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线透穿湖水,将粼粼碧绿的波纹洒在黑色的大理石墙壁上。一尾小鱼从窗前徜徉,倒影在布告栏上一闪而过。新的休息室口令还在布告栏上面,霍格莫德村过周末的日期、魁地奇球队训练日程、开学时的一张有关“幻影显形课”的告示也还没有取下。
中午公共休息室里的人不是很多,有些人更喜欢饭后去图书馆。
罗奇尔窝在一张雕花椅里预习下午的功课,多洛霍夫和小罗尔正胶着于一盘巫师棋,玩噼啪爆炸牌的坏小子们终于成功的烦走了黏黏糊糊的好几对儿,里面有几个小男生,一边玩着牌,一边偷偷瞟着莱斯特兰奇手里的一本杂志。
“我说过,阿尔,少和泥巴种打交道。”石门才打开,就传进沃尔布加的大嗓门,看来阿尔法德又被老姐抓了个现行。
“得了,你就不能把你的关注力放在你那张脸蛋上?”阿尔法德懒洋洋地吐着槽,他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我建议让妈妈再给你做套礼服,卢绮①上次借给你的那套——你都给穿开线了。”
“你这个——混蛋!”沃尔布加咬牙切齿低吼一声,愤怒地踹过去一脚。
阿尔法德闪躲着跌进沙发里,垂下的长刘海,遮住了笑得灿烂的漂亮眼睛,他正想继续报复自己的姐姐,看见奥赖恩偷偷摸摸的进了门。小男生一脸喜悦,苍白的脸上带着红晕,手里像宝贝一样捧着个盒子,看精美的包装是典雅的东方格调。
“嘿!奥利,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阿尔法德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没、没什么。”奥赖恩磕巴了一下,他把盒子往怀里更紧的抱了抱,像是怕别人抢了一样,连忙跑回了寝室。
阿尔法德和沃尔布加对视了一眼,“我猜……”他话还没说完,腿上已经中了姐姐一脚。
“林送的,我肯定。”莱斯特兰奇从杂志上抬起眼,流里流气的耸了一下肩膀,他还没等继续说,手里的杂志被人就势狠狠地一拍,整个糊在了他的脸上。
“如果你再敢在休息室看这种东西,小心我关你禁闭!”是卢克丽霞。
“我还以为你要借去看呢,亲爱的——”莱斯特兰奇把腿搭在了沙发扶手上,意料之中看到卢克丽霞冷艳的脸蛋漫上赤红,他扬起手里的se ·情杂志,冲着女级长得意地抖了抖。
但还没等他嘚瑟完,手里的书“砰”的变成了一团火,他吓得忙一把甩出老远,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你可以再拿来一本。”语气不冷不淡,从寝室的楼梯处传来,却又隐隐透露出危险的意味。
莱斯特兰奇泄气的看过去,里德尔已经收起了魔杖。
莱斯特兰奇并不知道他回了宿舍,以往里德尔都习惯性待在图书馆。
对于斯莱特林级长来说,现在的图书馆并不是个好去处。虽然他完全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预习,甚至不小的作业量对他来讲也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但是马上来临的OWL考试,让五年级学生频繁的打扰他,甚至很多将要参加NEWT考试的七年级学生也时常向他请教。而他温雅的面具和绝佳的亲和力,不知为什么,最近维持起来有些困难了,是的,很烦,很难静下一颗心,像长出了乱糟糟的杂草,搅的他心烦意乱。
是不是因为——他需要换个更大更自由的空间了?
霍格沃茨的课业对他已经完全失去了难度,他需要放手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温文尔雅的面具带的太久,已经让人厌倦和疲惫,灵魂迫不及待的想要撕毁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应该是这样——里德尔心头一松,却没有去想这种松懈又是源自哪里。
卢克丽霞的目光又黏了过来,他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嫌恶。
这种状态也已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
女孩们的爱慕,他虽然从不放在心上,但也并不厌烦,而现在,一看到就忍不住的厌恶,他甚至都懒得再加以利用,而女孩们的感情一度被他视为铺路未来的工具。
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东方姑娘……
里德尔的眉头一瞬间蹙起——只有她是个例外!
