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姐姐，您还好吗？”明玉小姑娘怯生生地问，“要不，我再帮你向皇后娘娘去求求情？”
尔晴哭丧着脸，有气没力地摇摇手：“不用了，你还是进去吧。皇后娘娘身边没人。”
“那……”明玉犹犹豫豫的。
“去吧！”尔晴自己都快没力气了，还得劝人，着实有些累：“此事是我不好，理应受罚！”
是啊！她确实做得不对！
当初，她怎么就脑抽地跟富察傅恒一起合谋迷晕……哦不，是放倒了皇后娘娘。
二阿哥那天晚上突然烧得浑身抽搐，把皇上都给吓到了，可是皇后娘娘却一觉睡天亮。
第二天，皇后娘娘醒后，脾气素来极好的她顿时大发雷霆。
本想着，有富察傅恒可以顶包！可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他是个外男，不能随时进宫。于是，张院判那个死老头就没心理压力地把她给卖了！
皇上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可皇后娘娘气得罚她了。
于是，她就在长春宫的内屋里跪了两个时辰！
这还是娘娘心软，怕丢了她的面子。否则外面的石板地跪起来能痛得人眼冒金星！
辛苦地挪了挪膝盖，换一个稍稍舒服些的姿势继续跪，尔晴欲哭无泪！
那个该死的男人，不是说有什么事他来担吗？
还好这是罚跪！要是被打板子或是摘脑袋，等他从宫外赶来，自己早就被拖去乱葬岗给埋了！
骗子！
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大骗子！
感觉自己的膝盖都快要脱落了，尔晴这才看到了急急赶来的富察傅恒。
她发誓，自己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希望他的到来！
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尔晴一时没做控制好自己脸上的神情。
她是该狰狞地痛骂他不负责任，还是该可怜巴巴地求他赶紧去背上应该背的责任呢？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
尔晴心下一沉，顾不得自己刚刚跪了四个小时，站起来就跑。
这声音……这声音是皇后娘娘的！
可是跪得太久，她的膝盖已经承受不住这阵猛烈的力道，尔晴膝盖一软，狠狠地一跤朝前摔去。
这一跤摔得极重，重到她眼前一黑，连痛呼都喊不出来，只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听得旁边有阵风晃过，随即又转了过来。
一只大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拉，另一只手顺势扣住她的另一只手臂。
“进去！”尔晴眼前的黑影乱晃，看不清楚是谁在扶自己，只是急声道：“快！快！”
扶住自己的人也没多说，几乎是把她拖着往里走。膝盖上的伤痛还没平息，手臂又被抓得生痛，尔晴急怒交加，斥道：“你就不能好好地抱！”哪有这样粗鲁的！要不是这会儿自己看不清，非得指着鼻子骂死这个小太监不可！
感觉那股力道顿了顿。听到里面的哭声一阵高过一阵，也顾不得与她的身体保持一定的距离，半搂半抱着便带着她进了屋。
尔晴一进去，便模模糊糊地看到皇后娘娘抱着二阿哥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她颤声问：“二阿哥这是怎么了？”
抓着他的那个人似乎是说不出任何话，只是扣住她的力道松了松，像是已经无力再支撑她。
尔晴往下一滑，膝盖正要再次着地，那个力道似是反应过来了，已经滑到她手腕的大手一紧，巧劲儿一带，让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尔晴此时顾不得自己坐姿难看，连声急喊：“明玉？明玉？”
没人理她。
屋里一片哭声，待到尔晴终于能看得清的时候，皇后已经被急急赶来的皇上抱在了怀里。
而此时，太监总管李玉正要抱着二阿哥往外冲。
“你干什么？”尔晴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忍着疼痛扑腾上去，紧紧地抓住李玉，“李总管，你在干什么？”
“快放手！”李玉肥肥的胖脸上此时也是面容紧肃，“没看到娘娘已经快受不住了吗？”
尔晴有些发愣，娘娘受不住了？
