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栖只看了那男人一眼就觉得他战斗力极强,怪不得他一人叛逃却能让整个仙界都觉得棘手无比。
“他来找商云做什么?”虞子栖问。
定元摇摇头,不自觉吞下因为紧张而分泌出来的唾液,犹豫着说:“……仙尊,你有伤在身不便动手。我自己打不过商云,要不我们改日再来?”
虞子栖转头看他,“你跟他同在仙君位,试都不试一下就说打不过?”
“纯拼法力或许不相上下,”定元往后缩了缩,摆手怂道:“但是打架真的不行啊!”
巨坑中血淋淋的肩膀颤栗不停,坑中人张嘴未及说话,粘稠的血液顺着下巴先稀里哗啦的淌下去:“……魔、魔尊说过,若是在魔界再听到我的笛声,就把我的魂魄打散……你让我去魔界给梦千里吹笛子,我不吹,死在你手里,我吹了,死在魔尊手里。左右都是死,我、我何苦折腾这一趟?”
穿透皮肉的麟枪猛的向下一惯,截断了后话,也将闻笛狠狠钉在地上。
周边碎土轰然迸溅又落会原位。
定元暗骂一声残忍,转头一看虞子栖,被他苍白的面色吓了一跳。
“仙尊?”他担忧的唤道。
虞子栖强按住不适,勉强动了动嘴角,无声道:“商云现在这处,梦千里无人看守,去魔界碰碰运气吗?”
定元没反应过来,“啊?”
“梦千里的安危关乎仙界稳定,若真让鬼仙给他去乱吹,指不定会成变成什么乱七八糟的局面。”虞子栖此刻困心衡虑,身为仙尊龟缩在此窥间伺隙已十分不妥,若是等商云发现他,到时候不可避免的交上手,必定会露馅。
届时场面更加难以收拾,倒不如现在离开,先去解决其他的事情:“找鬼仙只为了我一个人,找到梦千里却是为了仙界安危,趁着商云绊在这里,走?”
定元抬着双眸看他,里头闪烁着星芒和水意。
他感动片刻,不住点头。
虞子栖回望四周。
前路堵死,后路狼藉。
他正想从上头爬出去找晓风,定元那边一挥手,二人脚边出现一个丈宽的圆圈来。透过去望,下头黑气澎湃,不停的汹涌翻滚。
既像万里深海涌动,又像密布乌云倾轧。
“仙尊,跳吧。”
定元做了个请的动作,指着脚下虚空。
虞子栖一直以为自己不晕高,直到看了这个高度,他从未表露出来的深海恐惧症和恐高症险些一齐发作。
他忍着头晕目眩和胃里的翻江倒海转开视线。
定元等在一旁,关切的问:“仙尊脸色实在难看,不然……”
虞子栖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咬牙往下一跳。疾风骤然而来,吹乱了长发和衣衫。其实只有眨眼间而已——
睁开眼,他已经站到了地上。
定元并肩站在他旁边,正转过头看他。
踩到地面,虞子栖心里踏实了点。他余光环顾四周,发觉此地没有刚刚看起来那么沉暗,同仙界的独殿也不大相同,群殿毗邻而居,连接城池、场地,像一座山中城。
如果忽略其中弥漫的肃穆杀气和森冷寂静,跟凡间差不多。
一列带着头盔的魔卫士兵从尽头转出来,定元一挥袖,大惊失色:“魔界禁制太强,隐身术无用了!”
虞子栖猛的一拽他,二人躲进一旁的通道。
待到巡查士兵走过,定元捂着胸口后怕道:“还好躲过了,若是被发现,惊动了魔尊那就完蛋了!”
虞子栖只听传说就觉得魔尊此人喜怒不定,阴鸷狠戾。当即很赞成的一点头。
定元解下腰间布袋,放出小壁虎来,“去找战神。”
两只壁虎齐头并进往前爬。通道两侧的烛火笔直向上燃烧,地上交错着无数横竖阴影。
虞子栖突然道:“不知道梦千里有没有受虐刑酷打,若是伤到面貌就不好了,待会儿还需寻找仔细些。”
“谁舍得伤战神的脸啊。”定元眺望远处无人巡视,紧紧跟着壁虎往前去,“六界美景啊!”
