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试?
试什么?
试试他还能再撑多久吗?
江鸢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容夜又高出她半个头,所以江鸢想看清他的脸色,就只能仰视。
少女的目光落在男子的面容上,没有想象中的苍白如纸,病入膏肓,反倒是深邃的凤眸,高挺的鼻梁,冷然薄唇,过分精致的五官,没有半分病态。
江鸢心中暗叹,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容夜反手将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抓进掌心,隔着团扇,男子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
“孤听闻公主急着想要嫁给孤。”看着那个丝毫不避讳,大庭广众之下,看他看得痴了神的少女。
凤眸闪过一丝浅笑,“耳闻不如一见,公主果然对孤芳心暗许,急不可耐了。”
急不可耐?
江鸢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急不可耐了?”
瞧她还不承认,某人勾了勾唇角,也不做解释,只是拉着少女的手。
“吉时将至,我们再不进去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容夜的声音回荡在江鸢的耳侧,那样低沉浑厚,江鸢之前怎么就没细听过,原来竟这般好听。
心里虽然腹诽着,要不是她心中有愧,急着给他冲喜救命,她又怎会如此?
心里这样想,可身子还是任由人男人带着,一步步入了正殿。
殿里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容夜被太后给绊住了脚,一时脱不开身,所以才让太子的表弟,三岁娃娃巫俊挂着大红花,代替表兄接表嫂行大礼。
可出去的是男娃娃,拉着新娘子手回来的却是容夜,巫俊抱着胸口的大红花,悄咪咪的跟在两人身后乖巧的默不作声。
容夜要照着一般辰国男子略高一些,以往辰国的女子站在容夜身边,还不及他的肩头。
但江鸢是在北方长大的孩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鸢身姿高挑,与容夜并肩,高度刚好到他的耳垂。
两人分别一身大红喜服,男子封神俊朗,贵不可言,女子身姿窈窕,美若天仙,这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羡煞旁人。
“就连身高都这么契合,简直就是良才女的一对。”信阳侯夫人感叹,“也不知是谁这么没长眼的,没了良心将太姀公主传得那般丑陋,也不知安得是什么心。”
这话传进了一旁陈国公夫人的耳朵里,她刚说完太姀公主的传言,听着信阳侯夫人指桑骂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京都城里人人都这么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的。”
两人刚起过争执,陈国公夫人还压了她一头,信阳侯夫人道:“我指名道姓说你了吗,你心虚什么?我就是指名道姓说是你,你肯认吗?”
“你,蛮不讲理!”陈国公夫人吃瘪,冷哼一声不再说了。
容夜一直拉着江鸢的手,这只大手带着她走路,倒是比那小屁孩肉乎乎的手有安全感多了。
随着礼官的声音,在众人的见证下,二人拜了天地,又拜了坐在高堂上的皇后。
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眼里含着热泪,露出为人母,儿子大婚慈祥又满意的笑。
夫妻对拜,江鸢的额头不小心磕在了容夜的墨发上。
她吃疼一声,对面的男子默不作声,心里却暗暗道了句“毛手毛脚”。
随着礼官高昂的一声“礼成……”这大婚便算是成了。
江鸢被东宫的嬷嬷带着送去了洞房。
男子凤眸略微瞥了眼身影渐渐远去的新娘子,转瞬向皇后作了一揖,皇后摆摆手示意他去吧。
皇后是个老实人,但自己生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明明被太后绊住了身子,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这其中必然不会那般简单。
事实也的确如此,结束了拜堂礼,容夜便又匆匆赶回了常寿宫,老人家一到天黑就犯困,再加上被容夜哄着饮了两杯安神茶,便就打起了瞌睡。
容夜就是趁着太后打瞌睡的这个空挡时间脱了身,老太太年纪大了觉少,瞌睡一会还得醒,醒了看不见容夜必然发怒,所以婚礼结束容夜就要尽快回来。
容夜把常寿宫里所有的人都支走了,只留德生一人在殿里急得满头大汗,来回踱步。
太后睡得轻,眼看已经有了要睡醒的迹象。
皇后善良宽厚,可太后可是个厉害的主儿,若是得知太子殿下护糊弄了她,这位老人家生气起来,可是能搅得天翻地覆,谁也不得安宁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这时,罗汉床上的老人家打了个哈欠,德生做贼心虚,闻之背脊生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这不跪还好,一跪弄出声响,倒吵到了老人家的睡眠。
