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午后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快, 母女几个说几句体己话儿的功夫,太阳已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了山。

    黄昏已近,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候。

    姜谧许久没见过母亲,与姜谣这个小妹更是自从阿谣走丢起, 就是一别十余年, 是以极不舍得她们走, 一力盛情相邀留她们用晚膳。

    盛情难却,加之晚膳只是在姜谧她们这里用, 并不用去与她公婆瑞王夫妻一同用,胡氏便带着阿谣应承下来。

    阿谣人在屋子里坐着,心却莫名其妙全被那琴声勾着, 脑海中思绪颇多, 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小妹、小妹”

    姜谧连唤了两声,阿谣还是没有反应, 她轻笑了声, 遂伸出手, 在阿谣眼前晃了晃,

    “阿谣想什么呢”

    她并不知晓阿谣此前经历,只见她魂不守舍, 便笑着打趣

    “到底是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了,娘可有什么打算”

    胡氏思及今日在公府正厅见到了太子爷和梁世子二人,又想起阿谣从前际遇,闻言一时无话,顿了一下, 才叹气摇头。

    阿谣唇角微扬一点, 更显面容娇艳, 相貌娇媚, 人却沉静得很

    “大姐姐误会啦,阿谣只是在听郡主的琴声。”

    许是因为已经敞开心扉唤了胡氏一声“娘”,阿谣努力克服自己心中的自卑感,小心地唤姜谧“姐姐”。

    发觉对方并不排斥以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原是如此,还是小妹风雅,有道是知音难觅,小妹若喜欢小姑弹琴,不如去同她聊聊,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权当彼此解个闷儿吧。”

    “姐姐,我不是”

    阿谣虽对这琴声感兴趣,可她向来不是自然熟的性子,这样冒冒失失地去人家郡主面前,想来只有尴尬的份儿。

    不过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姜谧就将话头截了过去,直给阿谣寻了个不容拒绝的由头

    “刚巧晚膳快好了,那就劳烦小妹去隔壁唤小姑来用饭了。小妹不会连姐姐这个小忙也不肯帮吧”

    瑞王是异姓王。姜谧的夫婿袁倚是瑞王膝下的嫡三子,隔壁那位弹琴的郡主则是袁倚嫡亲的妹妹,所以自然亲厚些。

    一同用晚膳再正常不过了。

    姐姐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又是一片促成她与郡主结交的好意,阿谣便不再拒绝,只点点头应下来

    “自然肯,阿谣这就去。”

    说话间,姜谧已经站起身,走到阿谣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

    “去吧,小姑很好相与,也正闷着呢。”

    待到阿谣出门以后,屋子里只剩下胡氏和姜谧母女二人,姜谧才看着阿谣离开的身影,对胡氏感叹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妹心事重重,娘,妹妹这些年流落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我们作为家人,一定要多加关爱才是。”

    胡氏闻言,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谧说的是,儿咱们谣姐儿实在命苦”

    瑞王府的人从封地赶了数日路过来,这别院又是久无人住,虽是有人时时打扫,可比他们王府到底是差了些。此时瑞王府的主子们虽都休整无虞,可下面的下人们却没一个得闲。

    全在做着自己的活计。阿谣从她姐姐这边的院子去到隔壁郁阳郡主的院子里的路上,便瞧见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全在干着活。

    王府的下人都很尽心,瞧着偷懒的是一个没有。不过,倒是有人忙里偷闲。

    正如此时阿谣带着素蕊和姐姐派来帮她指路的丫鬟正走着的时候,路过水井旁边,就听井边两个打水的丫头,正在窃窃私语。

    许是因为那两个丫头背对着阿谣她们,并未发觉她们走过来,边往上提水边说的起兴

    “不是说沈先生也跟着来了京城里怎么这都半日了,也没见来呢”

    另一个笑说

    “你就别惦记人家沈先生了,仔细叫郡主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你还说我,我当你也惦记着呢,沈先生风度翩翩,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的儿郎,哪怕是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你也知道沈先生好,人家连郡主都瞧不上,能瞧得上咱们么”

    “那瞧不上便瞧不上啊,左右我只是想想,再说,我不能肖想,咱们郡主和沈先生也没戏啊,你瞧沈先生这一路上处处避着,哪还有前些时候的样子”

    这两个丫头嘴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这么一来一往说了这样多。府中的丫鬟这样不守规矩,说些闲话还叫客人听见了,阿谣是眼见着大姐姐派来的丫鬟晓柳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似乎是见到那两个丫头还要继续往下说,晓柳终于忍无可忍,“咳咳”轻咳了两声,用以提醒对方。