她转头，看到皇后娘娘的脸上满布泪水，哀痛欲绝。“永琏！别带走我的永琏！”
李玉用力一挣扎，尔晴抓不住，再次栽倒在地。
李玉不敢再拖延，抱着二阿哥就走了。
这一次，尔晴看清楚了。二阿哥平日像极了皇上的小脸此时面无人色，眼帘闭得紧紧的，好似是不忍看到什么似的，小小的眉宇间留着还带着一丝哀伤、一丝不舍。
李玉跑得很急，二阿哥的手无力地垂着，随着李玉跑动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晃着。
尔晴呆呆地看着，目不转晴。
她总感觉二阿哥的手像是在与她挥别。
……挥别？
忽得打了个冷战，尔晴再也不敢多想。她猛地缩成了一团，把自己的头也埋了起来。
二阿哥薨逝。
皇后悲痛难忍。
皇帝隆罢朝五日。
尔晴，其实这个时候尔晴已经没人管了。
她是不是还在被罚期间，哪里还有人有心思理会。整个长春宫都被白色笼罩。那片白色，就像是沉厚的冬雪，压得长春宫再也没有了欢乐。
尔晴很迷茫。
她知道，这里是会死人的！
于妈的电视剧里死的人还不少！
可是，当那个聪慧的孩子真的再也看不到的时候，尔晴真的害怕了。她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哭得连明玉都看不下去了。
于情于理，她是该哭的。
可是，尔晴却知道，自己哭得不仅仅是早夭的二阿哥，也不仅仅是在怜惜痛失爱子的皇后，更多的却是自己对未来的恐惧。
同事们说，尔晴会死的！
她会死的！
那种未知的惶恐吓坏了尔晴，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是机械地做着每一件事情。
在她的眼里，所有的颜色都跟长春宫一样，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白。
“喜塔腊氏？”
尔晴呆呆地站住。她本该是反应不过来的，可是这个身体对这个姓氏有着极为深刻的记忆，一听到有人呼唤，居然就这样停住了。
“那天害你罚跪，真是抱歉！”
……
……
尔晴睁大着眼睛，看着一个人向她走来。
剑眉入鬓，五官俊秀。明明穿着一身英武的侍卫服，却仍是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子来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风度。
尔晴没有回答，沉默地福了福。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什么害不害的，都已经跪了。
有本事，他也跪两个时辰去啊！
“姐姐不是在罚你！”富察傅恒低低地道：“她是在自责！”
尔晴只觉得很厌烦。等了好一会儿，见富察傅恒似乎还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便道：“富察侍卫，需要我帮您通报吗？”
富察傅恒一窒，不由地看向尔晴的眼睛。
只是这一次，尔晴很清楚地看到，他那双如明月般坦荡的目光没再带着冷意。
可是，那又如何！
尔晴很清楚地记得，同事们都说，电视剧里的尔晴是嫁给这个男人后，爱而不得而疯狂，最后自作自受、自寻死路。
所以，她应该远离这个男人才是！
越远越好！
看到尔晴眼里再次泛出的冷漠与厌恶，富察傅恒一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上次害她被罚跪，他自责难当。
虽然那时他已经极力尽早赶了过来，却没料到二阿哥却在此时逝去。
后来的事情便已经失控。
直到近期，他才忆起这件事。却没料到这个姑娘居然又恢复到原先的模样。不，以前她还稍稍掩饰。现在，她却是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拒绝！
仅仅针对他！
以前，他还能怀疑她是图谋不轨。
这次，却是连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见富察傅恒久久未说话，尔晴也不再理他，转头向屋里走去。
她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没空理他！
长春宫的日子难熬又死板，有若一潭死水。
那次遇见过后，富察傅恒又来了好几回。
他身上有特权。
为了安慰皇后娘娘，皇帝允许富察傅恒无需申请便进入长春宫探望。
可尔晴从来就没数过他来了多少回。
