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洒在窗前的梅枝上,像是镀染了一层白霜。夜风吹过,花瓣簌簌地落了一地,先时的明媚鲜妍,已恍若隔世,而今,不过是低吟着伤逝的挽歌……
窗前的姑娘两眼怔怔的盯着枝头,又像是入定在虚空里,她整个人懒懒的依在靠背上,濡湿的脸颊隐隐泛着水光。
一骑绝尘的黑雾让黛玉搪塞了过去,而那个狠心的少年却再没有消息——月色好冷啊……她轻轻地抚了抚脸,手上湿漉漉的是一片冰凉的哀愁。
她承认,她以前是怕他的,可相处久了,畏惧已经淡化,她甚至能看出他虚伪和恶劣的表象下对她真实的呵护。他极不吃亏的性子甚至一直在忍让和包容。
她也知道,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深到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纪,他八面玲珑,精于伪装,他甚至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心,没有一人例外——甚至是她。
她又想起那一晚他对她说着凶狠的话。她看着他的眼,那双眼睛里有疯狂、愤怒、阴鸷、仇恨,却从没出现过眼泪,然而,她能看得出,那里有比流泪更深的痛苦。他看似骄傲自信,原来从没有走出过身世带给他的不安和伤害……
泪珠成串的淌落下来,姑娘摊开掌心,一对同心契合的玉环,扁平莹润、小巧精致。外圈的那枚已经系好了墨色的细绳,这本该是作为生辰礼物送出去的,对于不断突破自己、大胆而热烈的姑娘,当时怀揣的忐忑有多甜蜜,现在剩下的就有多苦涩。
十几岁的爱情,纯粹又简单,有谁能说的清——爱上的到底是什么?说的清了,也许便不是爱了。
她不是昏了头的姑娘,可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初涉情网的少男少女又有几个不是“昏了头”的呢……
※
国王十字车站。
没有阳光,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笼着浓雾,更像浮荡着散不开的烟霾,浑浊肮脏,又格外的压抑。
站台上人并不多,有几位穿着蹩脚的麻瓜装束的人在九站台和十站台之间游荡着,乘客不像乘客,流浪汉也不像流浪汉。
一个推着行李箱的小男孩在父母的陪伴下走了过来,忽然向着第九和第十站台之间的隔墙快步走了过去,眼看已经撞上,却突然凭空消失——
一个正好路过的胖子停下了脚步,他震惊的看着那堵墙,看来是吓坏了,可还没等他叫出声,一个游荡的瘦高男人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样,他举起一根细木棍向胖男人一挥,那位男士的眼神顿时涣散开,脸上浮现出一副恍惚又淡漠的表情,提着行李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其他站台走去。
瘦高男人向不远处一个穿着老式妇女大衣的男人一耸肩,把那根细木杖放进了口袋。
瘦高男人注视着不断前来的家庭,他们带着孩子大多都走入了那堵隔墙。
不多时,一位穿着考究大衣、戴着皮草帽子的中年女士出现在了站台,她推着一件行李,上面非常违和地放着一个鹦鹉笼。紧接着,一个穿着雪白皮草斗篷的少女出现在视野内,带着帽兜,斗篷捂得很严实,但明显不是西方的装扮,她眼睛下面垂着白色的面纱,看不清具体的模样,正在和那位英国女士低声交谈,她的身边还陪着一位同样装束的女孩,但衣服的材质明显的逊色很多。
除了来伦敦时在车上浏览了一下街道,这还是紫鹃第一次踏入英国人真实的世界,今早软磨了半天,她终于被准许亲自送姑娘到车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已经有些不够使。
“卡罗女士,你看那个人穿的。”紫鹃忍不住笑出声。卡罗女士和塞尔温夫人是潇湘别馆的两位英国女佣。塞尔温夫人负责采买,其他和英国人打交道的外事基本上全交给了眼前这位爽利的女巫了。