    阿谣她们脚步轻,不过现下已经近前,晓柳为了提醒她们,所以这咳嗽声委实不小。

    两个丫头听见咳嗽声 ,登时转过头来,惊得险些失足落入水里。

    看的阿谣看得心里也是一惊。

    晓柳回头福身向阿谣告罪

    “让小姐见笑了,奴婢这就去教训她们。”

    这是人家府上的事情,阿谣不好插嘴,便只淡淡应下,并不多言。

    晓柳又向阿谣福了福身,这才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那两个丫头面前,厉声教训道

    “不好好做自己的差事,在这儿乱嚼什么舌根子惊扰了贵人你们担得起么”

    两个丫头登时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讨饶,晓柳又教训了几句,便就算罢了。

    瞧着这情景,阿谣不由得又想起了在东宫的日子。

    那时候她便是这样,在谁的面前都要奴颜卑膝,东宫的宫人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其他的贵人们更是,大约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将她看作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吧

    自那时候起,她就懂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所以脱离那片苦海,回到疼她爱她的父母亲人身边,回到卫国公府的日子,让阿谣格外珍惜。

    偶然在道上听见丫鬟们说主子几句闲话原不算什么大事,阿谣既不知道她们口中那个风度翩翩的沈先生是谁,也并不想知道,便压根没将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阿谣走到院门,还没推门进院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啪”的一声。

    清脆而又响亮。

    阿谣心里一惊,顿在原地。

    紧接着,就听见一道略显年老的男声,厉声怒骂道

    “能得圣宠实乃天恩,延续的是我袁氏一族世代的荣耀,岂是你说不想去就不去的你姐姐在宫里病重,正是需要身边有个贴心人在陛下跟前得脸固宠”

    “父王确定姐姐真的需要吗到底是姐姐需要,还是瑞王府需要”

    瑞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郁阳扬声打断,她似乎已经豁出去,什么话也敢说出口,

    “确定姐姐卧病在床还需要看到年轻的妹妹与她的丈夫恩爱么”

    阿谣大约知道瑞王府的嫡长女正是宫中的淑妃娘娘。

    淑妃年初生了场重病,到现在还没好,没想到瑞王打得是将小女儿再送进宫里固宠的主意。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阿谣根本没有想到会突然又来这么一出儿,一时与身后的晓柳、素蕊二人面面相觑,俱是有些尴尬。

    好在现在院门紧闭着,只听得见对话声,她们在外面瞧不见里面,里面自然也瞧不见她们在外面。

    阿谣就忙给她们两个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离开。

    原本这样静悄悄地离开便可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可是阿谣大约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委实有些不顺,刚一直转身还没等跑走,突然就见走来一个丫鬟,显然是郁阳郡主身边儿的,见着她们三个站在门边儿像极了听墙角的,全然不顾阿谣一直在唇间比着的“嘘”,当即便扬了声问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阿谣她们三人霎时哑口无言,被这丫鬟这么一嚷嚷,这回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晓柳脸色有些难看,冲着那丫鬟说道

    “你嚷嚷什么呢这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三少奶奶的娘妹,二小姐是来请郡主去用饭的,你没弄清楚什么情形,在这里瞎嚷嚷些什么”

    晓柳是姜谧跟前的一等丫鬟,自然得脸些,况且这事本就是那丫头冒失,是以,晓柳的语气少不得便凶了些。

    这倒是并没有什么,只不过这样一来一往吵闹起来,很快就将原本在争吵的瑞王和郁阳郡主给引来了。

    阿谣心道不好,一见这两位过来,忙俯下身行礼请罪

    “王爷、郡主,小女子无意冒犯,只是不小心冒失闯入,还请王爷、郡主责罚。”

    刚刚晓柳说的那些话已被瑞王和郁阳郡主尽数听去,瑞王知晓了阿谣的身份来由,自然不会责罚,只是他正在气头上,便只冷声应了下,然后冲着郁阳撂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匆匆走了。

    只剩下郁阳郡主和阿谣。

    郁阳的脸上还有几道骇人的血痕,刚刚瑞王的那些话还犹在耳边撞见别人这样狼狈的时候实在尴尬,阿谣踌躇片刻,才缓缓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递了过去。

    她的声音柔柔和和,听着如沐春风

    “郡主,擦些药吧。”

    郁阳自然知道自己哪里受伤,她和阿谣的长相是两种全然不同的风格,阿谣生得柔媚,性子沉静;郁阳郡主则是生得英气,性子也刚强。听到阿谣这样说,她抬起眼,直看了她好几眼,才出了声

    “你帮我擦。”

    说话的语气十足理所当然。

    但是竟然,一点儿也不叫人讨厌。

    大概是她身上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威势,而是像一个表面坚强,内里委屈的孩子。

    阿谣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微微颔首承应下来

    “那郡主忍着些。”

