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分都不让

    比赛还剩下一节时间，比分被反超。

    两个班的气势陡然换了边，对方的球员眼神里不觉透出戏谑之意。杨一洲他们的怒气高涨，动作不觉变得凶猛起来。

    突然，对面有名穿蓝色球衣的队员捂着脚倒下了。

    他冷汗急出，脚上很快起了红肿，一看就是真受了伤。

    恰好杨一洲将球投入篮筐，而他是防守杨一洲的人，方才两人的对抗气势汹汹，众人都看在眼里。

    杨一洲被判犯规，投球无效。

    杨一洲举了下双手，眼底茫然，“不是故意踩的。”

    这样的情况可判可不判，大约是对方的伤势不轻，裁判举牌判了犯规。

    随着最后一个休息时间到来，两个班冲突爆发！

    文科班3班的人终于找到了出气口，他们俨然成为了正义的一方，抓住机会反骂14班的人故意犯规，踩伤他们队员的脚。

    14班的学生在他们一连串的小动作中，早就看他们不爽了，顿时冷笑连连地回击。即使理科班的男生不好意思和女生争吵，在己方女生吃亏的情况下，也血气上头地加入了战局。

    章芸溪更是一座移动炮台，输出能力惊人，骂得对面还不了口。

    万柠站在原地不动。

    她看见了。

    从她的角度，正好清楚地看见那个人故意将脚伸到了杨一洲的脚下。对方在诱导杨一洲犯规，只是自己没掌握好，真的被踩伤了。

    身旁是水火不容的争吵。

    文科3班倒打一耙的污蔑如污水泼到了他们身上，万柠积聚的情绪在一刹那被触发，握紧了拳，走向了裁判所在的位置。

    陈濯飞在喝水调整状态。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喉节滚动间，水快速地涌入喉口，瓶身被他捏得微瘪进去，一瓶空了，他甩手将它丢到空瓶堆里。

    再沉得住气，他也被打出了火气。

    他旁边，杨一洲痛快地用水淋了头，抬眼时好像发现了什么，推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你看那边。”

    陈濯飞看见了万柠。

    她脱离了集体，独自一人来到了那位裁判的面前，似乎想尝试与他沟通。

    “她找裁判干吗？”杨一洲的眼神不定，隐隐有一种猜测。

    陈濯飞望着她，肯定了他的猜测，“她想让裁判改判，大概是。”

    “操！”

    陈濯飞听见好友的低骂。

    这一刻，即使不回头看对方的表情，他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没人了解他们现在的情绪有多压抑，能够克制自己不用同样卑劣的手段回敬对手，全凭他们骨子里的骄傲。他们不屑这些手段，也不屑和偏颇的裁判争执。

    这不代表他们不愤怒，不痛恨那些不公正的判罚。

    而此时，却有人为他们奔波忙碌，去撕扯那也许没有意义的东西。

    那些无从释放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出口。

    望着望着，陈濯飞突然站起来，朝那个方向走去。

    天空中云积成翳，灰色的阴霾笼罩着这片篮球场。

    “……我看见了，他是故意把脚伸过去的，我当时一直盯着看，我们班的5号球员没有犯规。”

    万柠鼓起勇气找到了裁判。她的声音里有着“对抗”权威的不安。

    裁判男老师瞟了她一眼，“同学，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请你尊重我的判断。”

    “学校操场也有监控，如果您不相信，可以调出监控看一看。”

    “你是在怀疑我的公正性？”裁判男老师神情不悦，轻嗤道，“难道之前你们班同学被撞倒，也是他去诱导对方犯规的？你说说看，我当时有没有处罚3班的人？”

    “您不能这么说！”血液瞬间逆流，她气得脸色涨红，眼眶也红了，“您这样的举例非常不恰当，是在污蔑我们班的男生。我没有质疑您的公正，但您也有看不到的角度，我看到了，我相信监控也看到了，您完全可以调取记录查看！”

    裁判男老师却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在她强忍的眼泪掉下来的瞬间，他举起手说：“不是我弄哭你的吧，同学你可别诬赖我！”

    “我没有——”她又急又气，用力擦掉眼泪，忍不住高声说：“您观察了整场比赛，应该很清楚他们到底犯了多少次规，我们班男生都没有和他们计较，还是遵守规则打比赛。遵守规则难道有错吗？您说我在质疑比赛的公正性，我不该质疑吗？之前您的每一次视而不见，我都想质疑！”

