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隐入禁林之后,夜色又浓重了一些,漆黑的底色里,只岸边一圈红色的光晕。
那盏河灯已被姑娘放到了湖面上,黑色的湖水荡漾出瑰丽的波纹,也倒映着水边的两个人影……
黛玉慢慢的站起来,看着烛火摇曳。身后的少年向前进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屏障,稳稳的立在了姑娘身后。
对于里德尔来讲,听取他人枯燥乏味的倾诉从不是他感兴趣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厌烦,但过去的几年里他不得不做足了有同情心的倾听者的姿态。当然,这从另一个角度也是必须,他喜欢以此窥视别人心底的私密,操控人心一直是他的兴趣所在。
但随着他地下势力的增强,这种事基本已经很少发生了,他有更多的仆人可以驱用,甚至那些求助者往往再也不需要斯莱特林级长亲自插手,一样会有人出面帮忙搞定事情。“友爱”从来都是斯莱特林的院训不是吗?
但现在,他很安静的倾听姑娘的诉说,这显然是一个东方贵族的没落史,一支人丁单薄的家族随着男女主人的死亡,只留下一个孤女和庞大的遗产,而这个小姑娘又被送到万里之外漂洋求学。总之算不得多么精彩,更谈不上有趣。毕竟一个人如果品尝过最苦的魔药,那么其他的任何药水都不会再刺激他的味蕾。
不过,他现在不知怎么回事,有点儿见不得她哭,心里会有些不舒服,这是什么感受?他不懂,他的情绪世界里只有愤怒、冷漠、仇恨、失望,可能还有过痛苦,也不过都是他勃勃野心的点缀罢了。
背井离乡两个月来,姑娘心头积压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她红肿着眸子看向静静倾听的学长,有些赧颜,更多的是感激,“听得可是很乏味?”
“没有,你说出来感觉应该会好很多。”少年微微笑道,他的善解人意从来只是习惯性的伪装和工具。
姑娘点点头。见他温和的神色里透着清冷,是不是也是想起了他自己的身世?她犹豫了一下,柔柔的说道,“再变一盏灯吧,你来放可好?”
里德尔微微一讶,但孤独的天性让他本能的排斥他人的关怀,他淡淡的笑了,“不需要,黛,我是一个被放弃的孩子,我的父亲抛弃了我们母子,我的母亲放弃了我而选择了死亡。我认为,他们并不需要一个被遗弃者的悼念,那会是一个笑话。”
少年与其说是讥诮,还不如说是平静,他脑海里开始回忆几个月前里德尔庄园的那场屠杀,他还记得当时的心情,看着遍地的死尸,有种挣开枷锁的轻松,是与自己过去彻底决裂的快感,充斥着涅槃重生的喜悦,那标志着自己无法选择、被强行施加的所有的不堪终于一笔勾销。
少年的轮廓在黑夜的光线里很立体,红色的灯光将他的脸颊打上细腻的阴影,英俊的面部上,那曾属于孩童的柔软线条正渐渐褪去,已经隐隐透露出属于男人的感觉,再有两个月他就十七岁了。但他的心智年龄显然比他的年纪成熟的多,甚至比霍格沃兹每一个学生都更加成熟,这是他所有过往的恩赐,而杀戮,尤其催人成长。
他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深邃冰冷的眸子陷入沉思。