角落里的罗奇尔拿着课本正打算起身,他已经习惯向里德尔请教。他们头儿讲起东西来,比大多数教授要好得太多。但是这一阵子,眼前这位并不像以前那样乐于享受传授知识了。
果不然,还没等他把书端过去,里德尔已经扫了他一眼,那带着冷意的不耐让他犹豫了一下,正这个时候,休息室的石门又开了,是马尔福。
金发少爷一脸的喜气,他看到雕花椅上的里德尔,禁不住的挑了一下眉梢,走过去坐到了他的旁边,把手里的一个盒子放到了茶几上。
“我才知道今天是华夏历法的新年……除夕?”马尔福努力的尝试着汉语的发音,唇角噙着笑,他的目光落在礼盒上,不经意的傲慢还是习惯性的流露‖出来,虽然在里德尔面前又及时地收起,“林送的礼物。”
墨绿的漆盒,嵌着细蔓缠枝的银贝,古朴典雅,完全的东方格调。马尔福把礼盒打开,里面满满的一盒东方糕点,各种颜色,漂亮的形状,像一枚枚精致小巧的花朵。
“哇噢——”休息室里响起一片惊叹声。
马尔福扁了一下唇角,懒洋洋的盖上盖子,显然,这是送给他的。
“哦……奥利刚才也抱着这么一个盒子进去了。”阿尔法德搓了搓下颌,有一种不经意的典雅,“拉文克劳的林小姐?看来斯莱特林的好友真不少……很遗憾,这么幸运的事为什么没有我?”他半真半假的笑着说。
沃尔布加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
卢克丽霞盯了一眼那个盒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无比嫌恶的垃圾。她高傲的黑眼睛紧张的逡巡在里德尔的脸上。
那张脸映着窗外浮动的水光,俊美的像一幅画。他慵懒的微仰着头,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欣赏着一场滑稽的表演,那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和更加深刻的傲慢。
“汤姆,你送林的礼物选好了?”马尔福银色的眼睛浮动着得意的波光,当抬眼接触到里德尔表情的时候,他的笑容僵了一下,浸淫上流社会的纯血少爷自然懂得这矜贵背面的含义,男性特有的自尊,让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他有个追求伊丽莎白一世的先祖。追求姑娘,本是天经地义的浪漫,何况那个美丽的东方少‖女值得任何人为她疯狂。
他里德尔再优秀又怎么样?你瞧——他里德尔有的,他马尔福也有。而他里德尔没有的,他一样还有,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在被母亲孕育的那一刻,就拥有了魔法界的塔顶地位和无尽的财富,别人穷尽一生的追求,也只不过是他的——起点而已!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里德尔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礼物。
※
时钟已摆过七点,没有去礼堂吃晚餐的姑娘们,已经把寝室的门从里面锁好。房间当中摆放着一张大大的桌子,看起来应该是变形术的成果,一条桌子腿上还残留着一个行李箱的把手。
桌子上摆满了美食,每一样都不是英国的菜品。
今天上午,黛玉被迪佩特校长叫到了办公室。潇湘别馆的女佣塞尔温夫人和卡罗女士正等在那,黛玉进去的时候,她们正清理身上的炉灰,看起来是通过校长室的飞路网过来的。
办公室的肖像们对她们带来的大箱子很感兴趣。前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正同这两位斯莱特林的老毕业生和颜悦色的聊着天,而上周诺比·里奇来到校长室的时候,他的白眼球都要翻出肖像画了。
箱子里面都是黛玉要的东西,紫鹃一样一样备得很齐全。人情世故通达的林大小‖姐,就像上个月的圣诞节一样,给霍格沃茨的每一位教授都备了华夏新年的礼物,从迪佩特校长笑眯眯的模样来看,他简直开心极了。
