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君深在被窝里动来动去,那点热气早就散光了,不得已穿了衣服,从被窝里爬起来。

    李玉芬回来的时候,兜里揣了一把糖,君深吸溜着鼻涕,剥了一颗糖塞进了嘴里。

    大概是君深早上总是没穿好衣服就下床乱跑的缘故,受了凉,到了下午,鼻涕流得越来越厉害,君珏摸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发现温度高得不正常。

    李玉芬当时就抱着君深去找了村里面的医生。

    村里的医生姓徐,名淮。

    徐是村里的大姓,人数众多,徐医生和村里的人多少都沾点亲带点故,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子,拿药或是打针吊水的时候没有钱,徐医生也非常好说话地表示什么时候方便给都行,只是村里的老人暗地里并不是很待见他。

    君珏以前还觉得这个医生人那么好,为什么有人说坏话呢。

    后来从奶奶那里知道,这个徐医生虽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在他卫生所拿药或是吊水,价格要比隔壁村要贵一点。

    贵一点就贵一点吧,乡里乡亲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是这个徐淮给的药总是不起效,一个普通的感冒都能拖一个星期。

    以前的乡亲看在同村人的份上还容忍一二,后来越来越过分,一个三岁小孩的普通感冒硬是被拖着,到最后险些烧坏脑子,从那以后村里人就很少去找徐淮了。

    但是现在天色不早了,隔壁村的卫生所离得太远了,李玉芬抱着君深,没办法去了徐淮那,心里想着拿点退烧药就行。

    徐淮的家就在卫生所的后面,李玉芬抱着君深急匆匆地过来,徐淮看见君深脸烧得通红,心里也知道轻重,老老实实地量体温,拿起听诊器。

    李玉芬帮着揭开衣服,徐淮将听诊器紧贴在君深的皮肤上,仔细听,听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听诊器,过了一会儿又取出夹在君深腋下的水银体温计,眯着眼,手里不住地转动着温度计,然后看到度数——38.5!

    “婶娘,你家小深这烧得有些厉害,我听这声音也不对,肺部好像有点发炎,需要马上吊水……”

    徐淮一边说一边收拾体温计、听诊器,没等李玉芬开口说话,又自顾自地进了操作间,开了一瓶葡萄糖,准备给君深调制即将要用的药。

    李玉芬本来想开口说“不吊水,开点药就行”,但是看到徐淮已经开了一瓶葡萄糖,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心里想着要是没效果,大不了明天去隔壁村卫生所看看。

    看了又看,李玉芬想起村里有户人家的孩子差点被烧坏了脑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对着徐淮说:“你药开重一点,小孩子不经烧。”

    徐淮正在往葡萄糖里注射浅黄色的药剂,听见李玉芬的话,正小心推着活塞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又重新调制了一注射器的药投进了葡萄糖里。

    君珏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徐淮注射第一针药剂时,君珏就知道给的药分量不够,正想着怎么帮弟弟退烧的时候,李玉芬开口了,然后徐淮才将药给够量。

    徐淮的卫生所有三张床位,每张床位都铺着白色的床单,还有白色的被子,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只要忽视卫生所里一个病人都没有的事实。

    李玉芬将君深安排在一个床位上,床上虽然有被子,但是很薄,大冬天的,一床被子根本就不保暖,于是李玉芬又将另外两张床上的被子加在了君深身上。

    徐淮带着装了药的葡萄糖过来了,拿着葡萄糖的手上下摇晃,瓶子里浅黄色的药剂泛起了泡沫,然后将葡萄糖挂在床边的挂钩上,开始给君深扎针。

    君深一开始还因为有糖吃而开心,后来发烧生病就蔫吧了,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李玉芬的怀里,等到徐淮拿着黄色的橡皮管,冰凉的手拿起君深的小手时,君深才有了反应,心里对扎针有些恐惧,看着徐淮眼神有些瑟缩。