再过了一段时间，尔晴发现，除了皇后娘娘和自己，大家似乎已经从二阿哥逝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包括皇上！
“富察侍卫前些日子来时，为皇后娘娘带来了一幅难得的字帖！”明玉有些遗憾地说：“可惜皇后娘娘无心临摹，就由我放入了库房。”
是啊，皇后娘娘天天只念叨着自己没有保护好二阿哥，哪里还有心思写字。
“这些啊，富察侍卫又带来了一只漂亮的鸟儿。它居然会说话！”明玉兴奋地抓着尔晴：“尔晴姐姐，你快来，就在这里！”
被明玉拖着来到走廊下，听着鸟儿怪声怪气地喊着：“皇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然后又婉转地唱起歌来。
唱着唱着，它又怪腔怪调地喊了几声。那声音尖利模糊，还不如它唱得好听！
尔晴本来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在听到明玉那句“它学得好像啊！富察侍卫教得可真用心”时，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鸟儿怕不是富察傅恒偷懒，找一个小太监教的吧？
听得后面有人轻喊：“尔晴姑娘！”
尔晴微微蹙眉，本不想理，却一想到规矩二字，只得忍耐地转过身：“富察侍卫有何吩咐？”
明玉比尔晴更早地转过身，见富察傅恒果然站在了她们身后，也不管他喊的是谁，一颗心就已经小鹿乱撞了。“富察侍卫还要水吗？我又新做了江米糕，这就去给您端来！”
说着，不管不顾地跑了。
尔晴一阵无语。想走，却又想想还是准备交待一句。
自己虽然不待见他，可礼仪上要出了错，就轮到人家不待见自己了。
富察傅恒定定地看了尔晴一眼，在她准备躬身道退时，率先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当日违诺，傅恒自省，心知有愧姑娘，今日特向姑娘郑重道歉！他日，若姑娘有所求，傅恒定当不推辞！”
看着眼前那个红色的顶戴，尔晴的动作被卡在半空，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这个宫中的贵公子，被万千宫女仰慕的对象居然是在向自己说对不起？
不！不对！
不！是糟了！
她猛一抬头，环视四周，果然看到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齐刷刷地踮脚看过来。
顾不得保持仪态，尔晴脚步灵敏地往旁边一让，掩耳盗铃冲富察傅恒挥手：“你快起来！”
另一边，她目带威胁地看向那些太监宫女们：富察傅恒不是在跟她鞠躬！你们一定是看错了!
很遗憾，八卦心理是无论哪个年代都会有的。瞪了好大一圈，尔晴无奈地发现，每个人居然都无视她长春宫首席大宫女的威严！该围观的，坚持保持围观的正确姿态！
当然，最可恶的是，富察傅恒依旧是一副一拜到底的模样，始终没有起身。
尔晴气得牙痒痒，恨不能一脚踹过去。
这人是准备拿着围观群众的眼光刺死自己吗？
恨恨地瞪着那顶帽上红红的流苏，她咬牙切齿地妥协：“富察侍卫，请你莫再多礼！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也没记在心上！”
丫的，再拜下去，明天她会被整个紫禁城的眼刀给戳成羊肉串！
富察傅恒听得她话语不再冷漠，便顺势起身。见尔晴脸上气得泛出一阵阵的红晕，也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呃，告辞！”
富察傅恒也着实是没办法了，这姑娘油盐不进，有心跟她道歉，她转身就走。仿佛除了工作，万事都入不得她的耳。
偏偏他又是个较真儿的主子，不把话说清楚不罢休。
除了自家姐妹，从不跟姑娘打交道的富察傅恒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法子。这会儿见人家真的被气着了，一阵心虚，也不敢再留下了。
尔晴见这男人惹了事就跑，心中恨得巴不得冲到小厨房去拿刀捅他，太他喵的过份了。
长得好看有特权啊？
他敢说自己能不用申请就能随时来长春宫，跟他这张万人迷的脸没关系吗？
哼，他若长得像个光头强，就算他是太后娘娘的弟弟，皇帝也不会搭理他！
恃色凌弱的男人最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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