    柔荑小手打开小药瓶,又拿出手绢,从药瓶中倒出些药粉在手绢上,然后十分轻十分轻地擦到郁阳脸上。

    其实阿谣手上用的力道并不很轻。

    可郁阳感受到这个上药的过程本能地觉得很轻柔。大约是因为阿谣给人的感觉就总是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样子吧。

    药上完了,阿谣盖上瓶子盖子的时候,听见郁阳郡主问她

    “你就是三嫂的妹妹”

    “是。”

    “刚刚,你都听见了”

    阿谣与郁阳郡主对视一眼,方才淡声应下

    “听见了。”

    郁阳笑了一声

    “瞧你是个聪明人,不要传出去就不用我说了吧”

    “自然,”

    阿谣的眼神在郁阳郡主脸上的红痕上稍稍顿了一下,然后便道,

    “郡主约莫不想用晚膳,那阿谣就先走了。”

    待到阿谣与胡氏在瑞王府别院用过晚膳从门口出来之后,天色已然将晚,黄昏渐近,日落的余晖有些晃眼。

    走到卫国公府的马车前的时候,阿谣瞧见门口有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一身儒生装扮,晚风吹过,他衣袖翩翩,别具几分风雅。

    男子在别院门口踌躇流转,瞧着竟是万分纠结。

    再然后,阿谣上了马车。瑞王府的别院在洛阳城的西边,卫国公府在东边儿,从这处别院回卫国公府去,恰好可以经过顾随买来送给阿谣的那间玉坊。

    阿谣早些时候去到玉坊门口,因为险些遇上裴承翊,连门也没进去,便打道回府了,此时便想趁着路过的时候过去看一看。

    毕竟前途渺茫,她也需要早做打算。

    是以,便对胡夫人道

    “娘,顾世子知道我素喜玉石,盘下间玉坊,说是要送与我,我道太贵重了,但是心里又喜欢得紧,便收拾了钗环银契抵给了他,不过那玉坊我还未去看过,正巧待会回去要路过,娘,我能不能去瞧一瞧”

    但是阿谣这声“娘”就已经让胡氏高兴得不得了了,这点小小要求,自然答应下来

    “是娘粗心了,都不知道我们谣儿喜欢这些,那些钗环明日再给你置办,不过今日天晚了,要不要娘陪你去”

    阿谣不不想麻烦胡氏,便摇摇头,说道

    “我自己就可以了,我带着素蕊。或许要待得稍微久一些,不如娘先回府去,待会再叫马车来接我便是。”

    胡氏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被阿谣三言两语哄了过去,算是应下,最后高高兴兴地同阿谣说

    “那好,你自己小心些,一会儿娘叫你大哥哥来接你。”

    “谢谢娘。”

    这玉坊中果然如顾随所说,藏了许多珍稀玉石,阿谣光是这样看着估计价格,便远远超出她抵给顾随的了。

    看来,日后还要再清点价格,不能亏了他去。

    她在玉坊中四处翻看,一不小心就耽搁了时辰,再抬头望窗外看去的时候,已经是月挂梢头,夜色昏沉了。

    阿谣小心地放下手中的玉石,方才一直这样站着,觉得有些乏力,便对素蕊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瞧瞧大哥哥来了没有。”

    阿谣没想到的是,她走到门外,她家大哥哥没见到,却见到两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翌日,端午。

    这日万里湛湛晴空,天上连一丝云影都不见。这样的日头,即便是穿着夏日的薄衫也仍是觉得热。

    不过大约因为今年端午八方来朝,宫里大办宫宴,此时宫门前俱是一派喜气洋洋。

    倒不像是过端午,像是过年了。

    轿撵落地,一身云纹锦袍,发冠高竖的男子踏在地上,他双目一抬,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几眼周围。

    跟着轿撵的陈忠忙跑过来,福身恭谨道

    “上阳宫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殿下可要现在过去”

    今日的宫宴便是在上阳宫大殿上。裴承翊身为太子,这样重要的场合自然是要出席的,是以,今日早早便乘了轿撵从东宫过来。

    闻言,男人微微点头,说道

    “嗯。”

    今日的宫门口比之往日肃穆冷清多了几分热闹,从裴承翊这边看过去,还能瞧见不远处莺红燕绿,俱是来参加宫宴的贵家命妇、小姐。

    她们一群,低声说笑,你来我往,端的是名门闺秀的架势。

    今日凡是来的,全都精心打扮,描眉用黛,莫有不精致者。

    一身锦衣的年轻男人扫了一眼过去,便就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左右环肥燕瘦,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那一个。

    长靴落地,男人正预备踏进宫门,后一步还没跟上,却迎面就遇上了一位熟人。

    梁期一见裴承翊登时双眼都亮起光来,拱手行礼,笑着打招呼

    “太子爷怎生才来,叫在下恭候良久啊。”