    对方的脸色异常难看，往前走了一步，威压逼迫而来。

    万柠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惧怕。

    她从没这样“攻击”过别人。

    那番话说得密又快，她一口气没吸进去，脑袋都开始缺氧，身体轻微地发抖。

    可她惧怕的，是比赛还没有真正结束。她怕惹恼了裁判，对她们的班级不利。

    天上掉起了雨点，断得不成线，落在四周。

    她头顶也跟着一凉。

    这时，蓦然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醒目的大红色球衣点亮了这一片灰濛的世界。她眼前是他挺立的脊背，宽阔的肩膀，雨点从他后颈滑下来，分不清是雨是汗。

    她却望着出神。

    那敛翼般的肩胛骨已全然舒展，如展翅的鹏鸟为她遮风避雨。

    “我们当然相信老师的公正。”

    “这就对了嘛。”

    裁判男老师还要说话，就被男生打断了。

    陈濯飞黢黑的瞳仁在雨里发亮，怒气让他唇角带笑。他不避不让地直视裁判男老师，却对身后的万柠道：“没事，我们好好打。”

    “……嗯！”

    万柠忍住了鼻腔里的微酸，用力点了点头。

    雨只下了几分钟就停了，比赛继续。

    经历了一个中场休息，14班的男生如同被激活了。

    他们一改之前的束手束脚，完全不顾体力的消耗，敢拼敢抢，将3班的人打懵了。

    不知是不是有了那一番“警告”，心虚的裁判男老师开始行使职责，在一些显眼的小动作上不再宽容，3班有队员吃足五张黄牌下了场。

    加上那名脚受伤的男生，3班即使有体育特长生强拉比分，最终仍以11分之差落败。

    陈濯飞在最后时刻拿到了罚球机会。

    他立于白线之后，眼神坚定、自信，扣腕一送，轻巧就将球送进了球框里。

    二投二中。

    一分都不让。

    吹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高昂的欢呼声淹没了整座球场！

    14班的男生疯狂敲打手中的两个空瓶，发出激动的低吼，女生又哭又笑，又抱又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赢得了冠军。

    结束后没有人回寝室，已经过了饭点，再不久就要晚自习了。

    澎湃的情绪未褪，大家不约而同回到了教室。

    教学楼外大雨倾盆，冲刷着大地。在长久堆积的不豫之下，这场雨下得痛快淋漓，酣畅至极。

    年轻时候的热血，就是一起对抗逆境。这场比赛让这个刚组建的班级迅速被凝结到了一起。

    男生拍桌激情模仿3班队员的小动作，边模仿边吐槽，女生直笑得前俯后仰。

    班委早就组织买好了晚餐，章芸溪也是负责人员之一。见她忙碌，万柠和薛冰冰便主动来给她帮忙。

    万柠帮忙分发饮料可乐。

    她此刻的情绪高涨而饱满，目色明亮，笑容灿烂。也许是这没能倾泻出的情绪推动了她，她给每一个人分发饮料时，都会说上一句：“辛苦了。”

    轮到球员时，还要加上一句：“打得很好，很帅。”

    来自女孩子的直白的夸奖。

    一贯自恋非凡的男生，听了都不禁脸红，被身旁的人调侃取笑。

    她从最里面那组发起，第一组的后排就成了最后拿到的位置。

    杨一洲坐在里侧，陈濯飞在外。

    越过课桌，先将饮料递给杨一洲时，万柠已经察觉到了旁边属于他的视线。那道视线牵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的动作变得僵硬而缓慢，浑身都不自在了。

    她依然夸了杨一洲，只是比前面说话时的声音都要低。

    而后，她把手里的另一瓶饮料递给他，眼神却迟迟不敢落在他身上。

    “辛苦了……”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察觉他的目光仍停在她脸上，忽地，他出言问：“我打得不好吗？”

    杨一洲在椅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要点脸吧你。”

    “……打得很好。”她握着瓶身的指尖微微地发颤，声音低近于无，“很帅。”

    他是最好的。

    陈濯飞终于伸手接住了那瓶饮料。

    万柠的心跳伴随着手劲一松，那重量被移交到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