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吃完粟米之后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心里满是腹诽,结果偏还管不住嘴——这真不是她的问题,她原先不这么贪吃的,都怪如今身份不同了,到底是被这身体影响的不轻。
好在鸽子满脸都是羽毛覆盖,旁人也看不清她到底什么神色,徐沐见她吃得欢快还有点高兴,不枉自己今早吃饭时特地绕去伙房抓的那一把粟米。想着还摸了摸鸽子小小的脑袋,只这一日时间过去,倒是有点养宠物的感觉了。
安阳没留意这些,徐沐摸她她初时还会躲一躲,也不爱被人摸脑袋。可谁叫她现在吃人嘴短,并且还要一直吃下去呢?想想反正都变成鸽子了,被人摸摸脑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人一鸽相处得还算不错,徐老将军在旁看了会儿便说道:“这信鸽与你倒是投缘。”
徐沐摸着鸽子脑袋的手不知为何顿了顿,再去看徐老将军,却见对方已经转身走了。随后她盯着徐老将军的背影瞧了会儿,又回过头来去看重又停在她肩头的信鸽,忽然低声说了句:“这信鸽我是不能养的,玩物丧志,会让父亲失望的。”
她低声呢喃,并没有旁人听到,但这个旁人显然不包括就停在她脑袋旁的信鸽。于是听到这话的安阳顿时急了,也恼了,一扭头直接一口啄在了徐沐白嫩的耳垂上……
呸,本公主刚才忍辱负重,结果都让你撸毛了,你居然还敢想着抛弃本宫?!
长公主越想越气,一口咬在徐沐的耳垂上,就不肯松口了。她小小的一只,原本啄人也并不很痛,可偏偏这回只盯着一点肉啄咬,倒真是让徐沐猝不及防的痛了一下。等到小将军见发怒的信鸽从自己耳朵上拽下来,只觉得耳垂尖生疼。
摸一摸倒是没出血,想必也不算什么伤,可疼是真的疼,而且耳垂肯定都被啄红了。
徐沐一手捉着鸽子,一手抽空摸了摸耳垂,皱着眉对手中的小东西嘀咕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咬人了?没听说鸽子有这毛病啊?!”
她越是这么说,安阳越是生气,可想想自己动手……不是,动嘴也有点理亏,于是索性扭过头不理她。结果就听徐沐又道:“这信鸽果然没养好,还是送走吧。”
安阳一听这话又急了,顾不得其他,扭头又想去啄徐沐——让她送信是不可能送信的,她不是原本的鸽子,也不认路。可不做信鸽的鸽子还有什么下场?无非就是进了锅里,变成人家的一锅鸽子汤。堂堂长公主可不想死了还要落人腹中,这死法太惨也太憋屈。
不过啄人的动作都做了一半了,安阳想起徐沐刚才的话,动作又是一顿,明显的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徐沐又忽然开口道:“算了,这信鸽要送也不知该往哪儿送。就这送信的本事,军中的信鸽是混不进去了,难不曾还要送去伙房?”
安阳随着她的话,心情大起大落,听到最后直接惊得炸毛了。
徐沐这番话却是故意说的,她觉得这信鸽似乎有些通人性,突然啄她就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似得。结果一试之下……唔,大概是真挺通人性的?
这般想着,徐沐忽然生出几分兴味来,于是又道:“小信鸽,我怎么觉得你能听懂我说什么?”
安阳一听这话,岂止是炸毛,简直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好吗?她出身皇室,哪怕一直都被兄长照顾保护得极好,但该有的警惕心却是从来不缺的。
动物通人性的很多,猫猫狗狗甚至猎鹰战马之类的,被训练之后大多都能听懂主人的指令。可听懂指令并不代表能听懂人话,它们只是对固有的命令做出下意识反应罢了。可如果这些动物不仅能听懂主人所有的话,并且能和人一样做出自己的判断与回应呢?
对此,安阳只想到了两个字,妖孽!