    向梁期这种不太着调的人,往常遇到这种正儿八经的宫宴,他一向是不爱来,从没有哪一回是来的这样早的。

    裴承翊有些狐疑,看他一眼,见对方虽然对着他,可一双眼睛倒是四处乱飘,当下便心中明了

    “倒也不必拿孤当托词,仲扬兄想等哪家小姐,便在这里等吧,孤还有要事,稍后宫宴上见。”

    梁期这人瞧着一表人才,却是甚为好色。上回听他说当年也对阿谣青眼有加,裴承翊总觉得心里不舒坦,一见着他就想起这茬。

    “诶,太子爷就在这儿陪愚兄等一会儿吧,你晓得的上回咱们没见着姜二姑娘,今日这样大的场合,料想她定会来的,太子爷就不好奇这位短短几日就名动京城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么”

    原来还是为了这一桩。

    裴承翊闻言,面无表情地淡声道

    “长什么样子又与我何干仲扬兄比孤还要年长些,那姜二姑娘却才二八之年,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太子爷此言差矣,美貌与年纪何干保不齐太子爷一会儿见着姜二姑娘也要五迷三道呢。”

    听了这话,男人脸上略显不屑,嗤笑一声

    “孤可不会。”

    他说完这话,却没听梁期回应,抬头一看,才发觉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别处吸引去了。

    裴承翊只见这厮冲着他身后的方向直直看过去,一双眼睛恨不得顷刻间挪过去,口中还感叹着

    “洛阳城果然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竟还有这般大美人。”

    裴承翊只当这厮又起了色心,懒得再同他说什么,只低声嘱咐一句“这都是京城世家小姐,你注意些分寸”便抬步欲走。

    可是他这步还没迈出去,就被身边人一把拉了回来,梁期直在他耳边兴奋地说

    “太子爷你快瞧啊,那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还有些面熟,快瞧瞧。”

    梁期自恃与太子相熟,又以为太子爷见了美人一定会像他一样激动,是以拉着裴承翊便强行将他转过去,然后指着那美人的方向。

    从他们站的这个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对襟纱衣,面上覆着同色薄纱,面容皎皎,若隐若现,美得人移不开眼。

    后面的官家小姐都是成群,唯有她,下了马车独自一人,聘聘袅袅,仅仅一人,却像是顷刻间夺了所有人的光芒。

    身后的梁期还在不停地说

    “你瞧,就是那个美人,你看她是不是有点眼熟啊,诶有点像你那个秦表妹,又有点像你从广云楼买回去那个美”

    等他话说完,却发觉太子爷已经快走到人家美人跟前了。

    裴承翊先是紧皱起眉头,怔在原地,头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先朝着那个方向迈了过去。

    像是害怕她突然又消失,他的步子又大又急,三步并作两步,不多时便到了人跟前。

    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美人平静的眼波一惊,像是湖水被丢入一颗细石,激起串串涟漪。

    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梦萦魂牵的人就在眼前,身侧徐徐的风吹来,将她身上淡然的香气,径直吹到他鼻间。他们上一次这样面对面,这样近距离地相对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男人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喉头却突然哽住,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美人娇丽的面上,已经显现出不悦之色。

    裴承翊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难以言明的哑。他就这样喑哑着声,问她

    “林谣这数月,你到哪去了”

    一别数月,音信全无,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男人这张原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此时显然尽数写着情绪。

    可阿谣仍旧面色如常。

    明明前些时候在街上被掀起帷帽,在公府的前厅险些撞见,她心里还是那样怕,可是此时这样面对面站着,却又不怕了。

    或许是郁阳郡主说得对,也许真的直面自己最害怕的东西的那一刻,反而就不怕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站在裴承翊面前,能够这么的心如止水。

    如此,甚好。

    阿谣不欲与他多言,他们之间,本就该桥归桥,路归路,是以,规规矩矩地福身行了一礼,然后便看也没再看他,径直转身欲走。

    不过下一瞬,手臂却猛然被人拽住,拽着她手腕的力道霎时收紧,隔着薄薄的纱衣,他手心的温热传递到她的手腕上。

    烙铁一般热。

    男人看向阿谣预备去往的方向,那里朱墙绿柳琉璃瓦宫门。

    思绪蓦地回到数月以前,他一进未央宫,就见她跪在满地的碎瓷片上,他们所有不好的记忆,都从那里伊始。

    裴承翊本能地排斥她进宫,脱口便道

    “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跟我走。”

    双目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她,语罢,便不由分说,就要拉着她走开。

    不过,这动作却在看清她平静无波的眼神后,直接顿住。

    阿谣声音有些冷,冷淡又疏离

    “光天化日,请太子殿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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