戎太后已是两鬓斑白,身子微微发福的老人。
可虽然这般年岁,却还是一身艳丽的华服,风姿卓然,竟比皇后穿得还要耀眼。
“是谁吵到哀家睡觉。”
戎太后并未睁眼,可这气势已然迫人。
德生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的打颤。
结结巴巴道:“回……回太后的话,是奴才该死,扰了您的好梦。”
到了这个岁数,没人打扰都很难睡一个好梦,更何况还有这不知死活的奴才来弄出声响。
太后淡淡道:“出去自己领罚,不懂事的东西。”
德生听了,连连磕头:“谢太后不杀之恩。”
他一边谢恩,一边心里也焦急着,太后眼看就醒了,殿下他怎么还没回来,这万一被发现……
戎太后是何等人物,一辈子陷在后宫争斗的漩涡中,能够杀出一条血路,坐上太后的位子,自然都不是等闲之人。
“夜儿呢,哀家都醒了,怎么听不到他的说话声?”
太后声音淡然,中气十足。
这一刻,德生冒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要瘫在地上了。
“怎么,他不在?”戎太后追问。
德生瑟瑟发抖,硬着头皮说:“回太后的话,殿下他……”
“他怎么了?”太后慢悠悠的道,“该不会是趁着哀家不注意,跑了吧。”
德生的魂都吓没了,“这……”
“皇祖母这是在说孙儿不孝。”这时容夜缓缓走进来,“孙儿刚刚去了恭房,哪知皇祖母这时就醒了,是孙儿的疏忽,请皇祖母责罚。”
屋子里弥漫着墨汁的味道,戎太后坐起身,目光落在一旁书案上。
“刚刚再练字?”
容夜道:“正是。”
一直肃着面色的戎太后,终于缓和了脸色:“趁着皇祖母睡觉,都写了什么?拿来给祖母看看。”
容夜将镇纸的玉石块挪开,将字拿给太后观看,“闲来无事,孙儿随便写写的。”
容夜的字迹独一无二,无人能模仿得来。
戎太后说是看字,实则是在看着字可是出自容夜之手。
再确认了出自容夜之手后,再去看这字迹是否干透,若是干透说明他出去了许久,若是半干不干,便说明他才出去片刻,没有说谎。
宣纸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带着与生俱来的天家威严,前面的字迹已经干涸,后面的便是还带着湿湿的墨水味。
戎太后满意的点头:“好字,夜儿的字真是越来越有进步了。”
容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时间不早,皇祖母该用夜宵了。”
夜色微沉,到了该用晚善的时辰。
戎太后看了看天色,估算着行婚的时辰也过了,一切已成定局。
于是笑道:“皇祖母睡了一觉,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你人忙事多,就不必陪着哀家了,去替你父皇处理政务去吧。”
整个皇宫都知道太子已经和埭国公主大婚了,就只有这常寿宫里的太后一人不知。
容夜前脚走,后脚这消息便会传进戎太后的耳朵里。
这件事,容夜不想让太后过早知道,如此他此刻便走不得。
“孙儿不忙。”容夜坐下身,不动声色道,“陪您用了晚善,等您就寝,孙儿再离开。”
戎太后拿捏了皇后一辈子,但对自己的亲孙儿还是有真心的,见容夜这么说,老太太倍感欣慰。
“你有这份孝心,可比你那没良心的父皇强多了。”
太后如何说皇上,容夜只有听着的分,却不敢妄加评论。
未接太后的话,只是吩咐了宫人备晚膳,常寿殿里,能接触到太后的,这一刻都换上了容夜的人。
再说江鸢这边。
和容夜行完结拜大礼之后,江鸢便被送进了寝殿。
寝殿内贴满了大红喜字,红烛,红帐,红盆子,到处都是一片喜气的正红色。
江鸢坐在床榻上,肚子却没出息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在马车里,江鸢把娟儿给她的吃食给了猫,如今她便开始觉得饿了。
“娟儿,有没有吃的。”
昏迷了两天未进吃食,醒来睁开眼便是大婚,这么折腾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江鸢觉得她再不吃东西,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辰国的皇宫,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娟儿那里知道去哪能弄来吃食,可公主饿了,她就是现种地,她也要想办法,不能让公主饿着。
“公主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
娟儿出了殿门,周围一片寂静,只见月色下有两个女子站在不远处,时不时的指着寝殿的方向,不知在说着什么。
“小姐,您得想个万全的办法,咱们不能暴露了。”
“暴露怕什么,我是巫家的独女,谁能把我怎么样。”
趾高气扬的女子,便是巫嘉琪,一旁的是她的丫鬟钟儿。
巫嘉琪不想要容夜娶埭国公主,如今两人已经大婚,她心里不爽,就起了报复心里。
所以她正和丫鬟研究着,该如何才能把这碗吃食,神不知鬼不觉得送回进去。
就在这时,娟儿走了过来,行了一礼:“两位姐姐,劳烦问一下厨房在哪个方向,怎么走?”