卡罗女士看了那个穿着老式妇女大衣的男人一眼,很有些怒其不争的,她用蹩脚的汉语解释说,“这些都是魔法部的雇员,装扮成麻瓜……哦,确实,不怎么像……霍格沃茨开学或放假的时候,他们就会守在这,随时准备修改麻瓜的记忆——你知道,小巫师们总会弄出一些乱子,比如,有时候穿墙的动静就像跑过一列火车……”
“哎呦!”卡罗女士话还没说完,紫鹃突然惊叫了一声。一个风风火火的少年推着行李箱从她们身边快速走过,却不想把紫鹃撞了一个趔趄,一下子趴在了那个男孩的箱子上。
“走路也不看着点!这是急着投胎吗?”紫鹃生气的骂道,觉得腰被撞的生疼,她想爬起身,却没发觉面纱已经被箱子勾住了。
穿着灰色大衣的男孩忙不迭的道歉。耳内已经传进听不懂的清甜话音。那个女孩子从他的行李上爬起来,一张东方面孔的漂亮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恶狠狠的剜着他——
紫鹃见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英吉利男孩正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看,这才发现面纱已经掉了,她脸上升起羞恼的红晕,连忙把面纱从勾住的箱子上取下来,却发现已经秃噜好几根丝。
黛玉在旁边蹙起了眉,这个少年有些眼熟,可脸盲的她实在想不起是谁来。
“抱歉,没有碰疼吧。”金发男孩一副好教养,可黑眼睛的东方姑娘好像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那眼神可不怎么友好,少年尴尬的笑了一下。
是个麻瓜?他又打量了两眼,心里基本笃定,不由的漫上了轻视。他目光微转,这才发现女孩身边的另一位姑娘他居然认识,虽然带着面纱,可这风姿气度,除了霍格沃茨的那位东方女神不会有第二人选,“你好,林小姐。”金发少年脸色微红的打着招呼,“我是罗齐尔,伊森·罗齐尔,斯莱特林的,里德尔的朋友。”
黛玉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睛已经看向紫鹃,她轻声的询问,“没事吧?可疼的厉害?”
紫鹃摇摇头,她看了看手里坏掉的面纱,一想自己这张脸居然被看光了,又见金发男孩眼底隐隐泛出的轻蔑。小姑娘心头的火更大了——这个该遭天雷的番夷鬼佬!
※
一声汽笛响起,穿透了站台上嘈杂纷乱的声音,大片的蒸汽漫过车窗,站台上的学生们正急急忙忙的登上火车,他们的家人还在依依不舍的和他们告别。有位母亲不甘心的又追了两步,抱住了她不耐烦的小女儿,在她的脸颊上狠狠的吻了两下子。一位父亲正亲昵的揉了揉正要上车的男孩的头发……
黛玉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眼眶已经濡湿,她偷偷的侧过身擦了一下眼泪。
她自怜自伤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想必阿汤也最不愿见这场面吧,脑子里冷不丁的浮现出这个名字,姑娘一下子愣在了那。
火车已经开动了,站台上的人们还在一个劲地挥着手,有几位母亲跟着火车奔跑了一段,直到远远的被甩在后面。火车拐过一个弯道,站台最终消失在了浓雾里。
黛玉有些怅然的再次收回了目光,手里的帕子已经沾满了泪痕。
过道里乱糟糟的,能听出猫头鹰和蟾蜍的叫声、学生们找包厢的嘈杂,还有小女巫们尖声的大笑。清净了一个假期的贵族小姐仿佛一下子又跌落到了俗世凡尘,生生恍惚出一种不真实感。
包厢门的玻璃上不时有人往里面偷窥,可没有人敢进来打扰她。
她上车的时候,人们就满怀兴趣地盯着她看,有的女孩子甚至互相咬着耳朵,对着她指指点点。显然放假时,她和里德尔共处一个包厢人们都知道了,而开了学却形单影只,也难免各种流言又开始乱飞。黛玉心里虽然反感,可也算被折腾的逐渐麻木,早就没有了第一次时那种极度的羞愤。
“嘿,里德尔学长不在这节包厢?”滑门唰的打开,葛瑞丝惊讶的看了看行李架。
“凭什么他要在?”黛玉扭过脸,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好吧……”葛瑞丝把行李箱放到架子上,“我是说,他不在,我就可以坐在这里了,不用半路再去和别人挤一个包厢……”她絮絮叨叨的坐下来,有些纳闷的看了看她的脸色,“怎么,你们吵架了?”