等他回过神来,却见姑娘水润的眸子正静静的看着他,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哀伤,更没有同情,甚至没有对他诡异笑容的疑惑,那双眼让他想到了今年暑假在阿尔卑斯山上看到的最美丽的湖泊,纯净清澈、又温柔的能包容荡涤一切。
然后,他看到她伸出了手——
那只嫩白的小手第一次主动的伸出,仿佛带着安慰的善意,想拉住他,又羞涩的顿住了,最终只是迟疑的碰了碰他的手,便飞快的收了回去。
里德尔一怔——
※
这周末里德尔学长会带她去霍格莫德,情境影响决定,当时的氛围让小姑娘同意了。而现在黛玉又陷入了纠结中,闺范显然又回归到了她的大脑里。不过对于两个都没有监护人签字的人怎么溜出去,姑娘还是满怀好奇。
“来点牛肉汤?”葛瑞丝·艾博看了看她,又开始絮絮叨叨,“你很不喜欢吃肉食啊,黛西……啊,我认为你太瘦了。”黛玉的拒绝让她更加焦虑,“你知道不知道我总是怕你被风吹走了。”
“这我可以作证。”桌对面的胖姑娘汉妮一边攻陷着面前的美食一边说,“每次魁地奇训练的时候,只要风很大,她都会往看台上瞧。”她的吃相和林小姐的用餐仪态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她捏着嗓子模仿着艾博的声音,“嘿,看看黛西还在不在。”
“你说的我倒不信,葛瑞丝训练我才去过一回罢了。”黛玉被逗得噗嗤一笑,水汽氤氲的眸子里映着烛光的暖意,简直就是最美最动人的一幅画,看的汉妮不由的停住了口中的咀嚼。
但汉妮的痴相很快的被龇牙咧嘴替代,她被撞的哼了一声,一杯南瓜汁全扣在了桌子上。
“哦,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粗壮的红发男孩慌不迭的道歉,他有点傻眼的拎着书包站在那,地上散落着一地的书本。
“可怜的里奇……”差点没头的尼克晃了一下他颤巍巍的头颅,啧啧有声的飘走了。
“诺比·里奇,格兰芬多的追球手。”葛瑞丝向黛玉嘀咕了一句,舀了一匙葡萄干布丁,“父母都是麻瓜,据说和所有的麻瓜们一样,穷极了……麻瓜们的战争持续了很多年,越穷越打,越打越穷,呵……”
汉妮本来想发作,看到男孩手里的破书包,裂开好长的一条口子,她回过头来泄愤一样恶狠狠的塞进一口土豆泥,仿佛这样就扯平了。
“嘿,里奇,可真遗憾,你不能帮你妈妈偷面包了,塞到哪里?裤腿里吗?”不知是谁取笑的喊了一声,引来了一阵哄笑。
“够了!”级长罗尔警告的说,“一会就要上课了,抓紧时间!”他严厉的扫视了一圈,然后看着黛玉,蓝眼睛里是女孩的倒影,语气变的温和极了,“今晚魁地奇训练,要不要一起去看?”
这……为什么都邀请自己去看那劳什子训练,里德尔学长也是……
“黛西。”葛瑞丝见黛玉一脸难色,她可怜巴巴的冲她眨眨眼,“只要你在,我会变成拉文克劳的雄鹰。”
“这我相信。”嘴欠男孩——休斯顿含着一大块牛排,一边囫囵的嘟囔一边点着头,“听说——”他使劲咽了一口,“……今晚斯莱特林也会来训练。哦,你们的里德尔也会来……”他坏笑的看着葛瑞丝,“……所以,你要尽情的展示羽毛,我可比谁都相信。”
这句话引起小范围的惊呼,然后是女生们低声的叽叽喳喳,还有男生鼻腔里对女生们发出的鄙夷的轻嗤声。
“里德尔虽然是队长,但很少看他带着训练……”
“听说他打算退队了,确定他会来吗?”
