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结婚的时候,李云清在国外刚好有点事。听说白朗要结婚,他专门问了对方需不需要他想办法回来,得到了回答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让他没事别乱动弹。
李云清便想着这联姻八成便只是白朗借势吞并陈家的生意经,也就真没当回事,真就没回来参加好兄弟的婚礼。
不过不当回事是不当回事,当时陈白联姻如此轰动,李家自然也派了人去,李云清也是在家族群看过新娘子的照片的。要不然,他也不能一看监控就认出了正主。
如今正主真的出现在面前,李云清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能这么不上相!
如云的黑色长发被束成长辫子,中间缠绕着一条晨蓝色的缎带。眼眸如星,柳眉如新月,耀眼的橙红色覆在姣好的唇形上,光芒四射的五官趁着一件藏蓝色长款风衣,纤腰不过一卡,当真是一名风华绝代的美人。
倒不是说水清纱在照片和监控中就不好看,只是她的容貌太过完美,以至于任何一丁点技术设备对人相的改动,都注定只是画蛇添足。
李云清在端详水清纱的时候,水清纱也在用余光偷偷地观察他。
挑染着深紫色的马尾辫,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大而忧郁的深黑色瞳孔。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妖孽。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不是白朗那个男朋友吗?!
水清纱还没欠钱的时候,白朗gay的传闻就已经在坊间广为流传了,而八卦的另一个主角就是这个李云清。
青梅竹马、大学同学、从未结婚、过从甚密……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水清纱原本是不信这个的,毕竟白朗给她的感觉太钢铁。她觉得白朗八成只是简单地太爱工作才选择的单身——谁规定人类就必须得谈恋爱呢?
但他们婚礼的时候,李云清就没来,现在又出现在了白朗的办公室,且房门紧闭,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水清纱的视线从李云清的黑曜石耳钉跳开,看向白朗,巧笑倩兮:“老公,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
“老公”一词,她喊得百转千回,让李云清又抖了一下。
白朗整了整在打斗中有些散了的领结,沉声道:“放桌子上吧。”
领结散了。水清纱在心中说道,一边把手上提着的双肩包解开,把饭盒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老公,我先回去了,中午要多吃点,你都累瘦了。”又看向李云清,倒了个歉,“没想到李先生会在,没准备您的饭,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李云清赶快摆手,美人在侧,饶是他历经千帆,都不禁斯文了很多,“我一点都不饿,早上吃得太饱了。”
早上吃得太饱了。
“其实做的有多的,不嫌弃的话可以和阿朗一起吃一点。”水清纱笑道,“当然,最好还是不要了。”她意有所指地说。
“快回去吧,我们这还有事。”白朗不耐烦地说。
和李云清还有事。
“知道啦,老公再见~”
水清纱带着满脑子不可描述的念头离开了,留下李云清和白朗面面相觑:“你和你老婆怎么回事?一会儿白先生一会儿老公的。”李云清问。
“跟你没关系。”饭菜的香味刚入鼻子,白朗就有些挡不住了。他坐下来,把饭盒打开。是红烧肉,没加八角,有点像东坡肉,但没有那么强的黄酒味,不肥不腻,味道刚刚好。
“怎么跟老子没关系啊,”李云清隔开白朗的筷子,用手抓了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放,“好吃好吃好吃!啊——太好吃了!”
“李云清,请你出去。”白朗脸黑了,“砰”地一声盖上了饭盒,“这是我的午饭。”
李云清撇撇嘴:“你个小气鬼。算了暂时不说这个了,老子就是想问你,你和水清纱是不是假结婚啊?”
白朗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真是假结婚的话,老子就不算撬墙角了,”李云清邪魅一笑,吹了个口哨,“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泡她。”
“李云清,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话,总是乱发情也可以养泰迪。”李云清的话让白朗的心情很不好。
李云清看出了他的情绪:“所以——你和她是真的?”
其实假结婚的事情,白朗本来是没打算瞒李云清的。他和李云清是莫逆之交,这样的秘密李云清一定是会为他保守的。
但看李云清一脸跃跃欲试的猪哥样,白朗到口的坦白就变成了:“嗯。”
我这也是帮她远离色魔。白朗在心中暗暗想。
“你和她是真的你还用监控?变态!”李云清唾弃道。
“你有事吗?没事我要吃饭了。”
“不是我说,小白,”李云清一翻身坐到桌子上,虎视眈眈地看向白朗的那个饭盒,“你真的有点渣了。你看到她刚才的头发了吗?”
