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尔晴焦头烂额,根本没睡好!
不,岂止是她没睡好,是整个长春宫都没睡好!
那天,皇后娘娘和二阿哥都淋了雨,哪里知道,身子骨不好的皇后娘娘只是咳了几声,二阿哥却发起了高烧。
太医院里的张院判这几天都快留守长春宫了,一天三餐按着饭点跑!
他跑得不勤不行啊!爱新觉罗家的老大已经雷霆震怒,态度再不端正些,他就准备要把太医院给拆了!
永琏的名字是他的祖父雍正帝取的,据说含有将来要继承皇位之意。
可想乾隆对他寄望多大!
可是,人命争不过天命,阿哥被那一阵小小的风寒一袭,居然就这样高烧不退,眼看着平日圆润的小脸就瘦下去了,而且一天比一天气息微弱。
“永琏,”皇后娘娘泪水涟涟,“你是不是在怪皇额娘!你是不是觉得皇额娘没保护好你!”她接连三天没睡,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皇额娘那天就不该掀帘子,害得你也受了凉!可是你看,皇额娘都没有事啊!所以,我们家的永琏也会没事,对不对?”她一脸憔悴地摸着二阿哥的脑袋,“你醒醒好吗?跟皇额娘说说话好吗?”
眼看着皇后娘娘的情绪不对,尔晴给那这一脸沉重的张院判使了个眼色。
张院判大概正在仔细思考着药方,明明看到了尔晴的示意,却半晌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她发呆。
皇后娘娘三天没睡,那是爱子心切;张院判三天没睡,说他是责任心强多少有些牵强,真正的原因是怕担责任!
所以,这几天几夜的,他也跟着熬得够呛,那一把胡子看着似乎多了几根白色。
见张院判眨巴着眼睛,眼皮子都快抽搐了,尔晴恨不得对天翻个白眼。回头瞅了瞅,见皇后娘娘确实没心思管自己,便也顾不上形象了,冲张院判招招手。
可这老头不知道是年纪大了熬不得瞌睡,还是在装傻,硬是留在原地。气得尔晴干脆把他拖到一边,“张院判,我有几句话想与您私下里说。”
“尔晴姑娘!”张院判长长地叹口气:“我们太医院都在尽力!您放心!”
尔晴这会儿是真的受不了了,恨不得抬手掐这老头一把才解恨!她就知道,这个死老头从头到都是装的!“不,张院判误会了。”她按了按额角的青筋,努力平和地道:“您看看,能不能让皇后娘娘睡一会儿?”她这都熬了多久了?就怕二阿哥还能挺住,皇后就已经倒下了!
“这……”张院判为难地看向尔晴。就知道这姑娘找他不会有好事,要不是躲不过去,他老早就拔腿跑回去了。
“您看……”尔晴指了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生二阿哥时伤了身体,平时的肤色便缺乏血色,这会儿更是惨白得吓人,就连唇上都找不出一丝血色了。“皇后娘娘真的必须要休息了。”
“可这……”张院判还是不敢答应。主子没说要睡觉,他一剂药下去把人放倒了,回头要是醒来找他算账怎么办?这尔晴姑娘虽说得宠,也许自个儿不会受什么重责,可也没本事护着他不跟着受责罚啊!要知道,皇后的脾气好,皇上却不是吃素的!
“还请张院判帮忙!”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尔晴和张院判同时转头,只见富察傅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会儿,他清俊的脸上也泛着忧虑,眼底下的黑眼圈浓重。
见两人看他,富察傅恒冲着张院判深深地一躬,“皇后娘娘身子骨太差,实在不能再继续熬下去了。若有什么后果皆有我来担,请张院判务必帮忙!”
尔晴悄悄地转头,见皇后娘娘仍旧痴痴地摸着二阿哥的头,便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住富察傅恒与张院判。
既然人家弟弟来接棒子,她也就不用再操心这事。
那边,明玉又打了一盆水过来,尔晴赶紧上前,试了试水温,把盆子接过去。“你累了好几个时辰了,换我来吧!”
“不!”明玉摇头,倔强地道:“尔晴姐姐昨儿个也一宿没睡,还是我来吧!”
听到这小丫头贴心的话,尔晴想冲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道:“行,你再坚持一会儿,晚上我再来。”
明玉比尔晴小一岁,今年满打满算,也就十三岁,正是瞌睡重的时辰。她的身世在上三旗包衣里也算是出挑的,否则也不会来皇后身边当差。
尔晴就是怕她晚上睡着了耽误事,再者也心疼她白天累着了,这才主动把晚上的辛苦活儿接下。
毕竟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她虽说没合眼,却也是该坐就坐。一些粗活儿还是得她们这些近身大宫女来做的。
富察傅恒早就发觉了尔晴挡住他的举动,虽说担心二阿哥的病,却也不由地若有所思。
尔晴的祖父是重臣,10岁入宫,在别的宫里呆足了一年才来长春宫当差。
这是她伺候皇后的第三年。
虽说尔晴年纪不大,但性格一向沉稳。尤其是近一年来,尔晴做事越发周到,隐隐成为众人之首。偌大个长春宫,足足有12个太监和10名宫女,分内堂、外院、茶水间、小厨房等地,可这么多人唯尔晴一人是瞻,便可想到她是不缺领导能力的。
虽说外人先看到的是尔晴的温和,总说她这是类自家主子,可只有长春宫的人才知道,尔晴究竟有多努力。
别人若晚上睡觉睡足了四个时辰,尔晴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半时辰;别人还在磨磨蹭蹭地磨洋工,她就已经利落地做好了手里的活。
包衣奴才虽说号称奴才,有些是挂着上三旗包衣的名头,如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得贫苦,却也不乏有人是官宦出身。若非制度需要,她们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但像尔晴这样拼的重臣之后,真真算是少有。甚至那些穷苦出身的包衣,都比不过她。
更何况,尔晴家境颇好,手头富裕,平日里大家若是有什么事,她从不小气。每当打赏外面的宫人,也是她主动掏腰包。
皇后娘娘从不会亏待他们,凡是大家打赏的自是会补贴回来,但像尔晴这样的事事为皇后娘娘着想,也真的是极为罕见。
富察傅恒在暗地里调查的时候,听到有人酸溜溜地说,尔晴如此忠心,怕不是别有所图。因为宫女子也是能服侍皇帝的。
可别说他亲眼所见尔晴每次见到皇上来的模样,就连长春宫里的人也对她挑不出一丝刺儿,礼仪周到,妥贴到近乎谨慎小心的地步。
富察傅恒知道皇帝的性格。
他天生就是凤子龙孙,天之骄子,一向是众人追捧的对象。这么多年来,只有女人在他面前温柔体贴的份儿,像尔晴这样沉默寡言的女人,就算长得天姿国色,他也燃不起兴趣。毕竟这种女人实在太多,千人一面,再好看,也有审美疲劳了。
更何况,尔晴虽然模样生得不错,略去她低头温婉的模样,确实颇几分大气宁静的气质,却也不过如此。见惯了各色美人儿的富察傅恒都不觉得她有多出色,更何况是皇帝?