安阳所想的“妖孽”并非形容,而是陈诉,或者换个词也可以用“妖怪”来形容。而但凡沾上这两个字,便是世所不容,等着她的只有一个“死”字罢了。
一念及此,安阳心中便是一寒,哪敢去看徐沐尚带着兴味与探究的眸子?她脑袋一探,又往徐沐红彤彤的耳垂上啄了两口,然后又装模作样的好似不感兴趣了一般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身上。一会儿展展翅膀,一会儿梳理羽毛,拿出了全副演技假装一只正常的鸽子。
徐沐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也不知她是装傻还是真傻,不过这鸽子挺有意思的。她不想玩物丧志是真,可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么个小动物也是真。
最后徐沐也没再说什么,提着长|枪,带着鸽子,休息休息吃午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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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沐在军营里的身份到底是不同的,她的三餐都是由伙房那边送来,那么送回营帐她自己吃,要么送去主帐跟她爹一起吃。不过主帐到底不是寻常之处,里面重要的公文不少,偶尔还会撞见徐老将军与幕僚或者属下商议正事,所以徐沐也不常去瞎掺和。
今日徐沐肩膀上还停着只信鸽,自然更不好往主帐跑了,是以午膳便送回了她的营帐中。
练了一早上武,徐沐疲乏之余也早就饿了,回到营帐简单的收拾洗漱一番,便走到案几旁打开了早送来的食盒。食盒里装着两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分量看着着实不算少,不过对于正长身体又每日习武的少年人来说,也只是堪堪够吃而已。
军营里的大锅饭只算寻常,好在徐沐也不怎么挑嘴,从食盒中将饭菜取出后便打算开动。结果还没等她举筷,一道灰白的身影扑腾着翅膀倒是先落在了案几上。
安阳吃了两顿粟米了,即便用鸽子的身体吃粟米没觉得有哪里不好,甚至吃得还挺香甜,可她内里到底是个人,相比干巴巴的粟米,自然还是眼前这些热腾腾的饭菜更吸引她。
虽然对于长公主殿下来说,眼前这些饭菜其实也算不上美味,更入不得她的眼。
徐沐也没嫌弃信鸽落在了她的饭桌上,反而看着安阳探头探脑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她见对方对她的饭菜感兴趣,想了想便夹了点青菜,夹了点肉丝,再夹了点米饭一起放到了鸽子面前,末了还问了一句:“吃吗?”
吃吗?当然要吃!
安阳已经许久没吃过正常食物了。从遇刺挡刀开始,她先是变成了兔子,食谱一下子就从正常人的荤素皆宜变成了纯素食动物,而且悲催得连一口吃的都没来得及入口,便身陷鹰爪一命呜呼。然后又变成了鸽子,倒是跟着徐沐混了两顿饭吃,可吃的都是粟米,在她看来同样不是什么正常食物。
现下好不容易看到一桌正经饭菜,哪怕并不那么美味,青菜火候过了炒得发黄,肉丝干巴巴的不够嫩滑,米饭更是糙得没法跟宫中御膳相比。可再怎么样,这也是正经饭菜啊。
鸽子的身体对眼前这些饭菜没多大反应,但内里的安阳其实已经馋得不行了。
因此听了徐沐的话,安阳只迟疑了一瞬,也顾不得鸽子适不适合吃这些,就开始啄食起来——美食、美景、美人,人生在世的享乐莫过于此。如果这辈子只能吃草、吃虫、吃粟米,这样“艰难”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安阳想得很开,而且经过兔子那件事,她私心里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不止于此。说不定这鸽子的身体活不下去,她就又能“投生”成别的什么了呢?
想到这里,安阳吃得更欢快了,好歹这饭菜比粟米吃着有味儿。
徐沐见了笑笑,也没打搅她,跟着自顾吃起饭来。
待到汤足饭饱,徐沐收拾了碗筷,准备将食盒送回伙房,然后溜达溜达回来休息。结果抬眼就见鸽子吃饱喝足之后扑腾着翅膀,已经飞回她床上了。
灰白色的小小一团,窝在她床上侧躺的姿势,感觉哪里怪怪的?
徐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拎着食盒走出营帐老远,才恍然停住步子——她就说哪里不对,鸟儿都是站着睡觉的,没听说过哪家鸽子是躺床上侧躺着睡的!
所以说,这信鸽果然是成精了,跟人学的吧?!
徐沐心中泛着嘀咕,但没走两步又将这荒唐的念头抛诸脑后了。毕竟这信鸽看起来就不聪明的样子,连送信都能送错地方认错人,还能指望她修炼成精?
别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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