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辰国地处长江以南,季候温热,女子的性情也多是温柔乖巧的。

    像这样当街大喊大叫的,莫说是公主,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江鸢这一嗓子何止惊得马车止了步,还惊到了周围围观的百姓纷纷投去目光。

    可当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时,他们没有嘲笑,只有惊艳。

    “这是公主娘娘,天啊,好漂亮啊!”

    江鸢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人命要紧,这时曹公公顶着一张苦瓜脸,迈着沉重的步伐跑过来。

    江鸢心里急,还不等曹公公走近就问:“这车怎么这么慢,走路都比它快,本公主都火烧眉毛了,你们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曹公公知道这位埭国公主是个急性子,这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什么虎狼之词从这位异国公主的嘴里说出来,他都受得住。

    “公主息怒。”曹公公赔笑道,“大婚之事非同小可,要吉时行婚才最吉利,如今吉时还未到,还请公主殿下少安毋躁。”

    江鸢觉得自己真是急糊涂了,曹公公不说,她都给忘了。

    这冲喜救命的确是有讲究的,要推算生辰八字和时辰才能有效,并非是随随便便大婚就有效的。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乖乖地坐回了马车里。

    曹公公见状,赶紧让人落了帘子,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用尖尖细细的嗓子向前面队伍喊着:“快出发!”

    接亲队伍围着京都城整整转了两大圈,曹公公掐算着时辰,不多不少,刚刚好,这才入了皇宫。

    马车到了东宫门口,到处张灯结彩,宫门上贴着大红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按着规矩,此刻太子要接新娘下马车,二人共同入殿,行礼拜堂成亲。

    可此时东宫门口却不见容夜身影。

    殿内,正嬷嬷走到皇后耳边,小声道:“娘娘,太子殿下找不见了。”

    “什么?”一屋子的宾客,巫皇后不好声张,她性情温和,端庄持重,不显露于色道,“都找了吗,怎么会不见?”

    这时太后宫里的杜嬷嬷走了进来,上前给皇后见了一礼,然后道:“传太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正在常寿殿给太后侍疾,叫老奴前来告知娘娘,您不必挂心。”

    满朋的宾客,都是前来参加太子婚宴的,此刻太子却被太后扣留在了常寿宫不得脱身。

    巫皇后知道,太后对这桩婚事不满,这是在给他们母女下马威,给他们难堪。

    “母后病了?”

    巫皇后平时是个极善良温柔又不喜出头的人,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眼下这情形,也是把皇后逼急了,“这么大的事本宫竟然不知,还不快传太医,随本宫去看看。”

    皇后温柔惯了,就是严厉起来,也一点都不吓人。

    巫皇后起身离座,杜嬷嬷一步挡住了皇后的去路。

    有道是狗仗人势,太后嚣张跋扈,皇后温柔似水,这么多年太后一直压着皇后一头,如此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皇后面子,目中无人,敢挡皇后的路。

    巫皇后冷声:“杜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杜嬷嬷一脸横肉,典型一个老刁奴作态:“皇后娘娘请留步,太后说了,这病不需要太医,独有太子殿下能治,您就不必费心了。”

    巫皇后心中不悦,可奈何百善孝为先,她身为一国皇后,若执意去要人,以太后的性子必会将此事闹大,没理也能变三分。

    到时民间的百姓不知其由,只会说是她做媳妇的不懂孝道。

    一国皇后不懂仁孝,她还如何让臣民信服,让后宫信服于她?

    见皇后不做声了,杜嬷嬷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就知道皇后性子软弱,惹不出什么大水花。

    她笑道:“皇后娘娘,老奴还要回去伺候太后,就不多留了。”

    杜嬷嬷敷衍的向皇后行了一礼,转身就离开了。

    后面已经不乏有人议论起来,皇后叹息,她坐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向太后低头。

    千百年来,朝代星云更替,可婆媳矛盾却是更古不变,永远存在。

    “娘娘。”这时正嬷嬷走上前,“吉时马上就到了,公主还在外面,您看这可怎么办?”

    巫皇后没主意,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陈国公夫人提议:“太后生病,太子侍疾,百善孝为先,要不让公主回去,择日完婚?”

