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雅。”阿芙洛低声说,感到了一阵真心实意的心痛。
麦雅站在窗前,手里举着那支玻璃管,下巴略微扬起,侧脸的线条尖锐而漂亮。她穿着象征强大与博学的黑袍,神色冰冷高傲,冰蓝色的眼瞳里写满了绝对的自信。
暴风雨,古堡,藏书室里用作照明的篝火——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背景。
她那么骄傲,因为她能凭借过人的学识找到帝国阴谋的疏漏。
那是她的学术领域,她的主场。她理应骄傲。
阿芙洛明白,最能让一位黑巫师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学术能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痛,无法言喻的心痛。
她很能理解为什么麦雅如此骄傲于在学识上超过帝国。
帝国光耀骑士和联盟巫师都是由古代巫师分化而来,只不过光耀骑士的力量来自于对光明圣者的祭祀,联盟巫师的力量则来自于对世界奥义的洞悉和支配。
而光明圣者,正好是黑巫师的死敌。
六千年以来,光耀骑士视黑巫师为获取力量的祭品,黑巫师则视光耀骑士为不可饶恕的背叛者和懦弱者,用麦雅自己的话说——“不思进取的白痴和苟且偷生的蛆虫”。
和麦雅相处的这些天以来,阿芙洛也对她有了一些了解。她很少直白地表达情绪,也不喜欢说话,如果麦雅在某个话题上发表了超过三句的论断,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话题能引发她的情绪波动。
至于具体是什么情绪,阿芙洛就看不出来了。
这是阿芙洛所见过的、她最直白最强烈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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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雅收起手里的玻璃管,关上窗,从窗边走了回来。
她看向阿芙洛,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结论告诉莉斯骑士长,伯爵?”
阿芙洛没有回答,目光从地面上扫过,看到那两瓶空墨水瓶和一把废弃的羽毛笔,沉默了片刻,“……你这几天,一直在算这个?”
“三天。”麦雅说,“就在你们开会之前才做出来结果。”
“好吧。”阿芙洛扬起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确实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告诉莉斯。”
“我不想瘟疫制造者通过港口离开。”
阿芙洛愣了一下,“一位巫师想要离开一座城市,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一位帝国巫师。”麦雅垂下眼睫,说:“无论这位瘟疫制造者是谁,帝国必然向他许诺了令他心动的利益,而这些许诺,是无法在联盟境内兑现的。他在联盟留得越久,被发现的几率越大;想要横渡无尽海到达帝国,他只能选择哥帕港口的大型帆船。”
“那你怎么确定莉斯……”
“莉斯是安亚提国王亲自册封的骑士,梅尔维尔是国王宠臣的儿子,他们必然不会放任瘟疫通过港口扩散到王国的其他地方。所以我要求莉斯提出封闭港口,并且向她提供了关键证据。”
阿芙洛回忆起莉斯在下午会议上的表现,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难怪莉斯那么确信我会站在她那边……但是,麦雅,莉斯好像并不把你当做同盟,甚至攻击了你的身份。”
“我和她只是恰好目的相同而已。”麦雅冷淡地说,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那你……”阿芙洛迟疑了一下,才问出来这句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迟疑,可是心底却像有只小兽探出了头,对即将得到的答案既好奇又担心。
“你是真正能做决定的人,伯爵,只能在最后开口。”麦雅说:“梅尔维尔是个废物,这件事只能由莉斯提出。她和院长以及另外一位骑士长僵持了这么多年,必然是有能力的。何况你回来后自然会知道全部,并不急这两个小时。”
阿芙洛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都知道。”
这不是个疑问句,可是麦雅还是做出了回答:“北方议院和联盟中心的秘法议院在情报上是等同的。”
“我知道。”阿芙洛说。
港口,她环顾四周,想,这才是她来哥帕最重要的目的……从莉斯、贝洛克和梅尔维尔的“谢礼”中就能看出来这座港口的地位。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麦雅。这些人的目的还各不相同。
幸好她对港口的控制权足够。
联盟册封她为哥帕伯爵,是出于什么目的……下意识地,阿芙洛开始用麦雅的方式思考,联盟面对最紧迫最严峻的问题就是帝国,她来哥帕也是为了防范帝国……一边是哥帕居民,另一边是可能的大范围瘟疫扩散和极夜之地安全……
权衡片刻之后她收回了思绪,想起另一件事,“你刚才手里的那东西是瘟疫源头吗,麦雅?”
“从患者血液中提纯的瘟疫。”
阿芙洛望着她,眼神明亮,“你居然敢带在身上。”
“只有这么一份。”麦雅说,视线飘向了窗外,那里风雨正急,“……一旦这份样本被投放到城市其他地方,后果无法估计。整个哥帕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身边。”
“你在怀疑医院的其他巫师?”
“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他们,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并不想和他们一起工作。”
阿芙洛想起麦雅曾经和她说过类似的话,于是若有所思。
她突然感觉长裤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烫。
能量波动引起了麦雅的注意,她也向阿芙洛腿上看了过来。
阿芙洛尴尬地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一朵纸扎的玫瑰。那朵纸玫瑰刚一接触到空气,就剧烈地燃烧了起来,伴随着玫瑰的燃烧,骑士长纳尔森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执政官最喜欢的女儿死了,死于瘟疫。”他低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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