黛玉把视线落回到手里的书上,看起来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哦……我忘记了,你不可能出园子,这么说你们假期没有见过面?”葛瑞丝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接着,她松了一口气,“不过,总该是能互相通信的……”
黛玉心头升起酸楚,她沉下小脸瞪着她,“若是再不清静,你可去别的包厢呆着吧。”
葛瑞丝扁了扁嘴,她正要再说什么,包厢门唰的又被打开了,一个红发小女巫站在门口,她看起来很偏好饰品,脖子和手腕上戴着不少的珠子链子,扶在门上的一只手居然有三枚戒指,“请问这个座位我可以坐吗?别的地方都满了——嘿,葛瑞丝。”熟悉的一张脸让她惊讶的叫出来。
“利比卡——”葛瑞丝也吃惊的看着她,“你不是和布巴吉在一起吗?”
“哦,不要跟我提那个白痴!”小女巫的脸上升起愤怒的潮红,她气哼哼的关上门,坐在了葛瑞丝的旁边,“她跟我说,她将来要做麻瓜研究学教授。呵,我受够了她那些狗屎的理论,麻瓜决定着巫师的未来?是啊,我相信她的祖先就被麻瓜决定过未来,是被麻瓜扒光了焚烧,还是被拖到拉肢架上肢解……”
“……利比卡,你真恶毒。”葛瑞丝无奈的说。她看向黛玉,“我跟你提过的,利比卡·特里劳妮,预言家卡珊德拉的后代。”
“哈,我难道说的不对吗?以前谁能躲得过麻瓜们的猎巫?——你好,我认得你,黛玉·林。”特里劳妮做出一副才看到黛玉的神情,耀眼的红头发热烈的像火,过大的碧蓝眼睛落在黛玉的身上,目光里带着大胆的审视,“里德尔的女友。”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好像含着酸溜溜的排斥。
黛玉也认出了她,那个痴迷了里德尔五年的女孩,她微笑的冲她点了一下头,“并不是什么女友,不过是朋友罢了。”
特里劳妮挑了下眉毛,看起来有些意外,“你没有接受他?他可从没有追求过女孩子——”她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放松的愉悦,“知道吗?我一直认为我会被分到赫奇帕奇或者拉文克劳,那是我们家族的传统学院,但就是因为他,我居然分到了格兰芬多。”
黛玉非常吃惊她的个性,她看起来比葛瑞丝还要爽朗直率,甚至有些鲁莽,完全不像是一个会暗恋的人。并且能够长达五年,一封情书都不敢送出去。
“这可没听你说过。”葛瑞丝把啃她衣角的宠物刺猬拎到腿上,她的蓝眼睛里全是八卦的火苗。
特里劳妮耸了一下肩,“我入学的那一天非常倒霉,下着暴雨,全身都浇透了,分院轮到我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斯莱特林长桌前坐着的那个男孩,安静、优雅、浑身发着光……”
特里劳妮仿佛沉浸在了永远忘不掉的回忆里,她空茫的眼神闪动着一如当时的痴迷和震撼,“我从没见过长得那么精致的男孩,满礼堂的灯火也遮不住他的光芒,梅林!他可才二年级……”
“哦,你够了……”葛瑞丝格格的笑了起来,可神色里没有嘲讽,看样子认同极了。
特里劳妮退出了回忆,有些遗憾的眨了眨她蓝绿色的眼睛,“我当时着魔般的想掐住分院帽——”她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手腕上的饰品哗啦啦的一阵乱响,“我想逼它喊出——斯莱特林,但我刚抬起手来,就被邓布利多教授挡开了——也许这看起来实在是太勇敢,我被那该死的帽子分到了格兰芬多,是的,我们家族里第一个格兰芬多……”
“哈哈哈哈。”葛瑞丝爆笑着歪倒在座位上,腿上的刺猬“吱”的一声跳了下去。黛玉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窗外的景物退的飞快,田野和草场从眼前掠过,外面的景色越来越荒芜。
特里劳妮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东方姑娘,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那种羸弱的美丽,非常特别,也非常的震撼。
她的眼睛特别特别漂亮,狭长的眼睛大大的,黑色的眼仁比平常人的要大很多,看起来有种奇异的无辜感。她的眼睛有一汪清泉,永远湿漉漉的,水汽氤氲,总像蒙着一层水雾,迷离朦胧的,又神奇的清澈分明,让人看一眼,简直甘愿溺毙至死,沉沦不复。
不过,这个东方姑娘看起来有非常严格的家教,所以说,她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追求吗?也对,毕竟,她是一个贵族小姐……
咔嚓咔嚓——
过道上传来一阵响亮的嘈杂声,明显的已经到了她们的包厢外,滑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笑容可掬,长着酒窝的年轻姑娘推着堆满了食品的小推车,“亲爱的,要不要买点什么?”
