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中,窗子大大开着,一眼望过去,就能望见外头的葱郁之色。
而窗子里,大大的书案前锦衣玉带的俊朗男子坐在案前,怀中坐着个顶顶娇媚的小姑娘。
裴承翊说着,又想起方才的事情,更是有些怒其不争,忍不住训道:
“有脾气只敢在孤这里耍,在东宫里还能叫旁人欺负了去。”
他横她一眼,又说一句:
“没用。”
阿谣的哭声止住,就这么眼巴巴看着裴承翊,听着他的训。那双漂亮的眼睛盈着泪,好看得像两颗琉璃珠子。
男人被她看得说不下去。
“林谣。”
“唔。”
“别这样看着我。”
“……怎么了?”
“闭眼。”
阿谣闹了一通,现在倒是听起话来,乖乖巧巧地闭上眼睛,这样瞧着,像一幅精致的仕女图。
她整个人倚在裴承翊怀里,背后长长丝发垂下去。
真应了那句诗。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裴承翊叫人传来了太医,给开了治烫伤的膏子。他今日大约得闲,还耐心地一路送她回了静轩阁。
这一来一回,前几日那个“太子爷发了话与那静轩阁林氏此生不复相见”的传言,便也不攻自破。
不过,裴承翊将阿谣送回静轩阁以后却又受到宫里的通传,说是皇后娘娘召见,急急便走了,一直到晚上歇息的时候,也没见着人影儿。
-
白日里那样闹了一回,阿谣心中自然知晓,之前的不虞就算是过去了。可夜里她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心里又着急又是期待。
屋子里的灯虽早早熄了,人却穿了件薄薄的纱衣坐在榻边,静静等着、盼着。
好久好久。
一直到阿谣倚着床栏险些睡过去的时候,门外才终于有了些响动。
紧接着,便是门被推开,男人的脚步声似乎有刻意放缓。
大约是以为阿谣睡了。
黑暗中,裴承翊还未瞧清,倏然之间一道清瘦的小身影往前一扑,直直就扑进他的怀里,皓腕紧勾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的身上。
偏生他说起话来没个遮拦,大手托起她的身子,气息落在她耳旁,不无暧昧道:
“怎么?这数日可是觉得寂寞?”
他说的自然是他没来静轩阁这数日。
阿谣虽然已为人姬妾,不是人事不通的未婚少女,可女孩子家到底脸皮薄些,听他这样说,登时羞得连头也不敢抬,整个人埋进男人怀中,乖巧得紧。
她这般热情原本只是太过思念裴承翊,可阿谣身娇体软,周身散发着淡淡甜香。太子爷及冠之年,正是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个。这些时日又委实素了几天,现下就只想将她按在身下,狠狠胡来一番。
事实上,裴承翊确也是这样做的。长夜漫漫,今夜她格外迎合,又是一连四五回,天都将将要亮的时分,听她啜泣着告饶才算作罢。
……
待到云消雨歇之时,阿谣周身上上下下无不酸痛难捱,气力全无。尤其是一双腿软的直发颤。
可就是这般情形之下,她仍惦记着几日后裴承翊生辰的事情,强撑着精神弱弱同他说:
“后日殿下生辰时,可否抽出半个时辰来见见阿谣?或者,就一会儿就好。”
男人阖着眼假寐,闻言眼也未睁,只是伸手揉揉她软软的发丝,声音还发着哑,问道:
“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什么要紧事。”
阿谣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几乎只是用气息发出的声儿,
“阿谣只是想陪着殿下,陪殿下过今年的生辰,明年的生辰,后年的,大后年的……往后的年年岁岁,阿谣都想陪着殿下。”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情真意切。
她是真的想往后的年年岁岁,都陪着他过。
可是身畔的男人呼吸渐进平稳,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全。只记得睡意朦胧的时候,听见他低低应了一声:
“嗯。”
只是这么应一声,她就满心欢喜。
–
太子爷的生辰不同寻常人,繁文缛节多不胜数,所以早早就准备起来,太子原就公务繁忙,这几日更是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自从前夜之后,阿谣已经一连两日没见过裴承翊了。
这日日丽风和,漫天云影团簇,卷,又舒。
是个顶顶好的日子。
一大早,阿谣便梳洗上妆,穿了裴承翊送给她的最漂亮的一身衣裳,云鬓花颜,整个人美得像九天下界误入凡尘的仙子。
她穿戴整齐,立身门前,对着满天的舒云低低念了句诗: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岁岁常相见。”
希望他岁月绵长,希望与他常常相见,至于自己如何,并不重要。
准备给作裴承翊的寿礼的玉佩在昨日竣工,阿谣在雕刻玉佩方面似乎极有天赋,这一块玉佩她几乎是闭门造车,成品却出奇得好。
晶莹剔透,精致得很。
她将那玉佩小心翼翼装进一个小锦盒里,还写了一张小字条塞进去,字条上面只写了简单一句:
“殿下要记得来看阿谣。”
……