    “不妥。”这主意刚提出来,信阳侯爵夫人就反驳,“公主原路返回,不管原因如何都是对女子的侮辱,这样岂不是让埭国觉得咱们怠慢了公主。”

    陈国公夫人又道:“那就让公主先入住东宫,择日再与殿下完婚。”

    “也不妥。”信阳侯夫人又反驳,“未婚便住进夫家,有损公主清誉,传出去也不好听。”

    陈国公夫人这下急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信阳候夫人被问愣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但这两个办法肯定是不妥。”

    “你自己都没办法,哪有资格否定别人。”

    两个身有诰命的一品夫人,为此事吵得脸红脖子粗。

    皇后觉得头痛,在一旁连连叹息。

    就在这时,一旁的巫何氏走上前,“娘娘,臣妇有一办法。”

    巫何氏是巫川的妻子,和巫皇后是姑嫂关系。

    巫皇后一听,“弟媳有何办法,快说来听听。”

    巫何氏道:“自古结婚,若新郎不在场,有可用血缘关系的三五岁孩童代替的说法,此法可立即大婚。”

    巫皇后一听,这到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眼下公主就在东宫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

    况且这婚事牵连着两国之间的关系,这么处理最为妥帖。

    巫皇后笑道:“好,就用这个办法。”

    和容夜有血缘关系的男娃娃是现成的,巫何氏今日入宫,便是带着她的小儿子巫俊一起来的。

    巫俊是容夜的表弟,辈份上也符合要求,年龄也正合适。

    马车停在东宫门口许久,车里的小白猫吃得满足,抱着江鸢的锦鞋,抓子紧紧扒着鞋面,说什么都不肯走。

    鞋面被这小东西抓得一道一道的,明明是它闯祸,可那小白猫却“喵呜喵呜”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江鸢真的要被它气笑了,抵不过这小白猫太萌,最后心一软,将小猫从车窗偷偷递给一旁的娟儿,叫她藏在怀里带进东宫,她决定收留了。

    这时安静的东宫大门终于有响动了,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身上挂着大红花,一步一步走向马车来。

    按着辰国的习俗,新郎接新娘子,要敲车门,然后再将新娘子从车上抱下来。

    三岁的娃娃,站马车跟前还没车轮子高,哪里敲得着马车门。

    巫何氏就只好把巫俊抱到车板上,这才勉强敲了门。

    这时礼官喊道:“请公主殿下下车。”

    因为小娃娃抱不动新娘子,如此这规矩就变成了,牵着新娘的手,江鸢自己下马车。

    江鸢一手持团扇遮面,一手落在一个小娃娃软软嫩嫩的小手上,她哪摸过这么软乎乎的手,心里意外,便偷偷去瞧。

    这一瞧,也刚好对上了小娃娃的目光,巫俊人小鬼大。

    冷冷道:“你别误会,我是替我表哥娶你,咱俩没关系!”

    江鸢不便说话,对这小娃娃做了个鬼脸,巫俊白了她一眼,“幼稚!”然后干脆不去看她了。

    江鸢心里翻白眼,现在的小孩都这样了吗?瞧把这他给傲的,还急着和她撇清关系,这么臭脸,以后怎么讨媳妇?

    不过看到小男孩代替容夜,江鸢心里一沉,这婚事是冲喜没错了,虽然知道这样能救容夜的命。

    可到底是女孩子一辈子最向往的一天,一生也就这么一次,身旁站着这么个小屁孩。

    对江鸢来说到底还是有些遗憾,心底有那么一丝丝说不出的落寞之感。

    少女手持团扇,一身火红的嫁衣拖地,由小男孩扶着缓缓下了马车。

    这时礼官又喊:“请新人入殿,行跪拜大礼。”

    因为不便看路,衣裙又着实不方便,江鸢谨慎的迈着细碎的小步,缓缓向前走,可到底还是绊住了脚。

    华丽厚重的衣裙在这一刻成了累赘,让她不能快速保持平衡,江鸢身子向前倾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手中的小手忽然变成了一只宽厚的大掌,男子一手抓着少女纤细的手腕,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少女腰肢纤细柔软,粗砺的掌纹摩擦着她细嫩的肌肤,鼻息间充斥着淡淡龙涎香味。

    团扇歪了位置,露出少女一双好看的杏仁眼,对上男子深不可测的凤眸。

    那一刻她眼中带着惊慌,却没了无措。

    容夜扶着她,让她身子站稳。

    江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少女拉住男子的手,满是担忧:“殿下你这……到底行不行?”

    男子凑近少女耳畔,声音低沉又魅惑。

    “公主不试,怎知孤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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