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来人往街道里,王正泽觉得所有路人都成了陪衬，眼睛里只看得到林瑶，好一会儿才干涩发声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正泽在打量林瑶,林瑶也在看王正泽,人憔悴了许多,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显然是忙废寝忘食 十年夫妻,林瑶太了解王正泽了,他只要是开始做事就会十二分投入和拼命,这也是他能做出政绩原因，有本事不说还肯努力。
不过即使这般憔悴，依然儒雅英俊,只是到底身上沾染了疲惫，加上王正泽开始蓄胡子，看着老了许多,曾经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夫妻,倒像是母子一般。
如今却是反过来了，林瑶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如今模样，自从脸上黄斑彻底消失之后,她不知道盯着镜子看了多久因为实在是太高兴了,恢复了肤色之后,又或者是她吃得好睡得香,没有忧愁,目光温和,嘴角常常带着笑,整个人看着就年轻了许多。
刚才那商贩确实是有些夸张，但是林瑶显得年轻倒不是虚言。
如今站在一起，两个人却是反了过来，林瑶娇嫩倒像是王正泽女儿。
林瑶面对王正泽心如止水，道，“大人可真是健忘，我们已经和离了，妾身变得如何，和大人没有任何瓜葛了。”
林瑶话让王正泽皱眉，他没想到林瑶变化这么大他记得林瑶找过许多名医，但是都对她黄斑束手无策，怎么就好了
“你就是死了也是我王家鬼”
林瑶目光带着嘲讽，语气却很平静，好像不过就是在说一件很寻常事情，道，“白纸黑字，那可是王大人自己亲手写，都说王大人墨宝难得，我却是得了这一副和离书，要不要拿出给王大人瞧瞧省王大人记性不好，总是忘记。”
王正泽脸色有些难看，林瑶话毫不留情而最让他觉得刺眼是林瑶眼中冷漠。
“你站住”王正泽皱眉，忍不住怒斥道。
林瑶哪里肯听，她终于摆脱了王正泽，正是痛快自在时候，如何还肯回去被他品头论足冷笑一声，道，“王大人，你再这般纠缠，莫怪妾身去状告你。”
“告什么”王正泽觉得荒唐至极。
“就告你堂堂一个尚书大人调戏良家女子”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说话声音，这声音天生带着一股软绵温柔，应该是震慑不到什么，但是难得紧绷着语调，居然就带出愤怒意味。
王正泽一看，来了个美貌女子 不，是男子，他又是谁
王正泽虽然认得宁国公府人，但是唯独不认识云付，因为云付这几年一直外面游玩，且加上以前他身上又没有官职，是为宁国公都不愿意提及小儿子，毕竟当初丑事闹那么大不是。
王正泽脸色铁青，就好像丈夫看到妻子出轨一般，低吼道，“他是谁”
云付知道林瑶要找铺子之后就一直想陪着她来，刚好今日军中有文书要送到兵部，他就揽了下来，旁人还当他借机回家，倒也没有多问就痛快把这差事给他了。
虽然一直马不停蹄，但是等着事情办完已经是中午了，因为之前约定好在这附近相见，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谁知道刚来就遇到有人对林瑶纠缠不清，他一时火大就跑过来，才发现是王正泽，又听了两个人对话，这才有了刚才为林瑶出头话。
林瑶道，“王大人，你又是妾身谁凭什么要告知你”
“你”见林瑶不说云付身份，又或者看到云付那生比女人还要漂亮脸蛋，觉得十分刺眼，王正泽终究是忍不住了，不敢置信吼道“你居然养了个小白脸”
林瑶，“”
云付，“”
云付气快晕过去了，他是生比较好看，但是他可从来没有用过女人钱，怎么就小白脸了一时不服气，道，“王大人，我可不像你，花着女人钱，升官发财之后却又嫌弃糟糠之妻，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我可都是花我自己钱”
云付这话却是恰好说出了王正泽一直不愿意面对事情，就是他能有今日，有一半原因是林瑶在后面不遗余力支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一心扑在读书和仕途上。
这话说王正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说话这功夫，渐渐有人瞧了过来，显然是想看热闹，林瑶不愿意被人围观，道，“王大人，你走你阳关大道，我过我独木桥，以后各不相干，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纠缠个没完，不然就算是高御状，妾身也会在所不惜。”
王正泽见有人过来，他最是爱惜自己名声，压低了声音，道，“林瑶，你跟我回去说清楚”
“让开。”
“你今日势必要跟我说清楚咦，你打我”等着清脆耳光声响起，脸上火辣辣疼，王正泽还有些不敢置信捂着脸，林瑶居然打了她一巴掌她向来温柔，就算是发怒时候也鲜少失去理智，如何能下手打人
一个是不敢置信，另一个是满目冷漠。
林瑶慢慢收回手，道，“王大人，请自重。”
林瑶觉得王正泽真是油盐不进，一时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一开始她也诧异，没想到自己也会打人，但是看着他红肿起来脸颊，心里居然痛快不行。
只是不愿再在呆着了，掉头就往回走。
