缓控制身体下挪,努力不吵到半昏迷的中也。拉扯着薄被上提,捻着被角给中也塞了塞以防他着凉。
虽然是夏天,但也不是没有感冒啊。
中也耸动了一下,整个人往我怀里钻,成功进来后就小猫似的窝着不动弹了,那软乎的赭发又一次成功的糊了我们俩的枕头。
快要入睡时,我想起了浅川绯世的话。
这么些日子,中也除了跟我出门购物以外,就没有出过家门了。小孩子,肯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我芯里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可中也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孩子啊。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这一点,我可以接受并享受的平静生活,中也可能并不喜欢呢?
“中也,想去夏日祭吗?”
我用气声悄悄问,随后就觉得何必在大晚上说,明天餐桌上也可以问啊。
中也的睡眠可比我这些乱七八糟的愧疚情绪重要多了。
我的夜视能力不错,看见那漆黑的团子动了动,露出了根赭色的呆毛。
“嗯?”
中也回了我个上扬的疑问音调,原本埋在被子里的脑袋挪了挪,搭在了我的胳膊上。
“那里有漂亮的烟花,章鱼小丸子、鲷鱼烧、棉花糖、苹果糖……”
一说吃的,我脑中的【常识】就给了我一串名单,我一个嘴顺就溜下去了,在报了十几个菜名后堪堪止住。
糟糕,这是什么奇怪的【常识】啊。
“还能抓金鱼,套圈,拜神……”
那美丽的钴蓝色海洋带着懵懂锁定我,一副困极了的样子,在我喋喋不休之时温柔地反抱住了我。
神明抱着我,迷迷糊糊地说:“只要迦叶在的话,哪里都可以啦。”
我一下子被震慑住了。
一个经常拥抱别人的人,此刻因为他人的拥抱而紧绷了身躯。
糟糕糟糕,被抱抱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中也甚至学着我平时安抚他的动作,轻柔地拍打我的背来,搞什么啊,我可不是真的小孩子。
“不要难过。”
在黑暗中,我的神明对我说——
“我很开心哟,迦叶。”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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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中,一直有一位神秘的存在。
对方不像中原中也每日活跃于战斗第一线,也不像太宰治以阳谋阴谋造作于幕后,甚至连偏审讯的红叶大人的出场率都比他高。
年龄未知,长相未知,全名未知。
可即使是扫地的织田作之助,都对那位名为【迦叶】的干部有所耳闻。没办法,谁教那对大名鼎鼎的双黑,每次内讧吵架都离不开这个名字呢。
“你这家伙给我离迦叶远一点啊!”
“略略略,漆黑的小矮人要跳起来打我膝盖吗?”
“你把那么硬的豆腐送到他那里去干嘛啊?!”
“管你什么事,帽子架!”
“……”
“中也大人!住手啊敌人在那里,别揍太宰大人了!!QAQ”
就算被称为好奇心微薄的织田作之助也在一次与太宰治喝酒的机会里,将港黑基层人员心中一直存在的问题问出了——
“你们和那位【迦叶】干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绑着绷带的黑发少年笑着,那素来沉重的、翻涌着黑色浪潮的眼里,因提及了某个人而有了几丝脆弱的,却又不可忽视其存在的微光。
“是朋友哦!”
太宰治一下一下地按着朗姆酒里球形的大冰块,喝到潮红的俊脸给了织田作之助一个灿烂到那些被太宰治所处理的敌人会恶寒的朝气磅礴的笑容。
“哦,怪不得呢。”
一点都没有吐槽欲望的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一夜太宰治喝到烂醉,是那种实实在在的醉酒,感觉离酒精中毒只有一步之遥。在倒下的前一秒,披着黑西装的干部递给了织田作之助一个手机。
以奸诈阴谋闻名黑手党界的太宰治,居然有一只没有密码的,只存有一串手机号的手机。
织田作之助盯了一会儿身边的醉鬼,最终打通了电话。
……
电话那头的人听了织田作之助的话后,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到。织田作本以为怎么也要半小时起步,谁知不过两分钟,Lupin的门就被推开了。
那是个俊美的银发少年,与太宰一般大的样子,穿衣品味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中原中也干部。
原本躺尸的太宰.醉鬼.治突然诈尸,整个人往那少年身上扑去。
“太慢了!你怎么能这么慢啊啊!!”
“我要出来很不容易的好吗,难得的假期我居然要跑出来接你这个醉鬼。”
“你伤透了可怜的太宰君的心,你不爱我了吗?!”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啊,好好待在我背上,我带你回去。”
看不清面容的银发少年嘴上不满,但背起太宰治的动作熟练又小心,任何人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亲密。
传说中的太宰治,背后被人说是黑泥成精的太宰治,被里世界的人称“身为太宰治的敌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成了太宰治的敌人”的那个太宰治,此刻正真的像个与其年龄相符的少年人一般,安稳地依偎着友人睡着了。
织田作有些懵,但在喝了一口朗姆酒随后冷静了下来,并得出结论——
他们果然是朋友啊。
事后听了织田作转述的安吾:“???”
织田作你的重点居然是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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