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声不掩雀跃的“钟”, 燕骁的心蓦地往下一沉,端着药碗的手也是一顿,水面上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但是他旋即恢复了如常神色, 端药走了近。
“阿穆, 该喝药了。”
白穆被他这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恍惚间想起了一句话
大郎,该喝药了
白穆c
他一个激灵, 颤声问系统, “这药该不会有毒吧”
系统毫不迟疑地, “有。”
白穆舒口气, “原来是我想多等等你刚才说”
“有”白穆都快炸了,“怎么不早说”
系统在白穆激动的声音中,辩解无能,但它很快就放出那天的录音证据
算了,只要能活到剧情线, 毒不毒的无所谓, 不用跟我说了。
白穆“”
他痛心疾首, “三儿,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儿, 和我说话竟然还录音。”
“这人和统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
系统谢邀, 人统之间的信任当然有, 它只是单纯不相信宿主人品。
白穆正专心和系统嘴炮。
燕骁看着迟迟不接药、一脸冷漠之色的白穆, 终于掩不住眼底汹涌的神色。
他克制不住地想他对那人是怎样的神情也会像现在这般漠然抗拒
不,不是。
他想起方才那一瞬他脸上鲜活的神情。
多久、已经多久没看见过他这般神色
白穆最后还是喝了药。
看那架势, 他要是再不喝, 燕骁都要嘴对嘴地喂他。
主角攻要是真因为这个被毒死了, 那他基本也可以苟带了。
他一边喝一边在心里咒骂这对狗男男谈恋爱就谈恋爱,干嘛还非要把前任逼死配角就td没人权了吗
系统适时亮出任务积分。
白穆人什么什么权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嗐,那都不重要。
再看看燕骁,不愧是主角攻看这凌厉的眼神儿、看这深邃的轮廓
白穆彩虹屁还没吹完,就听肚子“咕噜”一声。
白穆
麻蛋
裴白穆这个小仙男人设,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肚子叫的
果然,随之而来的扣分声让白穆心中大恸,整个人都自闭了。
那边,燕骁却在一怔之后,柔软下神色。
看那人羞赧垂下的眼皮,他抑制不住满心怜爱,轻轻在那眼角落下一吻。
起身时却又一僵,生怕从那人脸上看出什么厌恶的表情,他匆匆道了句“我去让他们准备饭食”,便拿了药碗离去。
但在踏出那扇门之后,那些怒气和慌张却尽皆隐没,只余死一样的寂然。
墨黑的眼里一片荒芜,像是什么也映不入,他手中精细的瓷碗已经被他捏出一道裂缝。
燕骁哑声问身旁那人,“还能撑多久”
他的身子还能撑上多久。
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长叹,“至多明年入夏裴公子恐怕已经开始出现失明之兆”
碎瓷片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燕骁却恍若未觉,任由鲜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淌。
许久,他才恍惚惊醒,涩声道了句,”有劳。”
碎瓷跌落地上,燕骁浑浑噩噩往外,眼眶干涩滚烫,他无意识的抬手一拭,手中的鲜血沾到颊上,宛若血泪。
若是他一切安好,他自然愿意徐徐图之、等他真正敞开心怀
但如今他只想留下他。
多留一日,也是好的
白穆觉得有点奇怪。
燕骁最近好像挺闲,只要他睁开眼,百分之七十的概率能看见燕骁在他身边晃。
那么多朝政要事,他放着不管吗
而且按照剧情,这会儿正遇北方匈奴南下,京中世家谋划最后反扑,燕骁该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可是白穆都没见他怎么处理过这些事。
白穆抓心挠肺地想问,但是,不、不行
他根本没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无奈,只能旁敲侧击地说“侯爷军务繁忙,还是不要在此靡费光阴为好。”
燕骁已经记不清白穆多久没主动同他说话了,莫得听见这声音,他几乎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但脸上的惊喜尚未散去,就意识到这话里赶人的意思。
他身侧的手握拳,顿了顿,才语气轻缓道“无妨,那些事自有人处置。”
白穆
他想了想,猜是“有人”是指李谈懿。
