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黑暗在不断的蔓延。
跨越世界的界限,穿过时间的彼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悲伤,隐秘地被传送到了我的意识。
我如度过凛冬的新芽一般,艰难地试图睁开眼。
入目是一间昏暗破旧的房间,细尘游走于空气中,阴暗室内只有残破的玻璃透过几丝微弱的光线。
明明不是个会让人舒适的地方,却让我无比安逸,仿佛自己在这世界所遗弃的一角长久的生活过。
成人的身躯,心脏处的弹孔,以及身后急促的心跳。
此乃幻境。
此乃【幻术】。
“不用担心。”
一双手从身后探出,顺着我的双臂将我搂在怀里,是无比珍重与保护的姿态。
那人有双漂亮的手,纤长而骨节分明。我毫不怀疑这看似单薄的肢体,可以轻松的击杀现在虚弱的我。
他抱的紧了些。
血腥味涌上我的喉头,冰冷的疼痛席卷我的理智,这些都让我头晕目眩。我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生机源源不断地流逝。
有什么力量在试图阻止这一切,在试图救我。
但它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这就是死亡吧,我稍微有点累了。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感受的出身后那人颤抖的身躯。随着我的生机减弱,害怕与无助感从他身上荡漾开,一点点燎原我的情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
按道理来说,感知他人的情绪需要结合微表情、言语情绪、小动作等等条件。但对于这个陌生人,我不用任何线索,就能自然而然的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仿佛呼吸饮水,熟悉到每一寸骨血,每一寸肌理。
视线愈发模糊,涣散的精神使我无法理智思考。身体与精神告诉我,我定是在现实中处于濒死状态,精神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被幻术师拉进了对方的精神世界。
若非极为亲密的关系,一个幻术师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总觉得是个冷静自持又傲娇的家伙。
那个人,是不可能有这种情绪的。
复杂又难以言喻的汹涌情感占领了上风,它气势汹汹地闯入我的世界,把我单薄的意识噼里啪啦砸的粉碎,甚至让我有了耳鸣感。
那是偏执眷恋到疯狂的情感,如狂风席卷过我每一根神经,是针扎般细密的疼痛感。
那是另一个“我”的情绪与言语。
对不起。
对不起。
不想、绝对绝对不想离开的……
“我”想告诉他——
【不要怕】
张了张嘴,艰难地蹭蹭他的胸膛,手缓缓抬起,试图触摸那人的手。
指尖是苍白的,代表死亡的颜色。
【不要害怕,■】
苍白的指尖搭上他沾染血色的小臂,一柄泛着冷光的三叉戟被它的主人丢在了一边。内心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警惕之人,此刻却抛下了自己的武器,选择去拥抱我。
深蓝、血色与紫。
这是“我”抬眼所能看到的混沌色彩,大脑因失血过多迟缓的运作。迟钝的齿轮艰难运作,我终于得出了个结论来。
……啊,是你啊。
紫色的孩子。
“我在这,迦叶。”
温热的液体,啪嗒一声滴在我的脸上。
是雨吧。
他是不可能哭的。
我后知后觉的眨眨眼,觉得幻境里的屋内也下雨实在是太过分了。纵我即将死去,也要实名diss一波这bug。
抽离感瞬间袭来,我缓过神,努力的想记住更多的线索,犹如一个饥饿许久的难民往自己嘴里塞入多到无法消化的食物。
记住它!记住它!记住它!
这是我的过去,这是我记忆的钥匙,我无比清楚这一点。
感情的共鸣自下雨之后就消失了,我不再被那奇怪的情感所充斥,整个人冷静下来。
梦将醒。
而腾升黑焰的污浊席卷,滔天的火焰灼烧我的意志与记忆。
我知道阻碍我的是什么。
是【荒霸吐】
是【中原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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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耷拉着肩拨开藤萝帘时,浅川绯世正悠哉地为那些绿色植物辛勤浇水。
发如鸦羽的男人打着哈切,俊美的容貌在初夏的阳光下显得分外柔和。那夜见到的银白羽织被它的主人随意地丢在沙发上,浅色长袖被折了几下,完美的露出了男人白皙的肌肤和看似单薄伶仃的手腕。
他一手提水壶,一手以一本白色的书作扇,为自己散去初夏的几丝暑气。
原本昨夜被我拉下的百叶帘被某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完全拉起,温柔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在我面前展露它的温暖。
大片的玻璃窗被浅川绯世推开,温热的风拨开我散乱的银发,带给我一个光明的世界。
整个一楼都亮堂堂的。
有些扎眼。
浅川绯世发着光,而我置身于黑暗。
被绿海包裹的浅川绯世提起了水壶结束工作,我盯着那透明容器里荡漾的水纹,连开口问对方为何在这里的力气都没有。
许是昨夜那场糊里糊涂的梦败坏了我的心情吧。
美梦、噩梦,无论哪种都无所谓,但是那种一觉醒来满心遗憾的糊涂梦就很让人糟心了。
浑浑噩噩,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明明我现在重要的,也唯一拥有的只有中也一人罢了。
我背过身去,拖沓着拖鞋去往厨房,打算去为还在赖床的中也和那家伙准备早餐。
就当是浇花的报酬了,吃完就让他滚。
一楼的男人却放下水壶,蹬蹬几步试图跟上来,那动静大的简直是踩在我的神经上。
我敏感地转身,身体紧绷做好攻击自卫的准备,还没有打理的银色长发随着我的动作微摆。
在【所言即为真】可以使用的情况下,即使身体不是最佳状态,我也不会在战斗落入下风。
与亮堂到扎眼的一楼相比,二楼阴暗的可怕。
稠密的藤萝帘被破开一条细缝,锐利如冷芒的光毫不留情地撕裂这阴暗角落。那个男人如光一般,慢条斯理又从容不迫地掀帘而入,踏光仰视着位于楼梯最高阶的我。
“早上好啊!”
