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拦住了还要上前理论的墨砚, 自己则是往前一步出示了任状并解释身份。
结果被一句“俺不识字”给堵了回去。
白穆
看着对方高高梗起的脖子,他真不知道“不识字”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倒没恼,好脾气地笑了笑, 顺带拉住愤愤不平的墨砚,又问, “敢问你家燕将军可在他当是知道的。”
对方顿了一瞬, 下一刻硬梆梆地, “不在”
白穆“”
“啧啧,三儿, 看这下马威给的”
“将军不在营地”这种话,要不是被吩咐过,会随便与人说
再者, 燕家军狼虎之师,其治军之严, 白穆就是在京城都有所耳闻要是他真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闲杂人等”,恐怕早就被当成探子绑紧去审了。
守门士兵这反应, 明显是被人提前知会过了。
这一来就是个下马威
对方对他的态度, 也是很明显了。
白穆叹气。
恐怕他在北疆这段日子,不会很好过啊。
他想着,又看向犹自愤愤的墨砚,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现在就这么气,以后的日子不得炸了
他拉着人走到一边的阴凉处, 安慰道,“既然这样,咱们等等吧。”
墨砚见白穆想直接席地而坐, “哎哟”一声, 也顾不得再气, 连忙搀住了白穆,从随身的包裹掏啊掏,竟然拿出个坐垫来,拍了两下,“主子,您坐这儿。”
白穆“”
虽然这一路上见过很多回了,但这随时随地都能拿出各种合用东西的能力,还是让他十分惊奇。
对比起来,他那个连储物能力都没有的系统,真是格外辣鸡了。
系统我能听见
白穆被服侍着坐下,墨砚立刻又撑起一把伞来,在旁边站好。
白穆“倒也不必。”
墨砚十分坚持,“委屈您了。”
然后又递了本书过去
白穆
这可真是个人才。
军营重地,当然是要巡逻的。
只不过,今日的巡逻似乎格外频繁。
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走过去第十五波人了。
白穆虽然视线落在书上,但还是有所察觉。他忍不住跟系统探讨起来这巡逻频率,是不是有点问题燕骁不觉得浪费人力
但实际上
这一波“巡逻队伍”刚刚消失在白穆的视线范围内,瞬间散开,议论声四散而起,一点也不见刚才的纪律严明。
他们本也不是去巡逻的。
朝廷派“监军”来的事儿,早在半月前就有了风声,今日将军一反常态早早出去、走前又将守门几人叫到营帐里吩咐,机灵点的就猜出原委了。
只是没想到
来的监军是这么个美人
常年在边境呆着,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当然是怎么糙怎么过,天天风吹日晒的、就是再好的底子都给磋磨没了
这会儿,突然来了这么个细皮嫩肉、一看就不一样的美人,直叫人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算营地里有张副将压着,消息一传,大家也都各出招式,直往营地边儿上凑。
假装巡逻
这简直是最容易、最没难度的一个法子了。
“嗐,真是绝了”
“你是没看见那脸、那身子比春芳楼里的头牌都绝”
“”
有个“参观”回去的将士涨红着脸,抻高声调炫耀着。
围着的同伴纷纷不屑,“去你的”“呿”“狗屁”“想娘们儿想疯了吧”
被一群人围堵,那个人急得脸红脖子粗,奈何语言水平实在有限,比比划划张罗半天,最后撺掇着同伴去看。
众人一边随着他的比划往外走,一边笑闹质疑着。
只是,走到一半儿,却从外往内次第噤了声。
“见过张副将。”不知道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接着是零零落落的行礼声。
张平山听了有一阵儿了,可没被这些人现在的装模作样糊弄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末了让人该干嘛干嘛。
“副将我们这是打探敌情”
仍有人贼心不死。
“放你他娘的狗臭屁我看你是想娘们儿了下次发饷,甭想要了滚蛋,都给爷爷我滚蛋”
张平山这话虽是训斥,但听这话音儿,竟是对把京城来的监军和青楼头牌作比没有丝毫异议。
要是白穆听见,大约又要感慨一番自己未来这几个月,恐怕待遇堪忧。
不过,他这会儿也是深有体会了。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声,白穆若有所觉,将手里的书册拢入袖中,站起身来。
这会儿功夫,那远处的滚滚烟尘已经逼到近前。
最前一匹马,通体黑色、只有四蹄雪白,皮毛油亮、四肢修长健壮,一看便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好马。
此刻这冲锋的速度也验证了这一点。
白穆要不是对着他,就更好了
“主主子”
墨砚惊慌大喊。
只见那匹马极速俯冲而来,座上骑手丝毫没有勒缰的意思,看样子像是要把人生生踏死。