他估摸着,皇帝应该到现在也没瞧清楚尔晴的模样。
其实富察傅恒之前也从未注意过尔晴。
若不是他偶尔有一次看到尔晴眼里赤/裸/裸的厌恶,也着实不会去了解姐姐身边的大宫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富察傅恒确定自己从未得罪过尔晴。
除了姐姐,他从未对女子稍有辞色。
那就让人想不明白了,尔晴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富察傅恒无法不联想到宫庭斗争中去。
可这一调查,他更不解了。
这个尔晴循规蹈矩到无可挑剔。
一个人若是装的,总会露出真面目。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一、她太阴险,埋藏得太深;二、她有敌意的,只是自己一个人。
就富察傅恒这半年的有意挑衅,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尔晴不是个心机深的女子。至少,他几次突然转身,看到尔晴敢怒不敢言地冲自己龇牙咧嘴地泄愤,却是真性情的很。
每次想到这里,富察傅恒居然会有想笑的感觉。
因为尔晴每次都尴尬地与他大眼瞪小眼一番后,然后就会若无其事地挂上所有人都称道的温婉面具。
而且,除了自己,似乎还没人发现皇后身边得意的大宫女脸皮居然厚到这种程度!
也难为她每次见他,都忍耐得额角都冒青筋了。
尤其是这会儿,他才刚进来,便看到尔晴拉着张院判到一旁小声交流。
仔细一听,却是这番充满着真诚的话。没有多想,他上前几步,便把这事儿揽了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才一说话,尔晴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像是跟他并肩儿站一块儿都觉得不耐烦似的。
虽说富察傅恒平日恪守礼仪,面对这般一点掩饰都不带的嫌弃,还是足足愣了两秒。
常年被各色女子用各种手段勾引,富察傅恒虽洁身自好,却也是把众女的手段都给瞧到了眼里。
他可以肯定,尔晴真的没有一点欲擒故纵,她是真的讨厌自己。
一时间,他不由地自我反省,难道自己之前的挑衅真的太过份了?上次他也不是故意挡着她,而是也想过去帮皇后娘娘挡雨,这才两次巧巧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他不是道歉了吗?
张院判接受了富察傅恒的提议,开好了药,配上甜甜的枇杷膏,说是润肺的补品送了过来。
尔晴接了过去,试了试温度,便笑出一脸的温柔。“皇后娘娘,您快将这枇杷膏喝了吧?”
“本宫现在哪还有心思喝什么枇杷膏!”皇后哽咽地道。
“二阿哥本来就在病中,您的咳嗽还未好,万一又染了过去,可就不好了。”尔晴自是知道皇后最在乎的是什么。
“是啊,姐姐!”富察傅恒见皇后娘娘还是摇头,也上前来劝。“二阿哥可禁不起咳嗽了。”
皇后娘娘无奈,端起枇杷膏化成的糖水,一饮而尽。“好了,本宫喝了便是,你二人莫再说了。”
尔晴拿起绢帕,替皇后娘娘擦了擦嘴角,笑眯眯地道:“是不是和平日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皇后娘娘之前心急,一时也没尝出来,这会儿也觉得味道不大对。
尔晴接过碗,解释道:“这可是富察侍卫特意从府里带来的,据说还用上了极为稀少的松州特等川贝,比得平日咱们食的,自是要苦一些。”
皇后娘娘随意点点头,没再说话。
富察傅恒一阵愕然。
知道这姑娘嫌弃自己是一回事,可眼瞧着她把责任推脱得这般欢快时,还是忍不住恻目。
谁说这个尔晴温婉大气、平易近人?
这般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的女人,他算是第一次见识。
忍了忍,最终还是开口道:“尔晴姑娘倒是博学多识!”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这话实在有些斤斤计较,缺乏风度的很。
尔晴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明亮的眼里迅速地滑过一缕舒畅的笑意,随即又变为平日的古板温顺。“富察侍卫过奖!”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奴才只是听得张院判解释了几句。若非如此,哪里懂得这般多!”
富察侍卫,你不是要担责任吗?张院判的责任可别忘一并儿背稳了哈!
什么?这叫落井下石?哼哼,他自己愿意的,怪得了谁?
毛爷爷说了,该扔石头的时候,一定不要手软。
她深觉有理!
所以,面对富察傅恒这种人,她决不会心软!
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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