“啊,我今晚要穿哪套衣服?我实在受够院服了……”
“小声点,当心被他听到,会让他觉得你是个白痴……”
女生们的目光偷偷的瞟向斯莱特林长桌,他们话题里的男主人公正在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最新的《预言家日报》。身边的伙伴偶尔会轻声的跟他说些什么。和学校里大部分不修边幅,头发蓬乱的粗鲁男生比起来,他们的男神总是那么清爽,简直优雅到骨子里。
“嘿,他看过来了!”有个女生小声惊呼。
斯莱特林级长在轻折了一下日报的当口,眼神貌似无意的扫了过来,然后是勾唇微微一笑……
女生们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
“黛西、黛西。”身边的葛瑞丝一边推黛玉一边兴奋的说,“他在冲我笑,梅林!是冲我笑。”
接收到少年黑魔王那个专属眼神的东方姑娘,低下头来忍俊不禁,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黛玉好笑的听着姑娘们的叽叽喳喳,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南瓜馅饼。
“嘿,你看。”忽然葛瑞丝用臂肘碰了碰她的胳膊,姑娘顺着看过去,只见几个女生正模仿她的就餐仪态,只是拿捏出的模样说不出的蹩脚,等到和她的视线相碰,一个个尴尬的满脸通红,脑袋几乎扎进了盘子里。
“你已经是全校女生的模仿对象了,黛西,现在手帕全校流行,你没发现吗?”葛瑞丝·艾博骄傲的挺了一下胸,好像这也是她的荣耀似的,“你可能不知道,有人出高价让我弄到你的饰品图样……当然……”她耸了一下肩,“……我可从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黛玉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她一直适应缓慢的原因,这所平民学校和太虚贵族学院很多地方格格不入。她向来待人真诚,但是阶层的隔阂有时比文化差异更令人无奈,让她很难融入和舒适的交往,“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来,我丢过几次东西了,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这必须告诉校长。”葛瑞丝气呼呼的,“你眼里的不值钱,可没有一样真的不值钱……”她忽然愣了一下,有些神秘兮兮的,她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丢过别的……比如……”
“什么。”
葛瑞丝眨了眨眼,“……比如……内衣什么的?”
“死丫头!”黛玉顿时满面通红,她娇滴滴的啐她,“净是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
她伸手向她的脸上拧去,葛瑞丝一边笑着一边躲,忽然,礼堂口传来嘈杂的翅膀扇动声,葛瑞丝绝处逢生的喊了一嗓子,“邮差来了!”
果真,头顶上已经乱哄哄的,有几十只猫头鹰涌了进来,在礼堂上空盘旋着,把信和包裹丢到正在交谈的人群中。其中有一只红顶白羽的仙鹤,扎眼极了。
“黛西。”躲过一劫的葛瑞丝·艾博发着感慨,“真难想象,隔着这么远的大洋,它要飞多久,要不要歇脚……”她看着漂亮的巨鹤用长喙碰了碰黛玉的手,她羡慕的说,“……如果都是海水,是不是不能飞最短的直线,必须找些陆地什么的?”
“你放心就是,它比猫头鹰快很多。”黛玉取下邮件,她安抚着仙鹤让艾博摸了一下。每次收到信件是她最快乐的事情,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点亮了。
和那些要么四脚朝天,要么跌入菜肴的蠢萌的猫头鹰相比,仙鹤漂亮贵气的姿态简直闪瞎眼,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就在餐桌上优雅的踱了几步,然后高傲的张开巨大的翅膀,发出一声清越的鹤鸣倏然飞去。
真是宠物随主。
嗯……又是宝玉的信,呀,还有外祖母的,宝姐姐的也有一封。那条鹡鸰香串已经还回去了,这又是……黛玉好奇的打开,原来是一本诗集。
“这是什么?”身边一群人都好奇的问,东方的物品在这边还是不太常见,何况还是贵族的东西,看着倒像是一本书,装帧品色格外的精致。
黛玉粗略的扫了一遍宝玉的信,然后随意的翻了翻那本集子,不经意的姿态,尽是贵族少女的清逸优雅,她慢条斯理的,声线娇软,“我们每年定要起几次诗社……便是拟题限韵,待都作了再选出魁首来……这是前阵子她们起了一个菊花社,把众人做的诗做成了一个集子,给我寄了来。”
“真是风雅。”有人赞叹。
“中国的诗歌?”葛瑞丝两眼发亮,“可以给我看一下吗?黛西。”
“你又认不得几个字,回头我自是会讲解给你听的。”姑娘笑着把诗集递给了她,然后傲娇的哼了一声,“离了我,这诗真是没眼看了,凭的寄过来让我笑话。”
