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方永新好像突然忙碌了起来。
无论是他打出去,抑或别人打进来的电话数量皆与日俱增。
并且不知有意无意,每一次通话时,都会走远了避开管奕深。
有几次两个人还在床上腻腻乎乎的,手机一响,他立马起身离开。
刚开始管奕深是有点不舒服,不过想到自己答应过对方要保留界限感,纠结两天也就看开了。
方永新对自己的确够好,那些销售圈里的事,哪怕听了,他这个圈外人也未必能理解,不问也罢。
也许有些电话涉及什么商业机密呢。
他是如此安慰自己的。
方永新照样是各种大牌如流水地送,即便管奕深再三申明对那些东西并没有多大的需求,依旧挡不住越来越多的奢侈品堆满酒店套房。
好像在方永新心中,为小情人花钱,是身为金主必须一丝不苟完成的任务。
有人乐意这么捧着自己,管奕深没道理不接受。
粗略地算了笔账,确认关系至今,方永新至少在他身上砸了大几百万。
要么是这位实在钱多得没处花,要么……就是方永新应该真的……挺喜欢他的吧?
管奕深为产生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而怪不好意思的,但每每与那双专注的眼睛对上,又忍不住暗自沉迷。
方永新这个人,实在太容易令人产生好感,继而深信不疑了。
有时候不刨根究底,确实能省去不少烦恼,日子便又愉快地过了一段。
直至那一天,一条偶然发现的微信,再次勾起他的怀疑。
因为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两个人的出行计划取消,就在酒店下面的健身房耗了一天。
晚上回房间,方永新去洗澡,管奕深百无聊赖地调着电视频道。
正巧看到娱乐新闻在宣传当红女星华瑾的新剧。
摁在遥控器上的手一顿,盯着屏幕里那个光艳照人的女人,许久没有说话。
等到五分钟的采访都放完,这才轻笑,像是高兴又像是欣慰,喃喃道:“挺好……”
刚打算调台,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响起,是方永新的。
他抬头朝浴室望去,哗啦啦的水声还没停,完全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思索片刻,决心放着别管。
了解方永新的脾气和底线以后,他已经开始自觉地不去关心这种隐私。
哪知道对方很有毅力,一次打不通,刚歇了没两秒,又拨来一回。
管奕深把电视音量调小,微微偏过头,舔了舔后槽牙,于锲而不舍的铃声中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决定不如直接送进浴室里,免得真错过了什么急事。
倾身抓过手机,第二遍来电恰好也挂了。
随意瞥了眼,显示的人名是Kerwin,管奕深毫无印象,也不怎么在意。
刚预备下床,又来了条微信,一看名字,还是Kerwin,句子也很简短——
【菀城那个搞定没有?就等你回来了】
管奕深的动作一顿,心头笼上一层疑云。
菀城那个?
哪个?
那个人?还是那个事?
这大半个月方永新不都和自己在一起吗?他还要搞定什么?
左胸口的搏动砰砰加速,脑海里瞬间掠过各式各样的猜测,并且无一例外,全是负面的。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哗——”一声,浴室的门被拉开,裹着浴袍的方永新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管奕深抓在掌心里的手机,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有人找我?”
管奕深仰头,无言地凝望少顷,到底没有多嘴。
将手机递过去,囫囵“嗯”了一下,便不再开口。
方永新滑开屏幕,眸色微微一闪,二话不说,直接去了阳台。
如此反应放在平日也挺寻常的,但眼下,偏叫管奕深看出了几分心虚的意味。
后背陷入柔软的床垫里,使劲搓了搓脸,强迫自己别瞎想,别在意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但越催眠,心底疑云反倒放得越大。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最后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阳台才传来动静。
拖鞋摩擦地面的动静逐渐靠近,身侧的床垫凹陷下去,随即,被窝里躺进另一个人。
电视早就关了,床头只剩一盏昏黄小灯。
此起彼伏的呼吸落进空气,一个比一个清醒,但显然,方永新并不打算给什么解释。
终究还是管奕深率先沉不住气,翻身正对向他,望着那张白净优雅的脸,再联想前些天两人之间的不快,竟生出些许忐忑。
组织了半天语句,才拐着弯问:“我记得你说过来菀城是有任务在身的吧?天天陪我,不碍事吗?”