浅川绯世美到妖异的脸冲我来了个元气满满的笑,兴致勃勃地冲我打招呼,手还摇个不停让我想到便利店里的招财猫。
那本无暇的书被他粗暴地卷成了棒状。
屋外是一条并不宽敞的马路,所以来往的大都是自行车和行色匆匆的路人。风带着学生的笑闹、自行车的铃声、鸟雀的啼鸣,以及黑发男人带着笑意的言语来到了我的耳边。
“今天天气不错,不如一起出去玩啊。”
他像小孩子一样,提出了幼稚的邀约。
我的目光驻足于他略显苍白的唇间,果断拒绝:“不要。”
苍白的……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色彩。
苍白,与大片大片渲染开的血。
代表死亡的艳花。
浆糊似的大脑混沌,我没有精力与浅川绯世再做口舌之争。我像是被抢走手中玩具的婴儿,糊里糊涂地连失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心里难受。
难受,好难受。
心中空无到连流泪哭泣发泄都做不到、都没有理由。
无名指的虚无红线轻颤,浅薄的慌乱泛滥而来。紧接着就是楼上咚咚咚的脚步声,以及腰间猛然而至的力道。
赭色的大魔王轰然撞在了我的腰上,四肢并用的整个人赖在我身上。说实在的,这真的不是个小重量。
“迦叶!”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叫的这么甜腻。
也不知什么时候,中也养成了每天早上第一句话都必须是我的名字的习惯。我勾了勾他的小指,表示安静和回应。
中也他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瞬间成了爬着考拉的树的我,原本蓄发的战意烟消云散,气势上也一落千丈。只能虎摸中也沉甸甸的脑袋,心里盘算着糖心蛋和芝士吐司的做法。
还有牛奶,中也昨天赖过去了,今天一定不能漏。
至于劝说的理由,就说不喝牛奶长不高吧。
男孩子至少要有一米七才行。
杂七杂八的琐事冲淡了我心中莫名的苦闷,日程表瞬间被排满,连浅川绯世在见到中也后有些卡顿的笑脸我都没有注意。
但那副表情,就像是'不爱吃香菜的人看到了一盆香菜被加在自己最喜欢吃的菜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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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多时候都面带笑意的男人,一点点的收敛了那轻浮的笑脸和有意对神下迦叶释放的善意。那副自带月下清风的眉眼一旦不笑了,藏不住的冷便从那清澈如水中月的眼眸里渗透出来。
银发的孩子正皱着脸盯他,脚上却悄悄蹬掉了自己的拖鞋,掐着那荒霸吐的胳膊勒令对方不准赤脚立刻穿鞋。
那荒霸吐听话的套上鞋,然后又蹿上了迦叶的背。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神下迦叶能这么对荒神。
荒霸吐,便约等于是中原中也。这两者恐怕并不相等,但一定有颇深的关系。
浅川绯世这么想着,突然冷不丁地和中原中也来了个对视。
在神下迦叶面前乖巧粘人的家猫,此刻正盯着自己。那汹涌澎湃如海涛的湛蓝眼眸的眼底,是连冷酷都称不上的无。
择人而噬的兽露出了爪牙,整个人趴在神下迦叶背上的中原中也,双臂环过他白皙的脖颈,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拥抱着自己的猎物。
【这是我的】
在神下迦叶没有转身的背后,隐约到接近虚无但又确实存在的黑焰升腾。力量的把控让一直以来压制荒霸吐的神下迦叶都没有意识到,正扒拉着自己撒娇的中也,此刻正打开了毁灭的门。
确确实实的非人类歪了歪脑袋,直接地警告了台阶之下的黑发男人。
【这是我的迦叶】
浅川绯世的瞳孔因神经紧绷而微缩,被藏在身后的【书】发出温热的光,袖中的莲纹金折扇也滑出了袖口。
冰冷的扇柄落入掌中,给浅川绯世带来了几分心安。
【不许动哦】
啊呀,他可必须要动。
毕竟,有个凤梨头可哭唧唧的在等被神守护的珍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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