特里劳妮和葛瑞丝开心的站了起来,每个人挑了一些,黛玉也跟着选了几块巧克力蛙。
黛玉看着她们正迫不及待的拆着糖果的包装,她抿嘴笑了笑,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漆器食盒,“你们尝尝这些糕点。”
葛瑞丝欢呼一声,她拿起一块梅花状的糕点,又抱怨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就可以不买这些玩意了。”
黛玉白了她一眼,“你手快又怨不得别人。”她把食盒递到特里劳妮眼前,“来。”
特里劳妮已经被满盒子的精致点心惊呆了,她看到葛瑞丝正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忽然有种骂她的冲动——简直就是破坏艺术品!
“你确定这是吃的?”特里劳妮胖嘟嘟的脸蛋鼓起来,她看着黛玉,口吻里带着怀疑。
“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黛玉噗嗤一笑,看着特里劳妮犹豫着拿出一块,端详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那双大的离谱的蓝绿眼睛倏然亮了。
“可真美味。”她的绿宝石耳坠熠熠发光,“比霍格沃茨的糕点都强的多……嘿,你们听说了吗?”特里劳妮像是想起了什么秘闻,她神秘兮兮的眨了一下眼,“卡卡洛夫死了。”
“谁?”葛瑞丝停下了取糕点的手。
“赫里斯托·卡卡洛夫,斯莱特林的。”
“不认识,你的预言吗?”葛瑞丝拿起一块粉红的小点心咬了一口。
黛玉心里一动,那个令人憎恶的恶棍浮现在眼前,她不由自主的蹙了一下眉。
“我可没继承多少祖先的天赋,我的家族已经好几代没有预言能力了。”特里劳妮看起来并没什么遗憾和伤感,“西比尔那个小鬼头,小混蛋居然神叨叨的说我的生命会终止在十六岁……今年我会死?哈!我毫不客气的把她关进了扫帚棚,当然,把那个脏兮兮的水晶球也扔了进去,它是西比尔最钟爱的玩具。”
“那你怎么知道卡卡洛夫死了?”葛瑞丝擦了擦手上的糕点屑,不以为然的。
“我一个姑妈就在保加利亚,和卡卡洛夫家住在一个镇子里。”特里劳妮拆开了手里的甘草魔杖,吮了一下,语气透着遗憾,“听说是在平安夜,他刚吃一口火鸡,就倒在地上死了。听我姑妈说,他的内脏烂的不成样子,说是吃了被施了黑魔法的食物,可是剩下的饭菜里也没查验出什么来……不过在保加利亚,黑魔法可不是什么禁忌,卡卡洛夫又是他们那有名的小流氓。也有人说,他放假一回去就因为魁地奇和别人打了一架,估计是被报复了……”特里劳妮叹了口气,“我相信消息已经传到了霍格沃茨,可真令人难过。”
气氛有一刻沉闷,包括黛玉,虽然恨卡卡洛夫恨的要死,可真的死了,还是生出了一些怜悯来。
“……说起魁地奇……”葛瑞丝磕巴了一下嘴,最先打破了沉闷局面,“我有点担心拉文克劳今年垫底……”
“格兰芬多上个赛季也不怎么样……”特里劳妮吮着甘草棒耸了一下肩。
“里奇可是个得分能手。”葛瑞丝剜了她一眼,对这种虚假的安慰并不买账。
“嘿,你不是真跟里奇搞到一起了吧。”特里劳妮的嗓门飚高两度,她吃惊的提醒葛瑞丝,大大的眼珠像要凸出来,“你小心些,那个邓布利多教授的宠儿很喜欢对纯血姑娘下手。”
“什么意思?”葛瑞丝打开了一瓶南瓜汁,斜了她一眼。
