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裴公子遇刺之后, 武安侯府的守卫又被加强了许多。可今夜,这围成铁桶一般的侯府,竟就又被人潜了进来。
听着书房中的打斗声,负责守卫的龚统领脸色发青。
何时有人进去, 他竟全无察觉
这么大的动静, 侍卫早就将书房团团围住。
泛着寒光的箭锋对准门口, 那歹人只要踏出一步,便会被乱箭穿心。
书房也早有带着兵器的侍卫冲了进去。
“喂过了吧”
屋里的那“歹人”被一边被一群侍卫追得狼狈逃窜,一边哇哇乱叫,“我千里迢迢过来, 你就这么对我友敬兄长啊阿骁”
“不是你们来真的”
那人虽是躲得狼狈, 但在书房里窜来窜去这么久, 到现在竟然毫发无伤。
虽然一开始当真以为是刺客,但这时燕骁也认出了来人, 他掩去眼底的晦暗神色,抬手叫了停。
侍卫们虽不明所以, 但军令之下, 却也无人违背。
那人这会儿已经跳到房梁上,还正正蹲在燕骁上方,这踩在主子头顶的作为, 实在是叫这群侍卫心里憋屈得很,但碍于燕骁的命令,无人敢动手。
燕骁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他一字一顿, “钟昂。”
“叫哥。”
钟昂一跃而下, 开口却是这句话。
这熟悉的语调, 恍惚像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算是他幼时为数不多来自亲人的暖意。
便是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他们却连问也不问,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燕骁觉得自己该高兴的,但本该上挑的唇角却僵硬得难看,他抬手对侍卫们道“你们先出去。”
众侍卫虽不明所以,但如今这情形,这人显然是侯爷的旧相识,虽然心里泛着嘀咕,但却也不迟疑地领命而出。有些个细心的人,已经从那“钟”姓中猜测出什么。
这对表兄弟经年未见,叙旧却并没有花费很久一则两人都不是婆妈的人,再者钟昂这会儿刚刚被心上人不留余地拒绝,他虽面上没带出来,但实在心情低落得紧。
进来侯府闹腾了这么一出,却无心再闹别的什么动静了。
是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管家就领命,给新来的表少爷安排住处。
钟昂离开了书房,燕骁却再也抑不住,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一样向后一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忘了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骗来的。
白穆住在京郊,京中的消息传来本就慢些,他又没有故意打探的意思,得知得就更晚了。
等李谈懿“病重”的消息传来,已经是数日之后,白穆正往瓷瓶里插花枝的手顿了顿,一时没对准瓶口,花枝落地,上面的花瓣零落散开。
系统开解“剧情就是这样,而且那可是主角攻受最后不管怎么样都会走到一起的。”
白穆难得没和系统说什么骚话,只是答应了一声。
他弯腰去捡那花枝,几次伸手却都错开了,他忍不住揉了揉眼,但眼前的重影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更严重了,他几乎都看不见那花枝在哪儿了。
白穆难受地闭了闭眼,却有另一只手把那花枝捡起来了。
这会儿工夫,白穆眼前的情形又变成了大块大块的色块,根本看不清楚来人,只能根据感觉来判断
是钟昂
白穆避过了那花枝未接。
如非剧情要求,白穆甚少在任务世界里发展什么多余的情感关系。
好像在那早已模糊的记忆里,有什么叫人痛彻心扉、不得不遗忘的事情。
这段时日放任自己和钟昂相处,对白穆来说已经是少有的奇怪了。意识里危险那根弦早就绷紧了,不断地警告他再这样发展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耳边模糊的传来声音
“见过”
“他”
“知道”
对方应当是以正常音量说话,但这声音传入白穆耳中,却像是微弱的气音。
白穆这才意识到,从早上起,他耳边就静得可怕,刚才“钟昂”进来,他更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完了,他该不会是耳背了吧
不等白穆跟系统要个全身检查,却被人一把抱住了。
“钟昂”似乎在说什么,但白穆这会儿已经完全辨别不清了。
有点奇怪钟昂并不是这么死缠烂打的人,那当是个极骄傲的青年。
虽然心里泛着嘀咕,但并不妨碍白穆拒绝。
这会儿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回应或是反驳钟昂的话显然并不现实。
但只是拒绝人,却并不必那么麻烦
白穆抬手,用了十成的力气把人推开。
他转身背去,一字一顿,“你走罢。”
原本似有若无的声音一静,白穆挺直脊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他猜“钟昂”应当走了。