那必然美的惊心动魄。
虞子栖有心想要见上一见。
“关押战神的狰狞窟是魔界的冤狱,里头禁制最强。”定元说:“咱们今天运气真好,说找闻笛就能找到闻笛,要救战神就到了狰狞窟。”
“是啊。”虞子栖揶揄道:“找闻笛撞上商云,不知道找梦千里会撞上谁。”
百米到头,出现左右一道通路。壁虎望望左又望望右,任凭定元在后头催,不再迈出一步。
“诶!”定元奇道:“你们今天怎么了??”
壁虎一齐摇头,看起来诡奇而诙谐。虞子栖蹲下身,揪起一只往前一扔。
“吱吱吱——”
那只壁虎仿佛被抛入了虎口一样,撕心裂肺的边叫边往回爬。
“奇怪了。”定元说:“它们胆子很大,年前随我去极地捕杀饕餮,个个身先士卒威风凛凛。”
虞子栖收回视线,眼中神情丝毫不变,镇定的安排:“我们一边一个,一刻钟后,无论能不能找到梦千里,都回到这里汇合。”
定元随意挑了一条路,临出去问:“仙尊的埙带着吗?”
虞子栖不知道什么埙,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便说:“落殿里了。”
定元想了想,从腰间布袋里掏出来两只小巧的木埙,递给虞子栖一只:“还好我的老埙没来得及丢。若是仙尊先找到战神,就传话给我。嗯……若是来不及说话,便叩响此埙三回,我就往回赶。”
虞子栖接到手心:“如有变故,安全为先。”
定元重重点头,探头望一眼四周无巡卫,率先向右去,一闪就没了踪影。
虞子栖静了静心,往另一边去。
地面青黑色的大理石追着两排灯光一直向前,他越走,越觉得温度降低,数步后便感觉皮肤有些寒涔涔的。
这段路畅通无阻,连个守卫都未见到。
此路到尽头,虞子栖贴在墙角探身去看,眼前出现一间宽大冰室。厚重的冰墙微微凹凸,玄钉契在上头,拴住的细丝吊住半透珠线红帘,凭空隔出几个不成规矩的阁间来。
底下交汇贯通,云朵一样的寒气争相拥挤着往外走,在门口处冒出丝丝缕缕的凉气。
地上黑影同白雾重合,横栏竖砌投下深浅不一的阴暗,随着灼灼燃烧的烛火偶然一跳。
虞子栖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
“咳。”
近处传来的低咳犹如平地炸雷,虞子栖浑身一凛,冷汗骤然布满后背。
他仓促转身,只扫了一眼就愣住了。
墙角处半靠着一个人,长腿微曲着,偏着头,垂着眸。搭在肩上的鸦色外披没有系紧,露出里头松垮洁白的里衣来。
染着灯色的领口半包住脖颈,顺着流畅的弧度向上,路过急转的下颌,再向上,微抿着的唇一动,狭长眼角同时撑开了一半:“虞……”
话顿一半,这人抬着眸,意味深长的说:“子栖啊。”
他凭空出现在这里另人毫无察觉,法力定不容小觑。虞子栖不动声色的想:法力很高,等阶高。能直呼自己姓名,很熟。又……长成这副天容玉砌的模样,让人觉得少看一眼都可惜。
非常符合传闻中梦千里的人设。
难怪商云为了他能得罪北海叛出天界,就这张脸,换我也愿意啊!
虞子栖艰难的移开目光,很熟的松了口气:“你……你还好吗?”
幢幢倒影中,那人顿了片刻,问:“仙尊怎么来了?”
美人总是能最大限度的激发人的占有欲和怜惜心,虞子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和了:“商云去抓鬼仙,被我们撞上,就想着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救你出去。”
他说着一停,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这看守未免过于松懈了。”
那人道:“这里十三重禁制,一般的人进来法术所剩无几,看守的人就少了……还有谁来了?”
披在肩上的外衫随着他声音一滑,衣角垂在地上,同深如墨色的投影彻底重合。
他虽然美,但是并不柔。眼中隐约可以看到泄出的杀伐戾气,这皮相镀着凌厉,使人很难生出轻佻之心。
虞子栖率先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不自觉清了清嗓子:“定元去了另一边,我们去前头等他汇合。”
他边走拿起定元给的木埙,准备叫定元折返。
身后人看着他动作,隐在阴影中的手指轻轻一转。
虞子栖转过身看着他:“走啊?”