今年除夕,黛玉本来打算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度过,也不过是自己偷偷难受一阵子,捱过去也就没事了。谁知道葛瑞丝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却是个细腻体贴的姑娘,她了解黛玉的脾性,居然张罗着晚上陪黛玉过一个华夏的新年,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不能大张旗鼓,公共休息室人太多,而黛玉的单人寝室又太小,所以就在选在了她的宿舍。
黛玉又让紫鹃准备一些菜肴,嘱咐卡罗女士晚上送过来,有一些需要现蒸的食物,葛瑞丝偷偷送到了地下的厨房。
“你这是什么酒?”汉妮看着一桌子的美味直流口水,她拿起一个酒瓶看了看,“黛西不是没有准备酒吗……嘿!这是火焰威士忌,不满十七岁是不能喝的!”汉妮睁大了眼睛,她吓了一跳。
“可是洛夫古德已经能喝了。”葛瑞丝得意的挑着眉,看来这是她的手笔,“庆祝球队胜利剩下的……休息室里还有两瓶。”
“按习俗今晚当喝屠苏酒,只是那是药酒,我怕你们喝不惯,便没有让人备。”黛玉打开香盒,在带过来的香炉里加了些百合香。
“好吧、好吧,反正喝完就可以睡觉了。”汉妮找东西打开了威士忌,给六个姑娘一人满了一杯。
“我喝不得这种酒。”黛玉忙拦住,“我酒量不是很好,我已经备了茶。”
“没事……”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姑娘开心的说,佩蒂尔是这个寝室的成员,和另外两人被葛瑞丝打趣为沾光三人组,“我也偷偷尝过,汉妮说的对,睡一觉就好……嘿!汉妮,你都倒桌子上了。”
葛瑞丝把黛玉掩着杯子的手拨开,“你想扫兴吗……”
毕竟是大家陪她过节,黛玉也不再好意思说什么。
姑娘们聚到哪里,哪里就最热闹。潇湘别馆的菜品,在整个英国有钱都没处吃。除了荤素冷热,桌子上还摆了应节的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很多菜肴虽然比不上现做的好吃,但也让小女巫们几乎吃一口赞一声。只是郁结重重心事的林姑娘依旧什么都吃不下,酒却频频地凑到唇边。
葛瑞丝缠着黛玉问春节的典故和习俗。黛玉又讲了一些大观园里酒宴上的趣事。汉妮听说在华夏喝酒必须行酒令,什么抢红射覆、牙牌猜拳、击鼓传花,她觉得盘子里的糟鹅掌鸭信都不香了。
葛瑞丝正要张罗着试一种,却看到黛玉的神色暗淡了下去,她心头一沉,这肯定又是想家了……
“我们不会作华夏的诗歌,但我们可以讲笑话……佩蒂尔,这个你最擅长。”金发姑娘雀跃的赶紧活跃气氛。
黛玉发现自己要扫大家的兴,连忙小啜了一口酒,她笑着看了葛瑞丝一眼,“怪不得宝玉说,你的脾性像极了湘云……”
“呃……刚才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叫——宝钗的女孩,这个湘云又是谁?”葛瑞丝也喝了一口酒,眉毛鼻子几乎皱到了一起。
姑娘们的小型晚宴非常愉快,黛玉看得出葛瑞丝竭力的逗她开心,她不得不在好友的强烈要求下做了两首诗。对于辞令之类,西洋小女巫们不会说,但她们笑话讲得相当好。等两瓶火焰威士忌见了底,桌子上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已经过了十二点,大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剩下的等家养小精灵明早再来清理。黛玉也带着醉意回了自己的寝室。
烟花易冷人易散——
盛筵尽去,扑面而来的是一室的寂冷,强烈的反差,更增添了无限凄凉。
黛玉洗漱完换了寝衣,依着床头看向窗外呆呆的出神,除夕朔夜,外面漆黑一片,连星星都不见了影子。
暗夜像突破不了的网,极度的致密,又空旷的令人心慌,
黛玉本想就着酒劲睡过去,可躺下来以后又怎么都睡不着,像坠入漫无边际的深渊,令人窒息的某种东西涌过来全堵在心口。那些不愿记起的思绪,被无形的大手冰冷地塞入脑海…… 黛玉痛苦的一下子捧住了头——