虽然那人平时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内里傲气并不比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子们少
保险起见,白穆又等了一会儿,才一点点松下肩背,放松了姿势。
他正琢磨着让墨砚请个大夫过来,只是他刚刚转身,就被人沉沉压了下来。
白穆这会儿感官正迟钝着,唇齿交缠的感觉隔了一阵才传入脑中,同时还有舌尖那腥咸的锈味儿。
出血了
因为没有痛觉,白穆也判断不出来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动作。
莫名其妙
白穆简直发了狠劲儿,狠狠把人推开,被反作用力晃了一下,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多亏被那人扶住。
他却并不领情,估算着距离,反手一个巴掌就挥过去。
这手臂挥来的动作在燕骁眼里并不快,他能轻轻松松抓住那细瘦的手腕,再不济也能躲开。
但是他却没动,不闪不避,生生挨了那一巴掌,被打得偏过头去。
那带着薄怒的“混蛋”二字落入耳中,让燕骁撑在侧边的手臂又绷紧了许多。
混蛋
燕骁舔了舔唇边的血迹,并不否认这个说法。
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在他眼前的伪装罢了。
他本觉得,若是他愿意同他在一起,便是装一辈子“好人”、当一辈子“君子”,他也甘之如饴。
但如今,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燕骁压抑着眼底泛的血色,努力让自己出口的声音与以往一般无二,只是那攥拳的手的下方,缓缓洇出一团血色。
“阿穆,咱们这么久的相处难道就比不上比不上十多年前的那一点一点情分”
他努力压抑着那种种暴虐的想法,声音发着颤,这语气几乎卑微到乞求了。
但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撇过头去。
他脸上甚至连刚才的怒色也无,只是冷漠
高山积雪一般的漠然。
燕骁以为自己看见这人毫无生机躺在床上时,已经是人世间最大的痛楚,可如今好似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数月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刀割。
他抓住白穆的手,蹲下身来,喃喃吐出那从没想过会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字,“求你阿穆,我求你”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白穆脸上的表情,他害怕在那漠然神色的注视下,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方才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杀意
他甚至动了念头若是两人都死在这里,是不是也好
可是那无声的静默已然是回应了。
白穆不知道那天怎么发展的,莫名其妙突然就和谐屏蔽了。
所幸这段时间系统更新了数据库,里面又多了不少单机游戏,白穆这一晚上过得并不算无聊,就是醒了之后,莫名发现他换地方了
白穆眨了眨眼,眼前虽然还有点模糊,但总算不像前一天那样什么都看清楚了,起码能认人了。
他对着陌生的床帐回忆了一会儿昨天,他是被硬上了
系统连忙出言安慰。
白穆倒不觉得怎么样,他甚至舔了舔牙这有点刺激啊。
看不出来,这钟小哥平时人模人样、一派正气的模样,还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这黑化阈值也太低了,接下来是不是囚哔y、哔哔
检测到宿主脑电波反常活跃,原本还在临时补习如何安慰宿主365式的系统霎时一卡。
白穆脑补了一波,终于心满意足虽然尝不着肉,但想想肉味总还是行的。
他开口,“三儿,你要是真心疼我那就补偿一下呗”
他本来想探讨一下“和谐屏蔽”这事儿的,但下一秒,积分到账的声音让白穆精神一振,什么都不想了
他是那种沉迷低级趣味的人吗
必须不是
白穆“谢谢爸爸”
白穆心满意足地收了这笔“精神损失费”,对钟小哥那真是一点点怨言也没有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这条件,他也不吃亏。
看见门被推开,还下意识地扬了笑,“钟”
但是多年演员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在吐出第一个字后,一下子崩住了。
差点崩人设
但随着那人走进,看清了他的模样,白穆脸上的表情真快绷不住了。
燕骁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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