白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下马威啊。
那边营地里当然也注意到这里的景象,远远几声惊呼。
但那道纤细的身影却没动,他就这么站在原处,直立挺拔。烟尘扑面而来,那人甚至慢条斯理地扬起了宽袖,遮住了口鼻。
千钧一发之际,骑手还是勒停了马。马蹄高高扬起,几乎在了白穆头顶。
燕骁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人。
他也曾见过的,在京城。
一路奔波而来,那人的发冠算不得整齐,原本的该光鲜的衣料也被尘土沾染,透出一股仆仆的风尘味儿来,除却腰间那有些旧的玉佩,再无其余饰物。
无论怎么看,他这时的姿态都堪称狼狈
可他就站在那儿,就自有一股风流的姿态,看过去的人,第一眼注意的永远不是衣冠发髻这些小节
公子如玉。
燕骁想着,视线在那张被遮了一半的脸上略过
他不由扯了下唇,麦色肌肤映衬下,露出的牙齿格外白亮、也格外锋锐,与那凌厉的眉眼呼应,莫名给这笑容添上一丝危险的意味。
或者说美人如玉
美人计
上位三年,京城的那个也坐不住了吧他倒要看看,那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燕骁下了马。
后面的亲卫也相同的动作跟随。
甲胄声整齐划一,沉沉压迫感逼迫而来,那久经战场的血腥悍勇之气,就算没有刻意释放,也足够引起一般人的恐惧。
墨砚因为刚才那马匹事故冲过来,本来要焦急忙慌地问白穆有没有事,这会儿被这气势一迫,僵在原地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穆见状,在心底摇头,冲系统吐槽一句“欺负小朋友算什么本事”,人却已经上前一步,挡到墨砚身前。
他先一步行礼,“下官裴白穆,见过燕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哦”燕骁颇玩味地笑了一声。
半晌,又意味不明念了一句,“裴监、军”
“监军”二字,咬得特别意味深长。
监军这职务,在大晋地位其实颇为尴尬,它名义上是朝廷派来督察将帅、决定赏罚的官员,按说在军中是一手遮天的一职务。
然而
现在的朝廷早就不是当年的朝廷。早在几十年前,由朝廷派出去的监军,简直去一个死一个,任期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后来也就渐渐空下了。
白穆看见那大大咧咧招摇的“燕”字旗。
这支军队,它姓“燕”。
不姓“李”、也不姓“晋”,它的主人也不屑于遮掩这一点
白穆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这一趟来的真是一个虎穴狼窝。京城那小混账,恐怕是想要他的命吧
虽然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但实际见面后,燕骁并没有和人多做纠缠,那句意味不明的“裴监军”之后,就放人进了军营,之后又全然无视了这两人,当然也没有什么给安排住处的举动。
白穆和墨砚二人抱着行李站在原地,接受着各式各样目光的洗礼。
墨砚“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声音发抖,“主主子”
白穆倒是知道他为何这样,任谁被像猴子一样被围观,也是要不舒服的。
白穆心里幽幽叹气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难不成今晚还要露宿在外吗
他环顾四方,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扬起了一个温润的笑,不偏不倚地朝着人过去。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白穆猜测他在军中的地位不低。
毕竟别的人碍于燕骁的态度,就算对他们感兴趣,也都是悄悄摸摸地偷瞄,这少年眼珠子都快长他身上了。
不过那视线好奇居多,没多大的恶意,少年的眼眸清亮,虽也是上过战场,但却没有燕骁身上那如有实质的血气总的来说,还不至于让人难受。
见白穆走过来,那人先是慌张左右看看,却见身旁的人早就避了干净。
燕凌这人是朝他来的
他脸皮迅速涨红,露出些独属于少年人的不知所措来。
“这位小兄弟。”
白穆温和地笑。
燕在军中长大入耳不是吼就是喊凌
大哥,这人说话也太好听了
他这下子不只脸,连脖子都红了个彻底。他张了张嘴,又怕太大声吓着对方,咬着牙又闭上了。
“敢问这里可有闲散的帐子我二人初来乍到、但求一个落脚之处。”
燕凌
大哥没给他们安排住处吗
他脱口而出,“你、你先住我那儿吧”
白穆诧异扬了下眉,倒也没多说什么,带着笑道了声谢。
燕凌被笑得晕乎乎的,昏头转向,差点找不着自己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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