    徐淮用橡皮管扎紧了君深的小臂,并让他握拳。

    徐淮将橡皮管系得很紧,君深感受到被勒的地方很疼,有点想哭,看着徐淮在手背上拍拍打打找血管,君深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眼里迅速泛起了泪花,眼看着就要哭了,徐淮看见了,从白大褂的兜里摸出一颗糖:“小深是个男子汉,男子汉是不能哭的,来,这颗糖是给勇敢的小男子汉的。”

    徐淮轻声地哄着君深,将糖喂给君深后,动作放轻了许多,找到适合扎的血管,用酒精轻轻擦了一遍,凉凉的感觉让君深的手有些躲避。

    徐淮将挂在一边的针头取下来,调节流速,药水从针尖冒出:“小深不要怕,打针不疼的,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李玉芬将君深的眼睛捂住,君深眼前一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能感受到手背凉凉的感觉,心里有些慌。

    “好了。”

    听见徐淮的声音,君深的心神一松,没想到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扎上针了,而徐淮则是趁着君深放松的那一瞬间将针扎进了手背里的血管。

    君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哭,但是手背并不是特别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奶奶和姐姐担忧的神情,吸吸鼻子,又憋回去了。

    “不哭不哭,呼呼就好了。”君深抬起自己扎针的手,小心地吹气,嘴里还包着徐淮给的糖,嘴里含糊不清地自我安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君深这个样子,让君珏稀罕得不行:自己的弟弟怎么那么可爱!

    在外人面前,君珏一向是收敛的,但还是忍不住上手薅了一把弟弟毛茸茸的头。

    徐淮也忍不住摸摸君深的头,然后对李玉芬说:“等水没了叫我,还有两瓶。”

    小孩子一向好动,等察觉手背上的针并没有什么影响时,君深开始胆子大起来,东碰碰西摸摸,扎针的手也动来动去。

    徐淮来换水的时候,看见君深在乱动,仔细看了看针眼,害怕会鼓包,转身去找了装药剂的药盒,将君深的手绑在药盒上,这样就算手动来动去,针头也不会动,就不会鼓包了。

    君深看着自己被绑得像猪蹄的手,有些好奇,举在眼前稀奇地看了好久。

    “奶奶,我这边胳膊好冷。”

    李玉芬将君深扎针的那只胳膊塞进了被窝,故意板着脸,让君深不要乱动。

    君深安分了一会,但还是感觉扎针的那只手好冰,有些难受。

    徐淮进来观察的时候,看到了哼哼唧唧的君深,听到君深说自己的胳膊冰得难受。

    李玉芬心疼孙子,问徐淮有没有什么东西让药水热一点,徐淮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不行,药水温度高了就不起作用了,大冬天的,就忍一忍吧。”

    虽然徐淮嘴里说忍一忍,心里想了想,还是回到不远处的家,拿了自家的热水袋,灌满了热水。

    徐淮的老婆曹云看见了就随口问了一句:“谁来了?”

    徐淮努努嘴:“君家的老小。”

    “是李家婶子啊,怎么了?”

    于是徐淮将君深的事说了一下,曹云听了后沉默了一会儿:“君家不容易,你可别耍心眼。”

    徐淮听见老婆的话有些心堵:“哪能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曹云怀疑地看着他,然后推着他去卫生所:“你心里知道就好,我晚上多做点饭,一会儿叫李婶和她家的小珏来吃饭。”

    徐淮想说点什么,只是看着自家老婆瞪着他,大有一言不合就没饭吃的赶脚,嘴巴动了动,最后只说了句“好”。

    徐淮将灌了热水的热水袋放在君深扎了针的胳膊下面,又将被子腋好。

    卫生所里只有君珏一家人,药水也是刚换过,徐淮忙完后没事了就坐在一边玩手机。

    君珏看着徐淮,总感觉这个人好纠结,你说他心眼坏吧,他会哄小孩,见谁都一副笑脸,讲话温温柔柔的,但是你说他人好吧,他又总是耍心眼。

    看不懂,看不懂。

    【人类本来就是一个纠结的物种,我以为珏珏你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已经习惯了。】

