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那通电话过后,顾桩再也没有与庄母陈父那边的人联系,他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尽数拉黑,就像将他们剔除出自己的世界。

    纵使意难平,但在陶田的陪伴下,顾桩渐渐从伤心愤懑中脱离开来,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小院被封禁以后,陶田和顾桩好生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没什么人上门来打扰,当然也没有人来买蛋。

    顾桩见每天产出的数十枚蛋没有销出,只能平白吊在井里堆积着,几乎愁坏了脑袋。

    天气太热,鲜蛋禁不住放,就这么看着它们变坏简直造孽。

    就在陶田忍不住想要拿空间里的柴油出来给发电机用的时候,顾桩忽然脑筋一动,想出个办法来,那便是尝试做腌蛋。

    两人都没有腌制过蛋类的经验,不过网上有步骤,顾桩对此跃跃欲试。

    难得看他恢复了精神,陶田自然鼎力支持,配合地打起了下手。

    腌蛋不分季节,何时何地都可以做,方法也各种各样,腌制而成的蛋可以贮存上很长时间。

    顾桩和陶田挑中了一个黄沙腌蛋法,因为比起其他办法,只有这个法子用到的材料最少,也最节约成本。

    造池子用的黄沙还剩下一些,两人将沙子筛过几遍,留下的细沙高温消毒,混合相应比例的油、盐、纯水、料酒搅拌成糊状,再把洗净晾干的生蛋挨个放进去均匀粘沙,等百来颗蛋都变成泥土蛋后,两个人也变成了土人。

    之前买的坛坛罐罐还有几只,顾桩同陶田一一清洗擦净,将三种蛋按种类封存到不同的坛子里。

    鸡鸭鹅蛋腌制成功需要的时间各不相同,鸡蛋最少,莫约二十五天左右,鸭蛋需要三十天,而鹅蛋则要六十天。

    共同动手做事带来的成就感是加倍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保持着每隔数天就腌一回的频率,当一个隔离期转瞬即过,顾家小院里的黄沙也用尽了,厨房里满是堆得整整齐齐的瓦坛瓦罐。

    门上贴条被揭开时已是到了十月末,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过去,气温莫名其妙一日比一日降得厉害,仿若转眼到了深秋。

    山上的植被本就因干旱缺水而泛黄,这下枯得更厉害了,让人看着就觉得萧条肃杀。

    室外体感依旧干干巴巴,连呼吸都觉得刺痛,仿佛可以闻见鼻腔粘膜破裂后的血腥味,显然空气里没什么水分的样子,但山脚下那条干涸了几个月的小河却开始流动起细微的水流来。

    高温与烈日失去威力,大地的蒸发也缓慢了下来,起码不像之前那么旱了。

    村里老人们念叨着气候的怪异,一边迫不及待催促着自家儿孙扛起锄头下地补种秋冬令菜。

    今年秋收地里啥也没有,夏粮也被收购得一干二净,脸空袋空家底空空,这年头也没个买货的地儿,他们必须得在天更冷前把冬菜给种起来,起码过冬的时候能有些嚼用。

    至于为什么不种冬小麦等粮食,因为散户种粮食是最亏的,一年到头那么几亩地也种不来一家人的口粮。

    如今像是麦稻高粱这种主粮都得是更北些万亩联成一片的自动化种植产业园区才看得见在种,闲散的农村人压根就不会费力气去种那些,和平年代米价那么便宜,随便买些就够全家一年吃用。

    所以阜新镇这片村镇上田地里多是种植蔬菜,其他顶多种些玉米杂粮。

    顾家小院位于鸡圈的菜棚里,黄瓜、西红柿、辣椒意外生长得不错,有些已经结出了小果,二楼竹筐里的豆苗也变老长出豆荚,至于过了时节的苋菜已被拔除,育上茄苗。

    这些菜一旦长成,完全够两个人吃,陶田与顾桩一起商量了下,决定在屋后的自留地上种大白菜和萝卜,一样各种一半地。

    萝卜籽、白菜种都是陶田拿出来的,去年买的好种子,在水里泡了一夜就开了芽口,可见生命力顽强。

    两人又握着从旮沓村平房里拿来的铁犁锄头,像附近田里任何一个人一样给荒了一季的干地松土,不过一亩三分的地,两三天过去就松得有模有样了。

    下种比起犁地来说要轻松得多,前边陶田用木棒在地里戳一个洞,后边顾桩亦步亦趋跟着在洞里塞种子,互相搭配,干活不累。

    但不是种下种子就算结束,还得浇数遍水,把地浇透,更别提还有之后的除草施肥……

    顾家自留地旁边没有沟渠水源,院子里的井水也远不够用来灌溉,想要水只能去挑着担子去河边取。

    顾桩常年揉面做饼,没做过什么粗重的活,同陶田一起挑了几回水后,手心与肩膀很快磨出了水泡,弄破又会长出新的,周而复始。

    陶田心疼他,劝他去做些别的轻省活计,但顾桩不应。

    “哥,现在这状况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城里,在乡下久了不干农活怎么成?”顾桩朝陶田咧起嘴笑,“手上起点茧子,干活也方便……”