“是的,他是很优秀,但他是麻瓜出身,这你应该知道吧。”特里劳妮的声音压的很低,“所以,他很想征服纯血姑娘,或者是为了他变态的自尊心。”特里劳妮扁了扁嘴,“他不敢伸手到斯莱特林,可不代表他会顾忌拉文克劳。毕竟,在拉文克劳,成绩优秀脑子好的人很受欢迎。”
“你可以闭嘴了,利比卡。”葛瑞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见黛玉正递给她一张巧克力蛙自带的画片,她接过来,“嘿!阿格丽芭,这张是最稀缺的!”葛瑞丝惊呼,就像中了亿万彩票一样,她激动的说,“你的运气简直棒极了,黛西,我都差不多攒了几千张了,一直没收集到他。”
“送你便是,我不收藏这类东西。”黛玉咬了一小口巧克力蛙。
葛瑞丝激动的扑向慷慨的林小姐,黛玉嫌弃的闪到了一边。
“嘿,等等。”葛瑞丝像是想起什么,她起身去翻自己的行李箱。“这个,送你的。”她翻出个打着缎带的细长盒子,塞到了黛玉的手中。
一支精致的羽毛笔,洁白的翎毛,雕花精美、镶着细钻的黄金笔杆和金质的笔尖,看起来相当的名贵。
“天鹅羽毛,很少见。”葛瑞丝轻快的说,“前几天在法国碰到的,纯手工独一份,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配使用它。”
特里劳妮吃惊的看着黛玉手里的羽毛笔,这大概是她见过的同学间赠送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而在物质极大充裕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往往对价值没有太大概念,只有喜欢不喜欢。
“这支笔被施过魔法,它会背诵欧洲所有著名的十四行诗。”葛瑞丝从黛玉的手里拿过来,拔出魔杖,轻轻的点了一下上边的天鹅羽,她念道,“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会有任何障碍①。”
刹那间,羽毛笔里流淌出音韵优美的男低音,在狭小的包厢里开始回荡。
黛玉微讶的眉眼弯出美丽的弧度,“多谢,我很是喜欢……”
葛瑞丝得意的用魔杖又敲了敲,“爱,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好了,它停了,你记住这两句咒语。”她心满意足的把羽毛笔递给了她的好朋友。
天早已完全黑下来了,窗外荒凉的景致已经融入到夜色里,进入了高地,空气的质量明显好了许多,浓夜里能看到远处一两点的繁星。
特里劳妮回以前的包厢去换校袍。黛玉这还是第一次做火车上学,刚转来的时候,她是被魔法部送到霍格沃茨的,所以有些规矩还是不太清楚。她和葛瑞丝换好了袍子,火车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
“再过五分钟列车就要到达霍格沃茨了,请将行李留在车上,我们会替你们送到学校。”一个声音在列车上回荡着。
四下已经一片纷乱的嘈杂声,人们都忙着把行李和宠物归拢到一起,做着下车的准备。
※
寒冷的夜气迎面扑来,脸上针扎一般的刺痛,黛玉打了一个冷颤,她紧了紧身上厚厚的校服斗篷,随着拥挤的人流站在一个小小的站台上,脚下厚厚的积雪,四下一片漆黑。
“那边。”葛瑞丝哈着气,“站台外有马车,我们去找一辆,赶紧到学校补顿晚餐,应该还有,哦……我想念我热乎乎的床,我要睡觉!”