见到有人来,巫嘉琪心里一虚,下意识让钟儿将手里的小漆盘藏到暗处。
娟儿憨憨,自是没看到她们的小动作。
“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吧?”巫嘉琪见娟儿并未察觉,又瞧她眼生,她开口道。
娟儿再憨,也看出巫嘉琪的穿戴是小姐,旁边的那个是丫鬟。
她道:“正是。”
巫嘉琪又道:“找厨房,可是饿了?”
娟儿点点头,“想给公主找些吃食果腹。”
巫嘉琪一听,心里顿时生出一计,主仆二人相识一眼。
“这是我刚从厨房拿来还没吃的,你拿去给公主吃吧。”
她给钟儿使了个眼色,钟儿忙道:”小姐,您也没吃夜宵呢,您把这个让出去,您吃什么啊!”
巫嘉琪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我一会再做一碗便是,公主初来辰国,怎么能饿着,快拿出来。”
钟儿不情愿的将藏在暗处的漆盘拿出来,果然上面放着一碗娟儿从没见过,但看着很好看的吃食。
闻着香香的,娟儿想着公主一定爱吃,可她也知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再者人家小姐还没吃呢。
见娟儿犹豫,巫嘉琪把漆盘往她手里一塞;“别客气,拿去!”
盛情难却,娟儿又想着公主饿得紧,又实在觉得这东西公主见了喜欢,于是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巫嘉琪摆摆手,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快回去吧,别让你主子饿着。”
娟儿满心欢喜,高兴了回去了。
屋里燃着许多红烛,把整个殿里照着灯火通明,这碗玫瑰酒酿丸子在光亮的照应下,更加显得色泽雪白,晶莹光亮,诱人食欲。
江鸢没见过花瓣还能煮元宵这种做法,但她向来爱吃圆圆黏糯的东西,所以也没挑。
一股脑就吃进了肚子里,味道香甜软糯,剩下最后两个圆子,一旁的小白猫可怜巴巴的,“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
江鸢于心不忍,便把剩下的让给小白猫了。
太后就寝睡下了,容夜这才从常寿宫出来,回东宫时已是披星戴月,夜深人静。
寝殿内依旧燃着红烛,照得窗下的百合花娇艳欲滴,也映得殿门上的喜字更加清晰。
男子几步走上前,缓缓推开殿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呀”一声的声响。
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容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随着目光向内移去,那原本该端坐在床榻上,等着丈夫回来的新娘子,此刻遮面的团扇早已扔得不知哪去。
她拖了鞋袜,光着双赤脚,粉嫩的脸蛋上顶着两团红晕。
少女在看见容夜的那一刻,由内而外露出一抹甜美的笑,一双玉足踩着地面,啪嗒啪嗒的跑到男子跟前。
她手指勾住男人的玉带,扬起小下巴,一双迷离的杏仁眼无所畏惧的对视上男子的眼眸。
少女蹙起眉头,似乎心中有万分纠结:“长得这么好看,这我也把持不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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