白朗从书柜上取下了一个文件夹,开始查看里面的文件。
“是湿的。她的裤腿也在滴水,”李云清指了指地面上的一线水渍,“很显然,人家淋了雨,又为了给你撑面子,专门在双肩包里存了件干爽的风衣,等快到公司了,把干风衣一套,头发梳起来,这才保留了表面上的体面。”
“她带伞了。”白朗说,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李云清还是在说服自己。
“这么大的雨,有伞也白搭。”李云清叹了口气,“小白,不管是不是假结婚,都不能折腾人啊。”
“老子先回去了,等老子心情好点了再找你这个变态玩——娘的,你这么变态,真不想跟你玩。”
白朗不吭声,一直看着文件夹里的泛黄卡片,直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他才将视线从“赠白朗”三个字移开。
打开饭盒,舀起一勺饭,放入嘴里。很香。可趁着窗外越发大的雨声,倒让一切越发不是滋味了。
***
这天晚上,白朗照例一回家就往书房钻,不过水清纱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服:“白先生,我有事想和你说。”
白朗皱了皱眉,没说话,却也没往前走。
水清纱走到他跟前,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和李先生,还是应该注意一点。”
我和李先生?
白朗不太痛快地开口了:“这就看上李云清了?”
“不敢不敢。”水清纱连忙摆手,“我对你们的事完全没有意见!”
“我们的事?”
“我其实觉得你们挺般配的,”水清纱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但我觉得你们现在不能在一起。”
她也不想管这件事,她也想装瞎,可毕竟当初白朗也算是帮过她一把,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尽职尽责一点,做一把忠言逆耳的诤臣。
当然,古往今来诤臣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水清纱也做好了被破口大骂的准备了。
“你以为我和李云清是一对?”
来了:“是的……等等,以为?”水清纱抬起了头。
白朗抽了抽嘴角:“我和李云清只是朋友,你在想什么。”
“白先生,”水清纱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是合约伙伴,你可以和我说实话的。我很有契约精神,绝对不会泄密的。我们两个只有彼此坦白,才能更好地应对外界,毕竟当初结婚的一个目的就是帮你抵御流言蜚语,不是吗?”
水清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魏征再世,为她家一意孤行的魔王操碎了心。
可魔王却望着她面色越来越难看:“呃……我说错话了?”水清纱挠挠头,“可我真的是为你好。白先生,你要相信我。”
“为了我好?”白朗冷笑一声,忽而步步紧逼,让水清纱不得不节节后退,“对,对啊……”
“你觉得我和李云清是一对?”
“你不让我说我不说就是了嘛。”水清纱欲哭无泪。
破口大骂是有预料的,可是人身攻击是没想到的啊!
啪嗒一声,水清纱感觉自己的后背接触到了一片冰凉——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边。白朗还在往前走着,将水清纱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白、白先生,你冷静一点……”
白朗捏住了水清纱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白朗冷笑道,眼中闪烁着滔天的火光,“你什么都不懂——还是说,你装作什么都不懂?”
白朗的手很烫,水清纱心里产生了点不详的预感:“白先生,合约可不包括挨打啊。”
白朗的愤怒瞬间到达了顶点:“你以为我想打你?!”
“你不想吗!”水清纱闭上眼睛,心一横喊了出来。
丫的手劲怎么这么大,捏得她下巴都快碎了!