太子生辰的流程要在前头进行,裴承翊虽只有阿谣一个姬妾,可她身份低微,自是出席不得那样的场合。
是以,阿谣一大早起来是为了旁的事。
现下,她便穿戴整齐去了膳房。因为前几日在花园里太子殿下护着阿谣,还为她惩治了袁氏,现下东宫再没有宫人敢明面上公然怠慢阿谣。
膳房的宫人们知道她要来膳房,还特意让出了位置,毕恭毕敬地站在后头争着给她打下手。
阿谣去年已陪着裴承翊过过一次生辰,大约知道他那些繁文缛节何时结束,也知道前头有大宴,用不着她下厨做什么菜,今日她便只是想做几道点心来给他。
杨枝甘露、茯苓夹饼、莲叶羹、糖蒸酥酪……还有一道莲心薄荷汤。
这些糕点做法复杂,工序繁多,所需时间也不短,阿谣心灵手巧从前便稍稍学过一点糕点的做法,今日又有东宫膳房的宫人从旁帮衬着,制作过程还算顺利。
忙活了大半日,才勉强将这些糕点全做好了。
静轩阁内,各色的糕点摆了满满一桌子。从炎炎午后,到黄昏将至,阿谣一会儿坐在桌前,一会站到门口眺望,百无聊赖。
沉静如她,今日也总觉得坐不住。
她在等裴承翊来。
算着时间,也该是他得空的时候了。
这般坐立难安,连伺候的春喜和宝菱都瞧不下去,宝菱胆子大,开口就调笑她:
“小主,您与其这么干等着,还不如现下就直接去前头见殿下呢!”
春喜也跟着附和:
“宝菱说的是啊小主,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您主动过去可不更好?”
闻言,阿谣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殿下公务繁忙,我哪好过去打扰。”
“诶,”
宝菱不认同这话,
“小主此言差矣,殿下处理公务,小主在旁红袖添香,美人在畔,再多疲惫也消了!”
“好你个宝菱,现在连我也敢打趣了?”
“小主就别扭捏了,赶快去吧!”
“这真的不可。”
“那……不如奴婢帮小主把寿礼带到前头,交到陈总管手里,也瞧瞧前头还忙不忙?”
闻言,阿谣想了想,终于点下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那便如你所说,就这么办吧。”
“得嘞,奴婢这就去。”
……
宝菱手脚麻利,从后院到前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回来的时候瞧着还满脸喜色。
阿谣见状,忙问:
“如何了?”
“回小主的话,寿礼已经送过去了,陈总管说了,一定给放在旁的寿礼上头,让殿下先看着小主的。”
“可谢过陈总管没有?”
“谢过了谢过了。还有,小主不必担心,奴婢瞧着前头那架势大约是已经散了场,想来殿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见小主了。”
“如此甚好。”
听了宝菱这些话以后,阿谣多少放心了些,继续满心期待地等着。
可是,一直等到夜半,月挂梢头的时分,也没见着裴承翊的人影儿。
眼见着要到了熄灯歇息的时候,春喜见阿谣神情恹恹,却还硬撑着坐在桌前等着,忍不住劝道:
“小主,兴许殿下是突然有什么要务在身,无瑕他顾,小主不如先歇着,殿下得了空一定会来看小主的。”
阿谣现在听不进去劝,良久才道:
“春喜,我不想睡,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
这么等了一整日,阿谣也累了。现在就只想出去走走,透透风。
–
夜里晚风轻轻,并不似白日那般燥热难捱,阿谣的活动范围只在后院,她今夜格外不想歇息,便带着春喜一路溜达到了园子里。
这园子再往前,就是垂花门,连接着前头。
这是阿谣现在能找到离裴承翊最近的地方。
此时整个园子静谧安然,除了晚风吹打树叶的簌簌声,几乎没有旁的声音。
阿谣和春喜脚步轻轻,走到了草木繁茂的树丛中的小道上。
虽然人还站在这里,可阿谣的眼睛一直看着垂花门的方向,似乎连心也跟着,一道飞到垂花门的另一头,飞到裴承翊身边去了。
万籁俱寂之际,不远处的垂花门边,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身玉白锦衣的年轻男子大步从前头进了后院。
月光打在男人的面庞上,时明时暗,阿谣的呼吸一窒,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
跟在后头的春喜也瞧见了垂花门边的裴承翊,她低呼一声提醒阿谣:
“小主,那不是……”
“嘘,”
阿谣连忙制止春喜出声,她现在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下意识提起裙摆便要向男人的方向而去。
可是下一瞬,她敏锐地瞧见那垂花门处又跑进后院另一个身影。等到月色打到那人身上,阿谣才瞧清,那是一身华服的一个年轻女子。
不过隔得有些远,黑夜里瞧不清那人容貌。
阿谣的步子抬不动,她就这样站在这条小道上,高大的树丛掩住她的身子,然后,她看到垂花门下,那女子一下子从背后抱住裴承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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