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停了几乎一天,整个村落黑压压的,偶尔远处田里闪过几道火光,那是不懂事的顽童们在玩闹着烧野火。
没有电力,无法充电的电子设备失了用处,大家都歇得很早,只有零星几处狗吠猫叫。
陶田摸黑将货车停进前院,引发一阵鸡鸭鹅的骚动。
自打上回顾桩孵出一窝小鸡以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只母鸡抱了窝。
这下陶家的院子更热闹了,鸡的数量一度增至五十多只,鸭和鹅未变,还是十三只与十一只。
七八十只家禽窝在一起,长型竹架显然太小,顾桩后来不得不又做了两个,将屋檐底下搭得满满的,才勉强够用。
但依旧还有一些抢不到地方的鸭鹅,只能憋屈地睡在院子里。
看着屋角旁那一团团黑影,真是让人又喜又愁,好在院子够大,目前还能容纳它们。
家里有柴油发电机,怕发动起来夜里响声太大,会影响到村里人,陶田和顾桩只点燃了几根蜡烛照明。
地窖里有一整箱蜡烛的存货,都是些半臂长的普通红蜡,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借着烛光,两人满头大汗地将货车里的煤炭一趟趟搬回到天井里,原本空荡荡的墙角立刻被重新补充填满,新制的煤球占了一面墙。
一通活干下来,陶田和顾桩身上都出了一身臭汗,连同衣裤也被煤渣蹭得漆黑。
尤其是陶田,他扛运得最多,脖颈处与下颌一道道黑痕分外显眼,汗衫也变得湿淌淌的。
六月的天开始热起来,随便动一动就会冒汗,有空调或风扇,日子还好过些,可现在停电,那些都成了塑料摆设铁皮疙瘩,平白惹人多添几分闷燥感。
两人烧了一锅水,美美地冲了个凉。
与直接在天井冲澡的陶田不同,顾桩是端了水去后屋厕所里冲洗的。
他的事到最后谁也没提,就像没发生过,这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但更让人发闷的还在后头,隔日一早,电一直没来不说,镇上卖米的老板家也被连夜查封。
据旮沓村清晨去镇上买米的人家说,米店老板昨夜就被铐走了,家里的米粮和钱款尽数充公,连屋门也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相传进了拘留所,要吃好几年牢饭。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严厉打击哄抬粮价行为的措施办法就到了他们这片乡镇。
不管是米店老板,还是陶田和顾桩买煤的厂子都被勒令关闭,任何人群聚集场所全部清场关门。
自我隔离再度以实际行动传达到位,但凡有人出现在外,一律劝回遣返,违者拘留判刑。
这几天旮沓村缺米吃的村民都已经买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各家各户都屯足了够吃一段时间的米粮,所以米店被封并没有引起大家特别大的反应。
甚至还有人没事干,开始结合网上越传越烈的中储粮事件,揣测起停电与封米铺的关联性,竟引起了众人的跟风谈论。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还一个比一个阴谋论,认为国家为了弥补粮库损失,到处搜集粮食填补,以及为抑制网上的不良言论,对居民们采取停电停网的严酷手段……
这谣传毫无根据,听到陶田和顾桩耳朵里,他们自然不会盲目听从村民们天马行空的想象。
以两人的见识来看,没收米粮关停店铺的行为是属于国家打击商贩抬高物价的有效自救行为,至于抑制传言也不会靠停电这种最低级手段,完全可以限网净网,所以停电应该是有其他的原因。
不得不说陶田和顾桩是理智的,电在第二日傍晚,村里人躁怒情绪最高的时候突然来了。
有几个电工模样的人进村修理,原来是他们这一带村落电路老化,烧断了集中电线才引起的停电,经过维修更换,很快就都弄好了。
村里难得来外人,有人就忍不住上前去抱怨道:“我们这村都停电两三天了,你们怎么才来啊?”
旮沓村一停电,村委就给电力公司打过电话,可是对方记录归记录,总也不见派人下来,还以为是故意切断了他们村镇的电。
其中一个电工头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摆了摆手:“现在我们公司都轮休,一天只有几个人上班,天天好多地方等着我们去修,急不来的……”
他正说着话,手机铃忽然响了,是催电工们赶紧去下一个地方维修的电话,更应了他话里所说的疲累。
“哎呀,那你们也挺辛苦……”零零散散站在周围的村民们七嘴八舌说道。
在陶家,顾桩趴在炕上难掩兴奋地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开机。
他是智能机,比起陶田十天半个月也不需要充电的超长待机诺基亚来说,电用得相当快,所以在见过庄母后,顾桩就为节省电量把手机关机了。
看他颇为孩子气的举动,陶田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擦洗着手里的一台老式电风扇,心里则想着什么时候去外头寻些充电宝回来,免得以后再停电,顾桩又没法玩手机。
“哥,你手机呢?我也帮你把电充满吧?”顾桩冲陶田伸出手。
想起自己的手机也很久没有充过电了,陶田顺从地从炕边柜子里摸出手机递给顾桩。
陶田因为结巴,不常与人通讯,这支手机仅在有工头邀他干活时才有用,现在他离开工地和氧气厂,几乎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响一声。
况且又有了顾桩同他生活在一起,青年爱睡懒觉,于是陶田便连闹钟也关闭了。
那边顾桩刚把陶田的手机充上电,只听一阵老式的开机铃响过,低彩的屏幕赫然亮了起来。
他无意低头一看,只见狭小的屏幕上有一行未接来电显示,以及几条未读短信。
最上头的短信,前几个字写着:“儿子,你……”
顾桩懵了懵,他一直以为陶田是孤儿,原来父母还健在的吗?
他把手机递给了陶田:“哥,上面有几条你的消息……”
陶田接过一看,温和的眸色瞬间变得极冷,眼神暗不见光,薄唇也紧抿着。
“哥……”顾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但是男人很快将信息与来电删除,又将手机还了回来,竟是都没打开看一眼。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了,但是后屋的气氛却静谧下来。
顾桩敏锐地感知到陶田心情不大好,闷闷的像个酱油瓶,黑黢黢看不到内里忧喜。
他尝试着将手放在男人的腿上,随后是脑袋与半身,最后整个人都趴到了陶田的身上。
陶田本还心中不愉,一下被顾桩逗乐了,他捏了捏青年最近长胖的颊边:“我……没事。”
顾桩放下了心,伸出手环抱住陶田精壮的腰。
见对方没有推拒,他又得寸进尺将脸埋进了男人的怀中,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的人,贪婪地汲取着每一丝温暖。
顾桩以前从不认为自己和陶田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关系,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无法给对方生儿育女,甚至没有一副正常的身体,顾桩在自己的秘密被揭开的那刻,悲哀到了极致。
但他还是贪念着陶田的好,如同罂粟,越相处就越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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