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鼻子莫名发堵,羞愧更甚,她终于算是知道了,为何那姑娘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了。
按照当时她躲避的地方看,那位姑娘定然是看到了父亲的惨死,母亲的不幸,十三岁的姑娘,在她看来,那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亲眼看到自己的爹娘惨死,人想必不疯,也离疯不远了。
精神刺激下,胡狄又被自己引来,小姑娘害怕,下意识的要跑,要远离恶魔,最重要的,可能是她自己都不愿相信的。
元昭猜测,小姑娘是看到了小小一点的她进门,当时又面临父母的惨死,无法面对现实,估计是也不想活了。
所以,那个姑娘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豁出自己的性命,帮着她把坏人引开,把生留给了自己。
不管真相如何,元昭得谢谢人家小姑娘,对方引走坏人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是他们姐弟的大恩人。
外头畜生嬉笑的声音,还从呼呼的风声中远远传来,元昭单手使劲的揉了揉冻僵的鼻子,不断的警告自己,眼下不是伤心自责的时候。
既然对方把生留给了自己,她跟弟弟就得好好活着,不仅为了委托者,更得为了给自己做出牺牲的无辜生命。
难受的越过尸体,摸索着绕到粮铺的后院,元昭还在这里收罗到了一把栽花草用的小花锄,端是小巧可爱,铁质的身躯,一头可以栽挖,一头尖尖还能做扦插,份量不重,元昭估摸着,这应该是宠爱女儿的老板娘特意给女儿打造的。
收了小花锄,把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破烂菜刀丢身后的背篓里,转身要走的时候,看到敞开的屋门,元昭想了想,最终还是迈脚走了进去。
在这里,她寻着记忆里身子亲娘爱藏东西的地方翻找,果真找到了老板娘藏起来的银票。
本身的幼娘不认字,也不认识银票,自己虽然没有记忆,可看到被藏得严实的小木匣子里,几张写着字的纸张,上面泰半的字,自己居然看得懂?虽然字体很繁杂。
不管了,心里奇怪归奇怪,知道这几张纸是银票,元昭二话不说的就收了,直接贴身藏在里头的衣襟里,如果自己没看错,这可是二百两,是超级巨款呀!
她估计,这些应该是粮铺老板进货的银钱。
除了这二百两银票,碎银子元昭没再动,反而原样放回去,复原后再度藏了起来。
不是不贪,是不能贪,平日里再能干活有点小力气,毕竟人还小,力量不比大人,再加上眼下自己身体背负的这些,都足以压弯自己的腰,真不能再要了。
逃命要紧,做人要懂得取舍。
当然了,出门前,看到墙柱上挂着的那个半大葫芦,她踩着椅子上去取了下来,顺眼瞄到的案机上的那个圆筒火折子,元昭也没有一点犹豫的抓住往袖筒里塞。
葫芦可以装水,火折子可以引火,都是好东西,也轻巧不占地方,拿着总归能当大用。
收获完一圈,元昭出来欲要离开时,却突然发现,院墙的一边居然有后门。
她上前去,耳朵贴着门仔细倾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确认外头静悄悄的,元昭有些心动,打开门走出去,发现原来这里是粮铺的后巷。
垫着脚,探头望了眼巷子,确认这里无法通往镇子口,想要出镇,她必须还得走先前的路后,元昭叹气,转身正要关门时,眼角的余光却发现,隔壁院子的后门居然是敞开的。
犹豫了一会会,也是实在没听到什么异样动静,没察觉到有什么危险,元昭轻轻拍了拍怀里挂着的弟弟,蹑手蹑脚的往边上敞开的门而去。
一进门,看到雪地上躺着的人,元昭差点没有吐出来。
本来她以为,自己神经已经够粗的了,今晚经历的这些事情,也已经够恐怖的了。
可是,当她看到院子里被染红的雪地上,被开膛破肚,血啊肠子啊流了一地的尸体,闻着浓厚的臊腥味跟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后院时,元昭心里终究泛起一阵阵恶心。
她脚步顿住,努力压下砰砰作乱的心,想要原路返回,在看清楚惨死的人,居然是自己还认识的钟屠夫后,元昭恍然,也是,粮铺的隔壁不就是猪肉铺么?
等等,猪肉铺?