王正泽想要追过去，却被云付挡住，他示威一般瞪着王正泽，他虽然生柔弱一些，但个子却不矮，倒也有几分架势。
那巴掌威力还是很大，因为马上就有人围拢过来，王正泽虽然心中着急，但是却也不敢太过火，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王正泽用袖子遮住面容往回走，等着离开了人群，却到底不甘心，往林瑶走方向望去，两个人还没走远，也不知道云付说了什么，就帮着林瑶提着她手中点心盒子，一副体贴温柔模样，这动作激王正泽红了眼睛。
王正泽狠狠握紧了拳头，旁边赵沫也是愣住了，他踌蹴了一会儿才道，“大人，可是要小喊了轿夫进来”
结果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王正泽瞪着他，一脚踹了过去，只踹赵沫直接跪在了地上，王正泽，恨恨说道，“没用东西，滚。”
云付一路不敢说话，怕是勾起林瑶伤心事，就算看着如何从容，毕竟是十年结发夫妻，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恐怕还是伤心吧。
只是想到王正泽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个人从容貌到言谈举止，就没有一处让他看顺眼。
换做是他，别说这个女子帮着他熬过了最艰难岁月，就是凭着结发夫妻四个字也会好好相待，更何况林瑶是这么好一个女子。
云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懵懵懂懂在心中发芽。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就是跟在林瑶后面茂春其实也不敢说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瑶打人，虽然她觉得这一巴掌打十分痛快，但是她也是看着林瑶和王正泽如何成亲，又是如何夫妻同心走到后面。
“喝一碗馄饨吧。”
茂春有些奇怪，这会儿早就过了午饭饭点，而且之前两个人特意去了一家京中比较出名酒楼点了他们招牌来吃，这几日一直都是这般，如果可能，林瑶都会去尝尝别家味道。
那家招牌就是鲜肉馄饨，味道很好，就是挑剔林瑶也多吃了两口，这会儿应该是吃饱，如何还要吃馄饨
一行人坐了下来，林要和茂春坐在一处，云付为了避嫌，隔着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店家是一个微胖中年妇人，穿着一件丁香色衣裳，头发用红布头巾包着，包馄饨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利落。
“几位客人，用点什么”
林瑶指了指云付，道，“你们这招牌是鲜肉馄饨给那位公子点个大碗。”想了想又加了句，“加一勺辣子。”
“好嘞。”
等着老板娘走后，云付诧异问道，“林夫人，茂春姑娘，你们不吃”
“我们吃过了。”
云付这才发现这是林瑶给他点，一时有些赧然，道，“夫人怎么晓得我饿了。”
林瑶道，“刚五爷过来时候，肚子里好大声音。”
云付脸一下子就红了，道，“怕是夫人等得急，就没有吃午膳。”
“五爷能来帮忙，妾身已经是感激不尽，如何还能让您饿着肚子”林瑶笑着拿起放在一旁茶水，给云付沏了一杯茶水。
云付见林瑶盈盈笑着，趁着身后日光，美丽不可方物，一时只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又想起刚才事情来，说道，“夫人，不值当为那样小人生气。”
林瑶却道，“你们都很担心我不是”说着看了眼云付和茂春，神色却很坦然，道，“刚开始是有些气，后来打了那一巴掌就觉得痛快不行。”
云付无条件拍马屁道，“打得好”
茂春，“”
林瑶道，“云五爷，刚才多谢你，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云付脸一红，道，“我也没做什么呀。”
大家说开了就好了，茂春和云付见林瑶真无所谓，这才放下心来。
老板娘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就端上来热腾腾馄饨，上面撒了一层葱花不说还有一勺辣子油，这红色辣油配着绿油油葱丝，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云付正是饿厉害，倒也不客气了，结果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停下来，道，“这馄饨”
林瑶问道，“怎么”
“实在是好吃，林夫人您也尝尝味道。”
林瑶拿了一个空碗过来，又取一双新筷子，从云付碗里匀了一个馄饨出来，随后轻轻咬了一口，馄饨皮倒是一般，远没在那家酒楼里吃轻薄，但是里面馅儿料却是让林瑶吃了一惊，那肉馅儿劲道到几乎弹牙地步，咬下去又十分柔嫩鲜香。
等着吃完，付账时候，林瑶就问老板娘道，“店家，你这鲜肉馄饨格外好吃，那肉馅儿是不是特制”
那老板娘见林瑶给钱很多，超出馄饨价钱，顿时就笑眯眯，道，“您想知道怎么做吧其实我也想知道。”
其实林瑶就随口一问，毕竟是店家吃饭东西，自然不会告知，但是老板娘这么说就有些诧异，显然是有内情在里面。
果然，老板娘马上就道，“因为这肉馅儿不是我做，是住在我们家隔壁向瘸子做，晚上我给他送了食材过去，早上他就做好馅儿料，我叫我们当家去取就行了，一天就这么多，卖完就没了。”