那娇贵俏皮的小模样,落入了很多人的眼睛,餐桌上的嘈杂瞬时一窒——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简直舍不得收回目光,他遗憾的叹息着,“那个姑娘为什么没分到斯莱特林,她可是真正的贵族……我现在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即便分到斯莱特林,你也得不到她,阿布。”莱斯特兰奇在面包上抹着黄油嘲讽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情书已经不下十封了,姑娘连你的名字都没记住……我敢确定她一封都没拆开过。”
“嘿!需要下注么?十加隆,我压莱斯特兰奇。”埃弗里的视线从邻桌上收回来,嘴里的那块牛肉终于又咀嚼开了,“沃尔布加,你呢?”他看向布莱克家的二小姐。
“我可没兴趣,你们晚上还没谈论够?她哪里好?不就是脸蛋漂亮?身上都没挂几两肉。”她鄙夷的翻了翻白眼,然后傲慢的抖了抖自己丰满的胸。
“哦,沃尔布佳,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多洛霍夫龇牙笑的欢畅,“别告诉我那是手帕,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习惯,跟谁学的?不可能是林吧……”
哄——斯莱特林们发出恶劣的笑声。
布莱克小姐红着脸骂了一句,一把捞起书包离开了餐桌。人们笑的声音更大了。
“林可真是个美人儿。”巴克·罗尔咬了一口巧克力蛋糕,他兴奋的继续说,“我有次离近了看过,那个女孩脸上居然没有一个雀斑,也没有痤疮,简直不敢相信有那么细腻的皮肤……还有她身上的香味……梅林!你们知道当时我的样子有多蠢!”
“看样子你的哥哥在追求她。”埃弗里抬头撇了一眼正围着姑娘打转的拉文克劳级长。
“不要跟我提那个败类……”巴克·罗尔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家族的耻辱……这个暑假,他已经搬到姨妈家去住了。”他明显不愿再谈自己的哥哥,他看向一个长脸的黑发男孩,“诺特,今晚把你的魔药论文借给我。”
“条件。”诺特眼皮不抬的翻看着课本,他喝了一口南瓜汁。
“我搞到了几瓶火焰威士忌。”巴克·罗尔见诺特眼睛一亮,他得意的挑了挑眉。
“喝那玩意你们还没到年龄。”马尔福傲慢的暼了他们一眼,眼睛不由自主的又向拉文克劳长桌看了过去。
“得了吧,阿布……”巴克简直受够了马尔福的拿腔拿调,“前几天你们喝的是什么?”
“哦,是啊是啊……”马尔福收回了目光,银灰的眸子里都是尖酸刻薄,“是哪个蠢货一瓶下去就把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了自己的小妞?”
“你——”巴克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偷偷的瞟了里德尔一眼,气呼呼的把盘子里的水果馅饼叉出几个窟窿,仿佛那就是马尔福的脸似的。
纯血少爷露出一丝傲慢的讥嘲,持着金色的高脚杯优雅的啜了一口,目光又忍不住看向那个如梦似幻的东方女孩……她可真美。
莱斯特兰奇好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殷勤的拉文克劳级长正谈笑风生,让他今天显得格外有魅力。
莱斯特兰奇又看向马尔福,笑得幸灾乐祸。“我很同情你,阿布……看起来老天给对方的机会更多一些不是么?”
“走着瞧。”马尔福信心满满的扁了一下唇,银色的眸子都是志在必得,“这朵玫瑰……终将是我的!”
“如果想上课迟到,你们可以继续。”置身事外的斯莱特林级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随意的语气里透着淡然,可桌面一下子就安静了。
马尔福看着噤声的一群人,倨傲的笑了笑,他看向里德尔,“飞天扫帚今天中午就能到货,上个月出的,最新款。我想今晚的训练可以用的上了。”
“对了。”他往里德尔跟前凑近了一些,压低嗓音说道,“团费已经存入古灵阁金库,还有,蛇怪的毒液有人出高价,要不要出手?”
“先等等。”斯莱特林继承人漫不经心的轻声说:“目前还不到时候,我可能有其他的用途。”
里德尔用餐巾沾了沾唇角,十足的绅士做派。他又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他的姑娘,姣美的女孩还在那里和别人聊着天,她就是大厅最夺目的存在……宝玉?这个名字好像听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来得找个机会问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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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谁知道老伏第一次被林妹妹拉手时,他的心里在想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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