    【人太复杂了,我宁愿他们非善即恶,这样也好决定对待他们的态度。】

    【啧啧啧,珏珏,你还不如和这个医生学学,瞧人家的心里素质多好,知道自己的口碑在村里不好,但见谁都一副笑脸,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吗,那些人也没拿他怎么着啊,顶多心里嘀咕一两句,这种程度对他不痛不痒。】

    【所以,我要多笑吗?】

    【珏珏,你要尝试着和别人沟通,不要别人一对你散发善意,你就顶不住要跑,有什么好跑的,自信点,尝试自己去交流,哪怕说错话了,只要你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尴尬地就是别人……】

    系统头头是道地对君珏说教,还拿徐淮当例子,说他就算人品不好,但是会做人,要君珏多和他学学。

    看到宿主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系统感觉自己已经到达了统生巅峰!

    奇怪,为什么感觉空间里有些冷。

    系统默默地用翅膀裹住自己,舍不得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劲地说,然后气温越来越冷。

    系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的宿主心情好像不太美妙,于是果断地闪了。

    嘤嘤嘤,我单知道宿主会用空间里的灵力,却不知道还能调节温度,冻死统了!

    我错了,但是以后逮着机会,我还是会继续的,看君珏吃瘪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嘶——有点冷,睡个觉先。

    看到话痨系统找个地方睡觉去了,君珏才放开自己的意念,空间里的温度立马恢复了正常。

    君深的药水换到了第三瓶,徐淮被老婆叫回家吃晚饭,李玉芬看着天色不早了,想回去做饭,但是又怕两个孩子在这里不方便,就一直待在这里,准备等君深输完液后,一起回家。

    这时,徐淮和他老婆曹云端着三碗饭过来了,硬是让三个人吃饭,李玉芬当然是不肯的,徐淮老婆苦劝无用,有些沮丧。

    “李婶,我前几天在你家买了二十斤挂面,家里长辈都说好吃,都快吃完了,过两天我再去你家买几十斤。”

    “是吗。”听见有人夸自己家做的挂面,李玉芬就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一起,十分开心。

    曹云又趁机将碗塞进李玉芬的手里,这下李玉芬没在推拒,心里想着等这个女娃去买面的时候,送她点面就是了。

    君珏姐弟俩看到奶奶吃了,也跟着接过碗,君珏努力地挤出一抹笑说“谢谢”,君深看着姐姐,也跟着有样学样说谢谢。

    曹云很开心:“多吃点,没吃饱我那里还有。”

    君深吃得满嘴是油,听见曹云的话不住点头。

    徐淮家的晚饭做的是蛋白肉,是一种有着肉口感的蛋白制品,曹云调料又加的足,还淋了褐色的汤汁,拌着饭十分好吃。

    李玉芬对自家孙子的吃相有些不好意思,瞪了君深几眼,只可惜君深一心只沉浸在吃饭这件大事上,没有注意到奶奶的眼神。

    曹云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没事,小孩子嘛都这样,能吃是福。”

    等君珏三人都吃完了,输液也输得差不多了,徐淮将粘在君深手背上的胶带一个个撕开,把君深撕地唧哇乱叫。

    等到了最后一块胶带,徐淮并没有完全撕开,而是撕开一半看到了针头,然后在胶带里塞进了棉花,然后一只手干脆利落地一抽,针头就顺利脱落,另一手迅速摁住针眼,再将胶带粘回去。

    徐淮让李玉芬帮着孩子摁住针眼,让他们歇一会再回去,自己开始收拾空瓶子和软皮管。

    李玉芬抱着君深,让君珏跟在后面,准备回家。

    出了卫生所的门,曹云远远地招呼了一声:“李婶!”

    李玉芬停了下来,曹云提着一袋子东西,将那一大袋子的东西塞进了君珏的手里:“前两天做的的拐棍糖,给孩子们吃着玩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