元昭想起曾经跟着亲娘去买肉时,看到钟屠夫手里握着的剔骨尖刀,想着自己背篓里那缺口的破烂菜刀,她意动。
自己家穷,破烂菜刀是除了大铁锅外,唯二得用的铁器,不像钟屠夫家,自己忍着恶心害怕,从他家翻找出来的,除了自己最最心动眼热的剔骨尖刀外,居然还有剁骨头的砍刀,剃毛的刮刀,磨刀的铁棍等等等等,甚至还有一口自己脑袋大小的小铁锅。
丫的,果然啊,还是屠夫吃香,家里日子好过呀!
元昭来不及多耽搁功夫,卸了背篓,把里头的陶罐跟破烂菜刀一把丢了,直接换成了剔骨尖刀跟小铁锅,吃力的,小脚打颤的再度背起背篓,元昭赶紧原路返回。
回到粮铺家的后院,插上门,元昭转悠到前边的门脸,想着自己缺粮食,忍着害怕,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在柜台边的大庞桶里,她发现了灰面粉。
黄褐色灰面的有点泛黑,元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翻出背篓的碗,扒拉开身上的大棉袄,扯开裤子的一条缝,赶紧就往里头舀灰面。
直到裤子变的肥大,份量变重后,元昭才停手,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贪心,倒不是怕自己拿了粮食怕被人发现,而是,装多了她走路都费劲,还怎么逃命?
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懂得取舍,元昭果断收手,整理好自己后,忙往铺子口敞开的门板处奔。
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发现此刻的巷口已经恢复了宁静。
远处的雪(血)地上,直条条的躺着一道人影,元昭叹气,低头打量了眼怀里睡熟的弟弟,她深吸一口气,猫着身子钻出了粮铺。
走过巷子口的那可怜姑娘时,元昭上前,小心的踩在杂乱的脚印上,给姑娘把身上的衣裳拢好,合上对方死不瞑目的愤怒双眼,给姑娘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裹紧了身上当披风用的裙子,手握剔骨尖刀,一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踩着雪地上的脚印,快速的往不远处的镇子口狂奔。
这一次,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自己。
直到出了镇子,窜进了镇子外的林子,马不停蹄的朝着山上跑了一截,元昭都没有再遇到坏人,怀里的小家伙也睡的安稳,没给她再添乱。
元昭机械性的迈步爬上山,在找了个避风的大树,依靠着树干,狼狈的一屁股滑落在地后,她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身来。
自己实在是累坏了,泄了刚刚憋着的那股气,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冷汗淋漓,手脚发软,脱力了。
恐怖的畜生的夜半三更的时候杀上门来,再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切,时辰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同样的,元昭不知道还要多久就要天亮。
但是她知道,在天亮之前,自己必须尽量的远离山下,自己这幅身体活了七八年的小镇,越远越好。
明明身子很累,却不得已再次踉跄的爬起身来,捡起刚刚松手掉落在一旁的剔骨尖刀,踩着越穿越重的木屐,元昭忙往山里头躲避。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到山里避一避,找个安稳的,远离镇子的地方歇口气,让自己缓一缓,再筹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元昭往山上狼狈的爬了一段距离,也没找到还算安全的落脚地,怀里的爱哭郎又不知是哪里不快活了。
当她正深一脚浅一脚踏着积雪,左右四顾查看寻找,整个人狼狈异常的元昭就听到,怀里的小家伙又扯着嗓子开嚎了。
“呜哇,呜哇,呜哇……”。
寂静的夜,寒风簌簌的山林,配合着雪花落下的沙沙声,婴儿的啼哭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元昭无奈,把握在手里的剔骨尖刀,往后背的腰带上一插,空出两手来,轻轻颠着怀里的爱哭郎,轻轻拍打着,“哦哦哦,弟弟不哭,得宝不哭,哦哦哦……”。
爱哭郎谢得宝童鞋:“呜哇,呜哇,呜哇……”,就是丝毫不给元昭面子,她自哄她的,他自哭他的。
元昭也急啊,也害怕爱哭郎的声音引来敌人,或者是山里里的野兽,没有一点带娃经验的她想着,倒霉孩子是不是又饿啦?
忙就扒拉开棉袄,抓着爱哭娃自己的爪子往他嘴里塞。
按照小姑娘不多的记忆里,平日她这爱哭弟弟哭了,要是饿了就塞爪子,哪怕是脚丫子,小家伙也能啃半天。
结果让元昭失望的是,爱哭弟弟很不给面子,人家吧唧吧唧嗦了两口小爪爪后,当即就放开,再度扯着嗓子嚎。
元昭就不明白了,平日里不管是谁,哭久了嗓子得哭劈叉吧?怎么遇到爱哭娃,这条真理就不灵验了呢?
瞧瞧,瞧瞧,怀里这货哭的呀,他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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