“……”
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水清纱都已经在脑海中把大学上过的武术课动作过十遍了,白朗却忽然松手了:“对不起。”他生硬地说,声音有点低落。
水清纱揉着自己被捏得通红的下巴,还是有点后怕。
白朗拿起手机,给她随手转了一笔四位数的钱:“我违约了,是我的错。你明天去看医生吧。”
说完之后便直接走回到了房间,并再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他的背影还蛮失落的。
***
第二天下了班,白朗给水清纱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不会回家吃饭,然后就收拾东西,让李叔将自己拉到了郊外的一间小出租屋。
渝城很大,车开了两个小时才到。出租屋卧在狭窄的小巷子上面,需要走层层叠叠的梯坎。白朗让李叔在下面等着,自己走了上去。饶是他还算是坚持锻炼,走十分钟之后也气喘吁吁了。
而这里的人每天都需要这么走。
泔水、叫骂声、馊了的饭菜、乱扔的垃圾……路渐渐被房子和占道的车收窄成了小路,小路又被这些细碎的东西变成了羊肠小道。水清纱的家,那间出租屋,就在这条羊肠小道的尽头。
之前结婚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大仇得报,别的根本就没上心。水清纱说她家破产了,情况很不好,他也只当这是一种说辞。
陈家是不会让他看到这样的一幕的。婚礼是西式的,不用拜高堂,代表陈家坐在最前面的是陈老太爷,一个和水清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她的亲生父母则坐在最后面,和普通宾客们混在一起。
大家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白……先生?”
白朗回过头,看到一个系着围裙、手里拎着酱油的中年人望着自己:“是白先生吧?”中年人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我没认错吧?”
“您没认错,”白朗笑了笑,朝中年人轻轻鞠了一个躬,“岳父。”
被白朗承认为岳父,这让中年人很激动,手里的酱油差点就掉在了地上:“没事没事,我太高兴了,”中年人拒绝了白朗的搀扶,擦了擦眼睛,“来家里,我给姑爷炒两个好菜!纱纱她妈妈今天去城里买炒料了,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做点儿,带回去!”
白朗拒绝了:“纱纱还在家里等我,今天是刚好路过,顺便看您一眼。”他下意识撒了个谎,有点心虚地躲开了中年人的视线。
中年人比刚才更激动了:“好好,你们感情好,这比什么都好……炒料回头可以寄过去……姑爷,您给我的那笔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我已经理出思路了。”
白朗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结婚时似乎是帮水家还了些钱:“不用了,那是彩礼钱。”
“不行,一定要还的,”水父叹了口气,“纱纱这个孩子很倔。不怕姑爷笑话,我一直都担心……她嫁给你,就是为了给家里还债。”
白朗心里一跳。
“虽然她不承认。还好你们感情也好,也确实是我想多了,但我心里还是不安,也觉得对不起你们……姑爷,你再给我两个月,我之前只是高利贷利滚利追太紧了,现在没有了债务,我是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我一定可以还给你钱的。”
“慢慢还就好。”聊了一会儿之后,白朗最后如是说着。“我接受,但是真的不急。”
他离开了出租屋,坐回到了车里面,想着水父的话,望向窗外稠密得化不开的晚霞,一时有些怅然。
是不是为了家人,她什么都会心甘情愿地去做?
到家了。
水清纱还在做家务。她好像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家务——哦对,做不完的家务得拜他所赐。
灯只开了一盏,挺昏暗的,她的背影幽微又孤独。
见他回来,水清纱扬起一个微笑,赶忙去把灯都打开:“白先生回来啦。”
下巴其实没什么大事,白朗也就刚开始用了几秒的力,后来劲都卸了,水清纱睡一觉就好完了,连药都没涂。
白领一千块,还是挺高兴的,所以水清纱的服务态度相当的好。
“水清纱,别做了。”白朗喊住了她,走过去,递给她一个新手机,“用这个。”
“啊?”水清纱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我的手机才换了一个星期……”
“让你用就用。”白朗直接抢过手机,把卡拔了,放在桌子上,和新手机拍在一起,“旧手机我拿走了。”
“可是我——”
“什么?”
水清纱本来想说我数据还没倒呢,可看白朗脸色实在难看,便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算了算了,本身也没用几天,数据丢了就丢了吧。
白朗拿着手机就往楼上的房间走,快走到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楼下的水清纱:“以后你不用做家务了。”
“……啊?”
“早中晚饭你都不用做了,什么都不用做了。我们已有的条约全部作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在外面我们还是恩爱夫妻就行,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就这样吧,”白朗转过身,“你赢了。我认输了。”
我……赢了?
水清纱张大了嘴,完全没明白白朗的意思,可白朗已经关上了房门,拒绝了一切进一步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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