方永新的表情看不出丁点儿波澜,平静道:“你不是答应过,我的事,不再多问。”
意料之中的回答,管奕深咬了咬唇,终于吐出憋在心底已久的忧虑:“但你总有一天要回京城,到时候我怎么办?你是打算带我走,还是留我下来?”
最初的时候,他生怕方永新非要拉着自己一起离开,然而不过短短几十天相处下来,心境却已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对于走还是留,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个倾向性的答案,呼之欲出。
只看对方的态度。
沉默的氛围弥漫开来,片刻后,淡淡的嗓音响起:“这个问题,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很晚了,睡吧。”
说完伸手关掉小灯,偌大的套房一片寂静。
管奕深铆了半天劲儿,踌躇又踌躇,还是忘不掉那条微信,决定将心底的想法开诚布公。
只要能得到解释,哪怕仅仅是敷衍,他也能劝服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你是不是有些事情瞒着我?”
“我总感觉你这个人……太神秘了,完全捉摸不透。”
黑暗中落下一声极轻的浅笑,一如既往的柔和,却不含半点温度。
“我们之间,是需要把所有秘密全盘交托的关系吗?”
轻飘飘的一句,就将管奕深堵得无话可说。
瞳孔定格,嘴唇翕动几番,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末了,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说得对,是我又不懂规矩了。”
他翻了个身,用力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眼眶的涩痛尚未来得及蔓延,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缠上腰部,紧跟着,温热的躯体紧紧贴了过来。
方永新近乎是咬着他的耳朵,用上不容置喙的口吻:“三天,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管奕深满脑子不知所谓,或者说,他从没有真正猜透过方永新。
柔软的唇印到耳垂上时,一个激灵,就要把人推开。
胳膊刚动作,便被对方牢牢卡住,挣扎了几下都没用,恼怒得不行。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如此分裂?
上一秒冷言冷语地和自己拉开距离,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凑上来卿卿我我。
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让他始终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更看不清对方的心。
方永新一改之前的疏离,呼吸灼热绵长,挨蹭着肌肤。
一路啄吻到唇角,温柔款款地抚慰:“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不是不告诉你,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又来这招,什么车啊表啊香水皮带,他早就说过不稀罕这些。
方永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比起物质上的奢侈,他更想要彼此坦诚相待,哪怕仅仅一次。
算了,渴望这种不切实际的,才真会“白白伤了感情”。
管奕深强行别过脸,竭力维持声线平稳:“如果有一天,你想甩掉我,就直接说吧,我不会缠着你。”
本来也不过是包养关系,要说图钱自己也捞够了,没什么不满足的。
方永新无奈:“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当然想把你带在身边,只怕你还不肯答应。”
自然而笃定的语气,听得管奕深一愣。
什么意思?他这么千防万防的,不就是怕自己得寸进尺,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吗?
怎么听这话,好像他不离不弃,从没想过晾着自己似的。
管奕深糊涂了,这家伙总是进三步退两步,把人耍得团团转,又挑不出错处。
趁着愣神的空档,方永新将他往臂弯里拢了拢。
语气又轻又柔,透着难以拒绝的哄诱:“你也好好考虑考虑,三天后,我会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心弦无故一紧,不知为什么,管奕深下意识觉得这个邀请颇具深意。
可最终,也只是隔着一片漆黑怔忡地凝望了会儿,默不作声。
他承认自己胆怯了,如果质疑换来的是翻脸无情的冷漠,他承受不起,唯有选择相信。
管奕深有点诧异自己怎么越变越怂,无形之中,竟开始将方永新的脾气和规矩当作行事第一准则。
但每每想到对方冷下脸时那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便无法不去在意。
他是舍不得方永新的吧。
如若不然,也不会成了眼下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管奕深无声叹息,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吻,随后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拥紧。
他感到温暖,又打心底泛起道不清的酸楚。
两个人明明靠得那么近,为什么相处越久,他反而越觉得自己触摸不到方永新。
那个真正的方永新,好似雾里探花,怎样都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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