    陶田虽心疼,但细想觉得顾桩说得也对,无论怎样,对方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自己大包大揽实在有点不尊重他的意思。

    然而顾桩的真实想法却与他大相径庭。

    在陶田看不见的地方,顾桩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心里总是充满了自卑感,他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更有用一些,起码能在某一方面帮得上陶田的忙。

    地里农耕暂告一段落的时候,厨房里第一批腌制好的鸡蛋也到时间可以出坛了。

    顾桩不确定这蛋能不能吃,便取了一颗出来,剥开外壳上湿润的泥皮,丢进水里煮熟。

    切开一看,两半黄澄澄油亮亮的变蛋,同外头买来的咸鸭蛋大差不差,散发着独特的咸香味,蛋黄上还流着澄黄的油。

    顾桩舔了舔唇角:“哥,我先试试,看能不能吃。”

    他话说完,就使着筷子夹了一点蛋黄放进嘴里,刚一入口,只觉味道淡咸鲜香,口感细腻绵滑。

    顾桩砸了咂嘴,一时没尝出来自家腌制的蛋同外头的咸蛋到底有什么区别。

    “……好像有点淡,再放久点,更入味了应该会更好吃……”顾桩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出了这一句,“哥,你说呢?”

    陶田接过筷子,也挖了一块尝尝。

    他吃的是蛋白部分,咸口适中,软嫩弹滑并不松散,显然不是死蛋做的,新鲜得很。

    陶田点了点头,同意了顾桩的说法:“是……淡……”

    腌制蛋的咸度总不好低到叫人可以空口吃,还是微咸一些,用来下饭搭粥为妙,且盐度高,储存的时间也会加长。

    “那再腌几天看看……”顾桩喜出望外,将揭开口子的瓦坛又重新封上,并放回原位。

    两人都没想到灵光一现去做的腌蛋,还真叫他们做出来了,看来以后不光可以卖生蛋,还多了个腌制蛋可以售卖。

    而更让陶田跟顾桩没有想到的是,腌蛋的销量竟比生蛋还要好得多。

    在确认腌蛋相继可以开坛食用后,顾桩就跟上门来买蛋的村里人推销起来,不过大家兴致缺缺,一度没什么人愿意买。

    顾桩和陶田没有气馁,没人买那他们便送,但凡有人上门买蛋,他们就会随机赠送一颗腌蛋。

    第一批的两坛鸡鸭腌蛋送完,生意也就上门了。

    两人做的腌蛋好吃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村民们嘴巴淡出了鸟,急需重口的食物调剂。

    自疫情蔓延开来,村子被封后,村里居民们的生活用品得不到补充,小到一针一线,大到油盐酱醋,什么都缺。

    前头物价疯涨那会儿,大家伙光顾着抢米买面,很少有人想到还要囤盐糖油。

    眼下大半年过去,调味料就算过年的时候买得再多,如今也快用完了。

    众人长久吃得清淡,再一吃顾家小院里出来的咸口腌蛋,可不觉得味美上瘾。

    再说定价也不多贵,生蛋十元一颗,腌蛋十五一颗,比起城里高昂的米价粮价,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堪称良心价。

    会腌蛋手艺的家里没顾家蛋多,家里蛋多的做出来没顾家腌蛋好吃,时间长了,顾家小院里的腌蛋也传出了名气,甚至还有外村人以及镇上的人来买。

    停电至今,许多依靠网络传递的信息对于阜新镇这片地方上的人来说总有滞后性。

    国家也了解农村乡下物资贫瘠,偶尔会开放各地的粮口售卖点,但等村里人知道消息,匆匆忙忙赶过去,那边早已关门大吉。

    通讯交流像回到了建国前,全靠口口相传,经济生产不仅没往前,反而还倒退发展。

    民众的生活水平下降极快,惹人担忧不已。

    陶田与顾桩在隔离期里做的几批鸡鸭腌蛋都尽数卖光以后,屋后自留地里的白菜与萝卜也都长出了球衣与叶梗。

    此时已是十一月,天气越发冷了,两人去田里侍弄的时候不得不披上外衣御风防寒。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婶再次带着她的女儿林珊找上门来,目的还是先前的那个,想租陶田在旮沓村的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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