那人一顿,探寻在他后背的视线骤然收回,里头一线星河放宽,展平的唇角往上一动:“仙尊先请。”
然后他直起身,借着随意拉拢外衫遮敛眼中闪过的神色,系着衣带漫不经心的跟了上来。
虞子栖带着人往约好的地点走去。
身后一直跟着的池戮眼看着他轻而易举穿过一道又一道禁制,甚至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他一面反思是禁制太弱了,还是虞子栖太强了。
卧冰室外的禁制打开十三重,过每一重都会压制一次法力,而法力被压制就像被人攥着心脏不停收紧,是非常难受的事情。
池戮饶有兴致看着虞子栖的背影。两壁的光交错打在他身上,挽留不下分毫停顿。
他身在魔界,似乎心还留在仙界。即便处在阴影之中,也沾染不上带着魔气的尘埃。
连背影都格格不入。
之前的通道中杳无人迹,定元还未归来。
虞子栖站在墙边,侧身让过:“进去等。”
池戮毫无防备的越过他进去,仰头望了望圆顶:“原来你们从这里进来的。这本是条废弃通道,昨天刚打通准备运输乌晶石的。”
虞子栖盯着他下颌同脖颈拉伸出来的线条,问:“你怎么知道?”
池戮心道,我的地盘我当然知道。他笑了笑:“我听见他们打通时的响动了。”
虞子栖不动声色又问:“怎么知道是运输的乌晶石呢?”
池戮面不改色的说:“听商云那个叛徒说的。”
虞子栖点点头,望了一眼定元去的方向。
尽头处一片黑暗,别说人影,连光都没有。
池戮席地而坐,托着腮,看着虞子栖,“仙尊去找鬼仙干什么?”
他个高腿长,四肢舒展,外衫委顿在地散在腿边,间断露出来的里衣包裹着肩膀膝盖,顶起一个紧绷的弧度。
虞子栖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又将头转了回去:“问他点事。”
“什么事啊?”
虞子栖留一个背影,不答反问:“商云去做什么?”
池戮想了想,无所谓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虞子栖想起鬼仙的悲惨传闻,顿了顿说:“或许是为了讨魔尊欢心吧。”
身后的魔尊池戮挑了挑眉,“这话怎么说?”
“据说是争风吃醋惹出来的债。”虞子栖偏头看了他一眼,刹那间鼻梁映着偏黄灯光,显出一些暖意来。
但是太短暂了,转瞬就被那寒津津的雾纱羽裳给打败,看起来仍旧隔着寒冰冷雾一般,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仙尊怎么还信传闻呢?”池戮靠在墙上,笑着说:“这事我知道真相,你想听听吗?”
虞子栖正等定元等的焦心,没留神他说的什么,转身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举着木埙说:“定元的埙,你会用吗?”
池戮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虞子栖势作收回,池戮伸手取过来,“我试试,记不清了。”
他低头摆弄,虞子栖看了几眼他侧颜,“……我一直想问,商云只是个仙君,怎么能把身为战神的你掳走呢?光是法力,你也比他强不少。”
毋庸置疑,等阶越高,法力就随之越高。梦千里身为三巨头之一的仙尊,应当地位和法力都很高才对。
池戮表情更加复杂了。
虞子栖无意打听私事,见状摆手去说别的:“魔尊也太不要脸了,说挖墙角就挖墙角,仙界多少年才培养出来一个商云。”
“……”池戮顿了顿,说不清是什么新奇感觉:“……裕龙殿的香火都记在了商云名下,他有法力作保,又有实战经验,战斗力当然拔筹。”
虞子栖跟着点头,借着恍然大悟往回找补:“对,差点忘了。”
池戮把木埙解开还给他,“按住二孔就可以说话了。”
虞子栖伸手去接,“你怎么知道的?”
“仙界的埙都是同一个解法,仙尊差点把这个也忘了吗?”池戮松手之际轻轻抚过虞子栖腕间,一瞬间传到的指尖的法力十分充足。
确实是虞子栖本人。
结合他之前去找鬼仙,池戮怀疑的想:难道他记忆错乱了?
虞子栖眼睁睁看着他摸了自己的手一把,动作不由一停。
这不合适吧?他心想。
难道仙界也流行性暗示、一夜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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