云付听了这个名字，道，“就是那个向家酒楼，好像是向家菜传人吧”
“对，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你说一身本事，却偏偏断了后也不是，还有个孙女，就是他这个死脑筋，非说什么传男不传女，生生把孙女给气走了。”老板娘也是喜欢闲聊，林瑶随口一问，就问出这许多事情来。
吃了馄饨，又听了一耳朵故事，喝了茶水，几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好像都忘记了刚才和王正泽争执。
云付对这一代很熟悉，带着林瑶看了好几个铺子，却依然没有合适，京城这地方繁华人多，好做生意，但凡出来个不错得铺子，都被人争相恐后抢走了，这会儿还剩下就是那些，要么租金贵，要么就是附近鱼龙混杂，不好营生，又或者要求一次性付掉几年租金，林瑶这会儿手头那么紧，自然是租不了。
如此到了晚上也没有找道合适，他们正是在京城延寿寺街附近，也是十分繁华地段，华灯初上，四周街铺都点起了灯笼。
等着往回走，又恰好到了那馄饨摊子前面，刚好到了晚饭点，就喊了老板娘来，准备吃招牌鲜肉馄饨，那老板娘却是露出歉意神色来，道，“对不住了，肉馅儿卖光了，要不您尝尝我家其他馅儿”
林瑶只好换了其他，只是吃起来就远没有下午好吃，自然剩下了许多。
结账时候，老伴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您是特意来吃鲜肉馅儿，可惜没了，要不就收一半钱好了。”
林瑶自然不肯，都是小本生意，何必为难全数给了，那老板娘很是高兴，正好这会儿没有客人，就和林瑶多聊了几句，道，“今日是女儿节，夫人是和夫君一同来观灯吗”又带着艳羡说道，“您相公生可真俊俏，那书里说什么来着对，貌似潘安，估摸着说就是这样。”
云付一直讨厌别人说他好看，但是这一次居然觉得很高兴。
林瑶却道，“这位公子可不是我夫君。”
老板娘露出尴尬神色来，道，“啊，是这样倒是我看走眼了。”
吃完出来，出行人越来越多，四周都是人，云付道，“我倒是忘了，今天是女儿节，延寿寺开了灯会，十分壮观，既然都来了，就去瞧瞧看吧。”又道，“我记得延寿寺前面有个卖鱼丸串摊子，味道十分鲜美，正好这晚上没吃好，带你们去吃几串。”
林瑶还没见过京城女儿节，自然是十分感兴趣，就跟着云付朝着延寿寺过去，结果路上人越来越多，走走停停，半个时辰还没到延寿寺，好在四周街道都点了红灯笼，远处又有富人或者公侯家中出了银子起了灯塔，有是莲花形状灯，又或者是兔子灯，映着那不同灯光，四周璀璨如仙境，倒也不难熬，忽然间就听到一个熟悉声音。
“林夫人，您居然在这里”说话不是别人正是住在林瑶隔壁襄阳郡主齐如珍，“今日是女儿节，难得有灯会可看，就出来了。”
齐如珍神态淡淡，带着她特有矜持，看着就不大好相处，但是对着林瑶却是比较主动，不然也不会先打招呼了，不过按照云付话来讲，这倒不是齐如珍多么看中林瑶，而是吃人嘴短缘故，当时林瑶听完，没忍住还笑了半天。
“正好，一起吧。”林瑶笑着说道。
云付马上就不高兴说道，“不行，我不要看到她”
“呵呵，谁稀罕”齐如珍冷哼了一声。
林瑶，“”
最后结果就是林瑶和齐如珍在前面走着，云付鼓着脸跟在后面。
本来就因为云付是男子，就算是走在一起也隔着一人距离，加上齐如珍加入就成了如今这模样，倒也不是林瑶特意冷落云付。
终于到了延寿寺，这会儿人山人海，进了寺庙里，忽然就开阔了起来，是个巨大湖泊，湖泊尽头远山因为距离遥远而显得模模糊糊，湖水中央立着硕大观音菩萨灯，映照四周亮如白昼。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观音娘娘撒钱了，一群人就突然冲了过去，林瑶被撞得头晕眼花，等着好不容易避开，却是发现和云付等人走散了。
不过之前就怕走散，说过万一找不到人，大家就在门口等着。
茂春道，“我瞧着云五爷和郡主被挤到那边去了。”
林瑶看了眼天色，道，“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咱们先逛逛，一会儿在这里等就行了。”其实林瑶是真不想看两个人在吵嘴了，吵她脑壳疼。
一路上走走吃吃，看看灯，没了两个斗嘴人，倒也惬意，茂春一开始还会买那路边摊贩零嘴吃，买了几次就放弃了，道，“那个烤地瓜根本就没熟，还有那个甜汤，怎么没吃到一点甜味”
茂春表情夸张，逗得林瑶忍不住笑。
走到了一处亭子，四周都摆满了莲花灯，十分漂亮，林瑶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茂春奇怪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林瑶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盯着前面，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一般，提起裙摆追了过去。
前面那人刚要出亭子，却听到一个清润好听女声。
林瑶喊道，“三爷。”
那人缓缓回过头来，正是之前住在别院里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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