她连忙挣扎着起身,颤巍巍地扶住床柱努力的稳了稳身子,披上了狐皮大氅,这才慢慢的挪向书桌。
她强迫自己看着桌子上的作业,也努力的排空自己的大脑,可思绪又不受控制的再次侵入,她忙扶着头又定了定神——还没写完的魔法史论文忘在了公共休息室,葛瑞丝还了之后,自己没有拿上来。
※
余烬在壁炉里散着微光,青铜和蓝色的丝绸窗帘并没有拉起,微弱的天光透过拱形窗户,将穹顶和地毯上点缀的星星映出了浅辉。
壁炉边的茶几上放着自己的作业,还有习惯糟糕的学生随手丢下的一本如尼文字典。
黛玉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墙上钟表的嘀嗒声像深夜的脉搏,在晦暗的公共休息室里有节奏的跳动,仿佛蛰伏着巨大的魔兽——
是“岁”么,那个传说里的鬼怪……
燃灯照岁,这一夜岁火是不能熄灭的,可这里……黛玉有些迷离的醉眼看着这黑黢黢的休息室,她笑了一下,脸颊上却已是一片泪光。
不知道紫娟她们今夜是不是守岁,在隔洋万里的外祖家,进了腊月就开始置办年事,今天一大早,必定是进宫朝贺了,宗祠也祭完祖了吧。现在,阖府上下,肯定在吃酒守岁,也不知外祖母念叨自己没有,宝玉的病是不是大好了,凤姐姐是不是在忙上忙下,宝姐姐和众姐妹有没有即景联诗,想来群芳里也只少她颦儿一个人吧……颦儿,颦儿……有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仿佛经年的遥远……耳畔只换成了一个“黛”字——
黛……
黛玉的心尖猛的一颤,一种喷涌的苦涩和刺痛呼啸而至,她承受不住的一下子抚住了胸口。
黛——也已经许久不再被唤‖起——那个人,那个夺了她的心又碾的粉碎——狠心短命的——
想起年节的忌讳,姑娘咒骂的话迅速地止在了嘴边。
夜深人静,低低的啜泣在夜色里哀婉的令人不忍细听……眼泪并没有减轻女孩多少痛苦,直到返了后劲的酒意全部涌上来,她迷蒙的张开了眼睛,头晕目眩之间,暼到了茶几玻璃门内泛出的微光——是开了甁的火焰威士忌。
愁绪萦怀,情感的受挫让大脑的机能屏蔽了判断,却又急需排遣,被酒精左右的姑娘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一只小手向着那瓶酒伸了过去。
※
夜风森凉,两侧的火把已经熄灭,悬在崖上的石廊融入了无边无际的夜幕中。
朔月高悬,却没有人能窥见它真实的样子,虽然完全暴露出最黑暗的那一面,却隐匿在光明永远照不到的域界里。
就像廊桥上的少年——
按计划,此刻他应该身处密室,今夜他将要制作第二个魂器,可不知为什么,一颗心就是静不下来。这种状态下,分‖裂灵魂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他摩挲了一下指上的黑戒指,不得不将计划延期。
但,他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到寝室,而是走出了城堡,是他享受于这天地间至暗的宏阔么?
他抬起头,眼前是拉文克劳高塔。
他诧异于他的肢‖体具有悖离意志的自我记忆,就像那一晚,巡夜之后他居然去了校医院,只因那个女孩躺在那,当那个姑娘辗转过身子的一刻,他才蓦然警觉。
虽然驻足还不及一分钟,却足以让他升起挫败的恼怒!
他抬头看向那扇长窗,她的新寝室他早已经知道,是个单人间,追踪一只送信的猫头鹰就完全可以探知。
但,他不会再去了。
那么,他为什么会站在这?他舒展开一直紧蹙的眉头,精致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是那个女幽灵,他需要知道这座城堡更多的秘密。
少年施了个幻身咒,驱动黑魔法裹携起黑雾,无声无息的欺近了拉文克劳休息室的窗外——他挥了一下魔杖。
休息室静谧无人,壁炉的余烬几乎全熄灭了——沙发上有一袭雪白,像个人影,在暗夜里醒目的泛着微光,但看起来不像那个格雷女士。
里德尔握着魔杖谨慎的凑近了两步——沙发上蜷着一个人,伏在扶手上已经睡了过去,一头黑发如云如瀑,散满了肩背。
是黛!