毕竟能叫主角攻放心信任的,也只有他媳妇了他本来还以为被幽禁就是实打实的被幽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这么一想,两口子这权争来争去,还真是没事儿闲得慌。
所以燕骁现在要干的,就是把他毒死吗
莫名感受到大郎的委屈。
他还比大郎更憋屈点,这条命得留着救西门庆。
d,这都什么操蛋剧情
白穆默默数了一遍任务积分后面的零,这才心平气和。
而那边,被埋在政事堆里的林洵义看了钟昂处置的折子,忍不住抬头
钟昂莫名“有问题”
林洵义顿了一下,摇头。
他缓声道“钟世子少年离家,未曾想,对政事一道颇为娴熟”
钟昂“滇地的事物,我以前也帮父亲处理过。”
林洵义抬了笔,真诚赞叹道“钟世子少年英才倒是洵义狭隘了。”
钟昂被他这语气说得牙酸,他不太耐烦这个,但还是强忍着客套了两句,重新扎进政务堆里。
林洵义眼中却掠过一抹深思。
燕骁如此信任这位未谋几面的表兄已是奇事,但更奇的这位钟世子处政之法竟全然与燕骁同出一源,只是手段略有区别。
林洵义又想了数息,还是压下那毫无由来的种种猜测。
白穆这边的剧情线倒是没有出错,北地匈奴来势汹汹,朝堂上也确实暗潮汹涌。
钟昂这段时间被政事折磨得够呛,听到这消息,自请出征。
燕骁却给按下了,他确然信任钟昂的领兵能力,但却无法服众。
别的不说,就说燕家军承不承认这新统领,便是问题。不论是磨合,还是取信,都需要时间、需要胜利但他们却没有这个机会。
最好的法子
是他亲自去。
京城也确实有些人动了心思,正好趁这机会抓住马脚,回来一起收拾了。
但
燕骁但在那房门跟前,久久伫立。
直到那门被从里向外打开。
出来的是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他也没想到门外有人,被惊了一跳,人不由往后撤了半步。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站了稳,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侯爷。”
虽然年纪尚小,一举一动已经颇合礼仪。
燕骁点了下头,视线向里。
那男孩忙解释,“先生身体不适,同濂虞布置了功课后,便歇下了。”
为白穆诊断的太医前段时间建议燕骁给裴公子找些事情做,也好分散心神,免得思虑过重
这事情又不可太劳心耗神,免得加快毒发。
燕骁想了一夜,第二日问白穆,“可愿带个学生”
白穆照例没什么回应。
但燕骁已经把他这态度当成了默认的意思,当日用过午膳,便拎着这个小团子来了。
李濂虞,未来的小皇帝。
白穆过分了啊
这对狗男男亲亲热热,结果让他来带孩子
当他是圣人吗
不干
裴白穆的人设,当然不会口出恶言。
白穆就贯彻冷漠无视的态度,彻底把这小团子当不存在。
但这小孩不愧是未来当皇帝的,虽然年纪尚小,察言观色本事已是一流。
见白穆没有理他的意思,却也不哭不闹,只乖乖巧巧坐在一边,自己看书习字。但每日晨安别礼,却也从不懈怠,就好像真的把白穆当“先生”一样。
有时遇见难解的词句,会眼巴巴地看他一眼,但见白穆依旧冷漠,又稍显落寞的收回眼神,下次如故。
像只小狗崽,又萌又可怜
白穆良心好痛。
肮脏的成年人世界,同幼崽又有什么关系
白穆并不费力气地就说服了自己,终于某一次,在小团子看过来的时候,他上前指点了一句。之后,也算默认了这孩子“先生”的称呼。
但是白穆也知道,他这个先生当得并不如何称职。倒不是他有什么藏私的意思,只是身体条件实在不允许。
他看东西虽然不像那天那样,变成一大块一大块的色块连人也认不清,但也确实是也越来越模糊。甫一拿书,才发现书上的小字早就看不清楚,也只能同李濂虞纠一纠他写得大字字形。李濂虞偶尔遇到不懂的词句,也只能由他口述那一段,就这还要看白穆那日状态好不好,要是状态不好,他连听都听不到。
等白穆打算认真教这小孩了,才发现让他当先生,不是坑人吗坑得还是未来皇帝
这基本约等于坑了整个天下
白穆接连提了几次让他换个先生,李濂虞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白穆悟了他跟小孩说有什么用这种事当然得找家长。
结果到头来还是得找燕骁。
可这冒牌家长更绝,那话的意思要是这个不合心意,那换一个就是。
白穆你td当这是在集市买东西还合不合心意
他这是在误人子弟啊
但不管怎么说,李濂虞还是这么留下来了。
自学为主,指导为辅。
白穆乐观地想毕竟未来小皇帝,天资聪颖。
怎么也不至于被他教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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