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上午的袭击案有关,纲吉成功地从辖区警署拿到了那起案件的相关资料和物证,细细翻看后,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死者在被送进医院时,伤口附近沾满了番茄酱。
“当时做急救的人是谁?”
他眉头一皱,直觉这人会是重要的突破口,可当他问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角落里的黑卷发少年。
纲吉:“……”
蓝波:“……”
两人对上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尴尬。
好吧,作为一个在腥风血雨中成长的黑手党,急救确实是一门必学的课程,知道这人是蓝波,纲吉竟然没多少意外的感觉。
心下叹了口气,他之前能去无视,现在不行了,私人感情不能带入工作中。
他走上前,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开口问道:“波维诺先生,能把你与死者相遇的过程叙述一遍吗?”
波维诺先生……
蓝波扁扁嘴,多么生疏的称呼,明明以前还会直接叫他“蓝波”的,这人是真的打算完全断掉他们之间的过往吗?
少年有些气堵,连带着声音也冷硬了几分,“我不是很清楚关于他们的事情,就是听到有人呼救,然后就去帮忙了。”
“太过简练,请说清楚前因后果。”纲吉看了他一眼。
啧,听听这语气!
蓝波更加不爽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老实道:“我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不小心被一个人撞了,然后后面就发生了骚动,我挤过去一看才知道是有人被歹徒袭击了。因为周围好像没有医生,所以我就自告奋勇的上咯。”
“你拖着行李箱干什么?”
纲吉的关注点似乎永远都有些与众不同,但他真的是只是好奇罢了,难不成是蓝波觉得五星级酒店住的不舒服,想要换一家?
但这想法马上就被否决了,因为他发现对面的少年一脸幽怨,那种气愤不甘、心酸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似曾相识。
难不成又是里包恩在作妖?
可能性很大,并且值得警惕,但以他现在的立场不好多问,反正应该和案子没什么关系。
想罢,纲吉体贴的换了个问题,“在给松本波丽做急救时,你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说番茄酱什么的?”
“有哦。”
蓝波语调慵懒,像是无聊又像是在撒娇,“松本波丽的衣服里面有一包番茄酱,而且兑了些水,浓度较低,袋子破了后弄得到处都是,伤口没感染恶化真是幸运。”
啊,不对。
他话落后又想到,虽然没感染没恶化,手术还很成功,但人还是死了呀,这不能说是幸运吧。
“你怎么知道番茄酱里兑了水?”一直关注状况的世良没忍住问道。
“因为我袖子上沾到了啊。”
蓝波脱下自己后来穿上的外套,给他们展示自己那粘上了污渍的袖子,雪白的布料上一点红色分外显眼。
番茄酱的存在能确定,但有没有兑水就不清楚了,因为衣服上的水分早就干燥消失了。
不过,番茄酱有没有兑水重要吗?好像怎么样都可以吧?
纲吉决定不纠结了。
“撞到你的那个人,你还记得什么特征吗?”纲吉一边问,一边自然的调整站姿,确保能够看到那四人的反应。
“特征啊,我想想看哦……”蓝波歪歪头。
好歹是合作了一段时间的战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纲吉的打算,于是很配合的故弄玄虚一番,加深某人的精神压力。
“个子挺高大的呢,而且穿得很厚实,感觉是男人——”拖长的尾音似乎意有所指,但很快又话锋急转,“但因为看不见样貌,所以体型高大的女人也是有可能的啦。”
“衣服是深色系的,戴着口罩和针织帽,身高大概在……”蓝波伸手在自己头上比了比,“唔,好像是这个位置,那就是180公分左右吧。”
“嗯。”
纲吉这无意识的单音,让理解了其中含义的蓝波一怔,看向他,“已经够了吗?”
“够了。”
“哦。”
好快,这届犯人的心理素质不行啊,少年兴致缺缺的想。
只要掌握的信息足够,泽田纲吉就能以可怕的速度勘破真相,思维的跳跃性和洞察能力让里包恩都赞赏有加。
说起来拥有超直感的人,彭格列家族里也有不少,但能到泽田纲吉这般的当真少见。
直系纯血的力量吗?难怪彭格列那边放不下泽田纲吉。
在蓝波的刻意撩拨下,四个嫌疑人里有两人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飘忽的视线和多出来的小动作都是心虚的表现,他们必然都是知情者。
但有意思的是,这心虚的两人,都是死者近来联系最多的好友——家庭主妇尾田朝奈,和便利店职员濑户本堂。
又再接连得到园子几人的证词后,上午发生的事情纲吉就了解得差不多了,皆与蓝波说的大同小异。
那么,接下来就听听那四人怎么说了。
首先是护士野泽秋实小姐。
“我都说了,我拿出来的真的是A型血,绝对不会错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搞错!”野泽秋实皱着眉,极力坚定自己的言论。
“那照你这么说,为什么血袋会变成B型的?”纲吉犀利的指出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野泽秋实也语塞了,“这……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应该……没有吧?”她语气迟疑,自己也很纳闷,“虽然我不是人见人爱,但是会有人讨厌到我这个地步吗?”