这糟糕的环境简直出乎贵族小姐的意外,黛玉有些愣神,她不由紧张的抓住了葛瑞丝的手。人//流涌动,她又被裹挟着挤出好几步远,她才要张嘴说话,又是一股人潮,她脚下一滑,眼见着摔倒下去。
“小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她已经被对方抓住了胳膊,黛玉站立不稳,不受控制的歪在了对方的身上。
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身后簇拥着两个保镖一样的大块头。他一双银色的眼眸正关切的看着她。黛玉连忙站稳,感激的冲他笑了笑。
香软的女孩已经让纯血少爷僵住了半边身子,他略有遗憾的见东方姑娘挣开了他——
里德尔为什么没在?刚才还看到他监督秩序,就这么把女友丢到一边了?
马尔福皱起了眉,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一股火。他从来是用利益得失做为衡量标尺的人,为了一个姑娘和里德尔为敌并不是明智的事,一个假期他也算想开了。但是,一目睹自己心动的姑娘居然受到这种轻慢,他又气的不轻,甚至不甘的心又骚动起来。
“林,跟着我。”马尔福轻声的嘱咐,银色的虹膜里又泛出了复苏的火苗。
高尔和克拉布像两只大熊一样推搡着身边的学生,纷乱尖叫的人群中顿时出现了一条道路,甚至有几位女生跌倒了。
黛玉皱起了眉,站着没动。马尔福走了两步觉察出来,他奇怪的回过了头。
葛瑞丝瞪了马尔福一眼,还是拉住黛玉的手,“走吧,没必要现在生气。”
黛玉紧抿着唇,沉着小脸跟着他们走上了一条泥泞的小路,上百辆马车延伸在黑黢黢的夜色里,就像古战场上壮观的车阵,令人叹为观止。
“就那辆吧。”马尔福看着不远处的一辆空马车,他微笑着看着黛玉,神色特别的愉悦,他转脸对两个大块头吩咐道,“你们自己再去找一辆。”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身后有人喊,“这还有两个空位,林,艾博,这边来。”
这还有撬墙角的?马尔福恼火的转回身——是罗尔!
纯血少爷银色的眸子像是射出了冰锥,他恶狠狠的瞪着那个该死的拉文克劳,耐于黛玉站在身边,他把差点溜出口的粗话生生咽了回去。
黛玉向他点了一下头,轻声的笑着说,“可是巧,我坐他们的那辆就是了,这样也省得让你的两位朋友再单独找车。”
黛玉说完,也不等马尔福有所反应,已经拉着葛瑞丝向罗尔的马车走了过去。
马尔福想拦下来,又觉得太失风度,实在是不好看。他愤怒的瞪了罗尔一眼,气哼哼地推开了走过来的克拉布,沉着脸登上马车。
这是什么马?和同学寒暄完之后,黛玉被辕杆之间的动物惊呆了——
像是马形的骷髅,只不过嶙峋的骨架上紧紧的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毛皮。而脑袋也不像马,更像是西方火龙的头颅。惨白的眼球,阴森森的盯着前方,肩骨上居然生着两个蝙蝠翅膀一样的巨大的肉翅,在浓郁的夜色里,说不上来的阴森可怖。
黛玉吓得往葛瑞丝身边靠了靠,她紧张的小声说,“你看那拉车的怪马,可吓死人。”
“什么?葛瑞丝捏着自己的腿,她四下看了看,“哪有马?什么怪马?……这车自己能走,根本不需要马。”
“怎么会。”黛玉抓紧了她的胳膊,“就在那儿,辕杆中间,套在马车上的,还长着翅膀。”
“亲爱的,你是被冻出幻觉了吗?”葛瑞丝一脸迷惑,接着嘲笑的咯咯笑起来。
黛玉困惑地咬住唇,她正要问一下罗尔,抬眼之间,就在不远处的夜色里,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一匹怪马旁——
他一只手正轻拍着怪马的脖颈,就像暗夜的王爵安抚着他的恶灵坐骑,隱匿在无边的黑幕底色里。
蝙蝠般的巨翅开合了一下,气浪鼓荡起少年猎猎的黑袍,就像鼓荡起天下所有的黑暗与邪恶——吞噬和撕碎了这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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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两句出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116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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