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挖个几平米的水池子是项不小的工程,天气太热,又没有电力,酷暑肆虐着每个人。
三人也就早上与傍晚挖一会儿,其他时间都不得不停工休息。
不用干活的时候,陶田和顾桩就在旮沓村平房里收拾行李,随后搬运到顾家小院。
托这场大火的福,旮沓村与顾家村两村之间的诸多隔断被为迎姗姗来迟的救火车而弄开了。
顾桩得知道路可以暂时开车行驶,开心得不行,生怕什么时候又被拦起来,忙不迭催着陶田一起搬家。
一些用不到的囤货率先被装上货车挪到顾家村,其中就包括天井廊下的一整墙煤炭球与地窖里的米面杂油等。
还有空调冰箱发电机,都是重东西,拾掇出来一大堆,两人开着货车运了几趟才勉强运完。
停电以后,来外头树下阴凉处乘风凉的人多了不少,村子里也多见拖着行李来来往往的。
顾家村那些被火灾侵袭过的房屋损毁得已不能再住人,遭受损失的屋主在修缮重起屋子前只能另寻别处居住,其中许多决定拖家带口到其他村子里的亲眷那奔亲。
货车夹杂在这群人里一点也不起眼,他们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搬进了顾家小院。
自庄母一家走后,楼房里就没有被打扫过,上楼一看摆设散乱灰尘弥漫,陶田与顾桩打了好几桶井水,忙活了大半天才彻底清洁干净。
陶田又轻车熟路地将带来的柴油发电机连接上小院中的总电箱,伴随着机器的启动声,整栋楼房都有了电。
从旮沓村移到顾家村的两样家电都暂时安装在了楼房一楼,这样方便胡老汉白天的时候也能蹭到点冷风吹吹。
顾桩心疼发电费油,就只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开起来,等到太阳落山,又会把机器关掉。
于是白日里蝉声嘈杂人心躁动,一时谁也没发现顾家小院多了这么个能供电的宝贝。
两人如同仓鼠,慢慢将家当都过渡到了顾家小院,不过到了晚上,陶田还是会回到旮沓村过夜。
比起先行一步的鸡群,鸭鹅离不得池塘,大抵要到水池挖好后才能成群赶回顾家。
这期间为了避免被觊觎家禽的小贼偷摸空门,男人必须要夜守在平房里。
打从顾桩被陶田捡回家,两人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多频次的暂别,顾桩有些不大适应,便同陶田和胡老汉一起商量了好几次要加紧挖池的进度。
烈日炎炎,重体力活一做,营养方面就要跟上。
恰逢有卖猪肉的贩子进村来推销猪肉,为了给家里干活的人补补身子,顾桩数了数兜里的钱,咬着牙准备花大价钱买上几斤。
这年头粮食价格上涨起来,肉类产品更是翻了几番,一斤普通家猪的柴肉都要几百,更别提猪脚肋排等好部位的肉了。
但耐不住村里馋肉的人家多,肉贩的摊车边围了不少人,正争先恐后地对着车里的肉挑挑拣拣。
顾桩怕好肉被人挑去,连忙揣着钱蹦进人堆里。
然而还不待他大施拳脚,下一刻就被陶田捉着腕子揪出了拥挤的人群。
陶田握着顾桩的手腕没放,摇了摇头:“不……不好……”
男人说的是猪肉不好,那些猪肉上带着逸散的浓重黑气,别人都看不见,只有陶田可以看到。
顾桩同陶田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有了默契,一下子意识到对方是在指猪肉不干净,不让他买。
再看那放在车摊上的肉,用红塑料纸垫着,肌理红白发腥,引来了许多苍蝇。
大汗淋漓的摊主摇着扇子还在热情推销:“刚杀的骟猪肉,新鲜着呢!这不冻库里没了电,也不好储放,才拿出来便宜卖……”
猪确实是刚宰,肉上还渗着血,可谁也没发现或者说注意,猪皮上没有检疫标志。
如今有机会能吃上荤腥不容易,村民们迫不及待地挑起了肉。
那摊主看着源源不断到手里的钱,笑得眯不见眼。
没能买到肉的顾桩觉得有些可惜,一步三回头被陶田拉着回到顾家小院。
见青年实在心心念念,陶田以为是顾桩又想吃肉了,正巧院子里后孵出来的几只公鸡也将将长成,男人思忖着选了最大的一只拔毛进锅。
“哎,不是……”顾桩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陶田杀鸡下锅。
他脸上的表情懊疚不已,但到最后俨然变成了等候鸡肉出锅的期待。
农家散养的家鸡体重沉甸味道鲜美,去了毛以后也有三四斤的净重,刚在厨房里慢炖了一会儿,浓浓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弥漫在整个顾家小院里。
算起来陶田和顾桩两人也有一两个月没吃过鸡肉,更别提胡老汉这个背井离乡的苦命老头许久未曾尝过荤食,三人吞咽口水都等着公鸡被炖熟出锅。