这可不是什么恶作剧,人命关天,要是被证实了她医疗失职,那么她的职业生涯也算走到尽头了,这到底得是要多讨厌她,才能做出这种事?
继续纠结也得不到答案,于是纲吉问了下一个问题。
“根据医院的证词,死者在被送进医院时由于伤口不深,加上得到了专业的急救,所以手术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纲吉叙述着已知情报,紧接着问出了关键问题,“那么,请问在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之间,你都在做什么呢?”
“工作啊,这可工作时间,除了工作还能干什么?”
“不是的,野泽小姐,我想知道的是你在这段时间里的行动。”
纲吉直白的将现状摊开在她眼前,“我想你也明白,现阶段处境最不利的就是你,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当然得拿出相应的证据才行。”
“……我知道了,我全部都会说的。”
在野泽秋实的叙述中,她重点描述了自己去取用血袋,以及发现松本波丽不对劲的大概时间和过程。
“也就是说,大约在三点十分的时候,你去病房查看时发现死者状态不对,检查后才发现血型不对是吗?”
纲吉简短的概括了一下。
“是的。”
野泽秋实点点头,“因为她当时的症状实在太明显了,虽然很不想相信,但确实是输入血型的问题。”
“在你取用血袋的过程中,全部都只有你一人吗?没有别人插手?”
“没有,只有我。”
对方看起来有些不安,看来她也清楚这番承认加重了自己的嫌疑。
“那么在路上呢?”
纲吉又问:“你在前往308号病房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野泽秋实眨眨眼,“额……我在病房门口和松本的丈夫,还有那位女士说了会儿话,这算吗?”
闻言,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
“当然算。”
第二位是家境殷实的家庭主妇,35岁的尾田朝奈女士。
“我和波丽是从小到大的好友,明明约好了一起去逛街,没想到发生了这些事……”尾田朝奈的声音又有些哽咽起来。
“节哀。”纲吉贴心的给她递了两张纸巾。
“谢谢……”
纲吉看着对方擦干眼泪,说道:“你也很希望凶手尽快被逮捕吧?既然如此,还请把事情经过详细的告知。”
“好的,我明白的。”尾田朝奈红着眼眶点点头。
“请问松本夫妇的感情如何?”
和野泽秋实不同,有所关联的人更有可能因为其他原因犯案,而这也不失为一个套取其他嫌疑人情报的好时机。
尾田朝奈想了想,“他们夫妻感情一直都不错,但是最近闹了些矛盾。”
矛盾?
哦哦,敏感词,不深入问下去才怪呢。
“可以具体点吗?”纲吉问道。
“这……其实……”
尾田朝奈看起来有些为难,但她左右看看,想起这个房间被临时征用,除了警察不会有熟人,于是吐露了秘密。
“其实啊,松本最近好像和他公司里的一个新人走得很近,波丽怀疑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其他的心思。”
用词较为委婉,但其内涵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纲吉点点头,“那么她和那位濑户先生关系怎么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濑户工作的便利店就开在她家附近,波丽经常在那儿买东西,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尾田朝奈说道:“濑户是个很热心的人,性子也直,不懂得转弯,很好相处,和客人们的关系都不错。”
纲吉在笔记上写下记录,“请问在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之间,你都在做什么?”
尾田朝奈回忆了一下,“我一直在等待手术结束,之后就和松本守在病房里,再然后为了表达感谢,邀请了那几个孩子一起去吃料理。”
“中途没有离开过吗?”
“没有。”
第三位是死者的丈夫,37岁的公司职员松本利人。
“警官先生,这没什么好查的,凶手肯定就是那个护士!”
松本利人一开口就这么叫嚣着。
“松本先生似乎很笃定,这是野泽小姐失职导致的悲剧,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纲吉气定神闲的说道。
闻言,松本利人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但也老实了下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感觉是那个女人做的。”
“松本先生,感觉并不能成为证据。”
纲吉说:“我想你也一定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武断而放过了真正的犯人吧?”
“……抱歉,是我冲动了。”松本利人颓丧的垂下头颅。
“既然冷静下来了,那回头去道个歉如何?那些言论对一位医护人员来说实在不太友好。”纲吉提出建议。
对方轻轻点头,同意了。
纲吉把他的神态看在眼里,“那为了节省时间,就尽快进入正题吧。松本先生,您与您太太的感情怎么样?”