这一天,顾家村里好多门户都开了荤,整个村弥漫着一股久违的肉香。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那个卖猪肉的摊贩每隔一两天就来一趟,生意好得不得了。
但顾桩顾忌着陶田的话,始终没花钱买肉吃。
小院里的池坑已经挖出了雏形,去年陶田为修屋屯下的黄沙泥粉还剩有不少,三人调了水泥,开始给池子铺底。
天气热气温高,水泥很快变得干硬,积水池经过几天的晾晒终于彻底完工。
不同于旮沓村陶家的那个粗糙水洼,顾家小院里的池子显然要更精细些,形状也方方正正,且不与土壤相连,减缓了池水的渗漏。
陶田与顾桩拆了厨房里一条不用的皮管,通过虹吸将井水都倒腾进池子,又将前院的鸭鹅都迁了过来。
一路上浩浩汤汤的鸭鹅群看得村民们眼都直了,不停有人打听怎么买,但都被两人摆手回拒。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旮沓村和顾家村的人才都发现卖蛋的地方换了,变成了顾家小院。
顾桩更是趁此机会招呼生意道:“大家想买蛋的,就到我们家来,鸡蛋鸭蛋鹅蛋都有……”
陶家的平房彻底空了下来,陶田锁上了前后院门与屋门,从此到了顾家村同顾桩一起住。
然而上门买蛋的人不多,甚至比在旮沓村时的行情还要更差些,鸡蛋卖完以后,剩下的鸭蛋与鹅蛋就卖不动了,只能放在冰箱里储存着。
因为有了稳定的肉类来源,两个村的村民们对蛋类需求小了许多。
对此,陶田和顾桩并不在意,他们的蛋早就说好了要给市镇收购,所以无论在乡下销路如何,都不会影响收入。
而胡老汉在积水池子修好以后,就拿着工钱自觉按先前约定的那样,另找了活计搬了出去。
顾家小院里少了一个人,却并没有冷清下来,而是越来越多的村民造访,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
常有人来买蛋,于是顾家有发电机的事就被大众所知,谁都贪恋夏日里的冰凉,更何况是体质虚弱的老幼,都想去顾桩的楼房里蹲一蹲,吹吹凉气。
面对这种可怜兮兮的请求,顾桩和陶田略感到棘手,又不好当着同村乡邻的面拒绝,毕竟往日还要继续相处。
初来乍到,两人还是耐着脾气让人进门乘了一会阴凉。
可惜这种先河是不能开的,越来越多的人挤进顾家小院,最多的时候整个底楼客厅都被坐满了。
来的那些人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将陶田和顾桩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叫他们更不好意思开口赶人。
乡下农村比起城里,感情要容易凝聚得多,眼看两人同村民们的关系越发亲近和睦,然而危机也近在眼门前。
疫病泛滥的时期,人多意味着危险。
陶田很快就在进门的人里发现了有人头冒黑气,那是感染了流感病毒的征兆,看来顾家村又出现了疫情。
他不好明说,又担忧顾桩和家里的家禽会被传染上,思忖下寻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藏起发电机里的柴油。
假装没有了油料,电机无法发电,空调也不能继续开动。
这个方法果然有用,村民们渐渐不再上门,但是两个人也必须过起没电的日子。
家里彻底停了供电,不知其中缘由的顾桩不敢再去开关冰箱门,多下来的蛋只好放进篮子里挂在清凉的井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流着汗的顾桩愁眉苦脸了几日。
见他面容忧愁,陶田有些不忍心,准备将一切托盘而出,但很快村子里爆出的流感病击碎了每个人的计划和生活。
感冒发烧者相继出现,在这个一有发烧就风声鹤唳的特殊时期,顾家村及周边村落迎来了大批身穿防护服的医护清村。
凡是出现症状的村里人都被带走隔离,余下的也要进行疫病监测,在确认疫病感染者搜寻干净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家门。
像是城里的住户那样,乡下人家门口也被贴上了禁止出入的封条,日日都由村委会领导巡逻检查测温,但凡查到有人私自外出,轻则延长隔离时日,重则上报拘留。
大汗淋漓的医护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带走了几乎小一半得病的村民。
整个顾家村本就因火灾流失了部分住户,这下村子看着更冷清了,只有知了在树上死命叫着。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潜藏在人疫下的猪瘟,俗称猪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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