“感情?”
这个问题让松本利人愣了愣,“很好啊,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唔,因为听说你最近似乎和你的妻子在闹矛盾,其中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纲吉委婉道。
“闹矛盾啊……最近确实是呢。”松本利人似乎没懂,悲伤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知道会这样,我先低头就好了。”
纲吉问道:“方便说说是什么矛盾吗?”
果然,松本利人露出为难的表情,编了借口遮盖过去。
家丑不可外扬,这种心情他明白,但这样一来尾田朝奈所说的就很有可能是事实,动机成不成立暂且不提,加重了嫌疑是肯定的。
“在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之间,你在做什么?”
“我在照顾波丽,她醒来后就一直怏怏不乐的,再后来她说想喝我亲手做的增味汤,于是我就回去做了,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除此之外就没有做其他事情了吗?”
松本利人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了。”
纲吉说:“听野泽小姐说,她在给松本波丽输血前,曾在病房门口和你们说了会儿话?”
“这个啊,是的。”
松本利人爽快的承认,“我只是想问问关于我妻子的照顾事项,毕竟受伤的位置挺吓人的,万一没照顾落好下了病根怎么办?”
“有人能给你作证吗?”
“没有,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
“我知道了,感谢你的配合。”
第四位,死者经常光顾的便利店里的职员濑户本堂。
“额,这个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男人挠挠头,他身上可疑的装扮已经拿下来了,“我可直到刚才,才知道波丽出事了的啊。”
“说的倒是没错,从中午一点五十到你被发现时,你一直呆在医院大楼附近的广场上。”纲吉很给面子的接了他的话。
“就是说……等一下,你怎么知道的啊!?”刚想点头应是的濑户本堂猛然发现了不对。
纲吉无语:“你没发现自己的正对面,就有个监控摄像头吗?”
“摄、摄像头?”
惊讶的脸,看来是真没发现。
“尽管如此,但很遗憾,这并不能排除你的嫌疑。”纲吉说道。
“为什么?”
濑户本堂看上去更懵了。
纲吉解释道:“因为松本波丽被输血的时间,大约是在下午一点半,而你进入监控范围的时间是一点五十,从医院大楼到广场五分钟三分钟不到,这段时间足够你犯案的了。”
“好像,也有些道理……可是我没有杀害波丽的理由啊。”
“濑户先生,是不是你我们会根据事实判断,所以为了自己的清白,麻烦你老实回答后面的问题。”
“哦,好的。”
“请问你来医院的原因是什么?”纲吉问。
濑户本堂立即答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来看望波丽的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有进去呢?松本波丽的手术早在一点半之前就结束了。”纲吉指出逻辑不合理的地方。
“咳,是有一点小小的原因。”
注意到他略带尴尬的神情,纲吉追问道:“什么原因?方便说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劳烦你们了。”对方揉揉鼻子,移开的视线表示他拒绝深入这个话题。
“好吧。”
他在心虚?
和之前蓝波刻意撩拨时一样,不过也有些不同,当时还夹杂些惊恐,至于现在,单纯的心虚。
而且这心虚还是针对死者,松本波丽的。
“濑户先生,请问你认为松本波丽和她丈夫的感情怎么样?”
“啊?波丽的丈夫?”
濑户本堂一愣,随即愤怒的一锤桌子,“那男人就个混蛋!背着自己的妻子搞外遇,让波丽伤心,这种人渣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啊。”
果然如尾田朝奈所说,这人脾气真直,感觉还能再套/套话。
于是纲吉开始不着痕迹的引导话题,从松本波丽到松本利人,又到尾田朝奈。
比起之前避讳的两人,濑户本堂真是个话匣子,他这么一开口,纲吉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不愧是多年好友啊。
“难怪当时尾田女士哭得那么伤心,原来她和波丽女士是青梅啊。”纲吉语气感慨。
“就是啊,她们关系可好了,连买东西都要成双成对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濑户本堂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不过朝奈还真是祸不单行啊,这次一定对她打击很大。”
“怎么说?”
“哦,你不知道,朝奈她啊,一年前才刚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现在又失去了自己从小到大的闺蜜,这实在是……”
继丈夫后又失去了挚友么……
纲吉垂下眼帘,说不清楚是自己现在个什么心情。
四轮笔录全部结束。
当最后一位嫌疑人离开,这个临时征用的房间里便只剩下纲吉一人了,他拿出那张笔记本纸页的物证,细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叹了口气。
很好,犯人的动机也差不多猜到了,现在就看鉴识员那边的调查了。
如果真是那样粗糙的手法,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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