里德尔怔住了,他的眉峰疾速地蹙起,他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姑娘。
女孩鼻息沉沉,大氅几乎滑落,在这寒意已浓的休息室里,只穿了薄薄的一身寝衣。
而浓郁的酒气让里德尔的眉头皱的更紧,沙发下是一个翻倒的空酒瓶,这是喝了多少酒?怎么又睡在了这?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她的小手,入手的冰凉让他心头一紧,更多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冒出,他未加思索的已经弯腰抱起了姑娘。
女生宿舍的楼梯男生无法向上攀登,但这并不妨碍能够凭空飞行的少年,他抱着女孩已经站在一扇青铜色的木门口,以他卓绝的判断力,这应该是黛的寝室。
房门甚至没有关好,里德尔抱着姑娘闪进了身子,一室幽香扑鼻而来。
床头的灯光微弱,给清雅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里德尔像是急于摆脱一项不得已的任务一样,他皱着眉径直向四柱床走去。他把姑娘放在床上,才要直起身,女孩的一只胳膊忽然抬起——勾住了他的脖颈,少年一下子僵在了那——
方才的未加思索,让他只想着抱她回到寝室,而此刻,一切的感官突然被瞬间激活,昏暗朦胧的光线,狭小的空间,鼻端是浓郁的女 儿 香。
女孩的面孔不过盈尺,并没有醒来,眉头轻蹙,蝶翼般的长睫在娇嫩的面颊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这是一种折磨!他的喉‖结艰难的滑动了一下……
一种微妙的刺痛不受控制的席卷而来,遏制不住的颤栗从心头蔓延到全身——他知道她对他具有最极致的诱惑力,他以前有多着迷,现在就有多痛恨,他诅咒着这副颤抖不住的身体。
他是天生低欲的禁欲者,有引以为傲的绝对的自控,但是眼前的姑娘,直接给这一切敲响了丧钟,从初见的第一刻,便让他完全堕入欲念之海……
少年很快的收复失陷的心神,警惕的眯起了眼。一种羞耻和愤怒迅速遏制住了身体的失控。
短短不过半年,他已经越来越不像自己!
他毫不迟疑的拿掉了脖子上的小手,那只小手没有丝毫力度,可才触‖摸‖到她软腻的手腕,刚刚逼退的感官记忆又呼啸而来——
他咬紧了牙关,正要直起身子,女孩忽然张‖开了眼睛——
仿佛在做什么不体面的事被当场抓了现行,少年的脸罕见的红了起来,额头的汗珠泌出的更多。
该死的,他犯什么病今晚非要来这个鬼地方!
他恼火的正要起身离开,一声轻轻的哽咽在耳畔响起,他僵了一下忍不住垂眸,女孩仿佛在看着他,认真的看着他……忽然,女孩委委屈屈的发出一声娇嫩的呜咽——
“即是撂开了手,又何苦入梦来招惹我……”
紧接着一连串的泪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成行地滑落,没入到铺开的发丝中。
不啻于一只手,猛的狠狠攥住了少年的心脏,痛得他所有的狠戾瞬间消失,他几乎是无意识的伸出右手,抚住了她的鬓发,轻轻得抚过被泪水濡湿的发丝,也顺势拭掉了她脸颊的泪水,那么的轻柔和缱绻,仿佛沾染上了真实又稀缺的情意,暴露了他极度罕见的一颗真心。
女孩的眼神一片空茫,黑色的发瀑映的那张精致的小脸更显消瘦。
“好姑娘,我不会再来了,希望也不再进入你的梦境……”少年轻轻的说,他想笑一下,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嗓音滞涩无比。
他冰冷的黑眼睛里阴鸷不再,已经流转出痛苦的波纹。他深深的看着她,像是最后记住他生命里唯一出现的光,他未来荆棘路上唯一的、也必须斩断的牵绊和弱点。
女孩静静的看着他,眉间是淡淡的、永远解不开的愁……
美丽的瞳孔没有焦距,涣散的眼神表明女孩一直沦陷在无意识的醉酒中。
但那纯净的眼瞳依旧是一汪水,倒影着少年痛苦的容颜,那张面孔比他们初识时更加成熟,也更加英俊,在这一刻,蜕掉了所有的面具,只剩下罕有的真实。
命运,终于给了少年学会爱的时间和机会,但是他已经过早的看透了人情冷暖、过早的尝尽了天下的苦痛、过早的了解了世界的真相,也过早的背负上了继承人的责任……一切来的太迟,风骨已成,人类的情感已经无法全然唤醒——
从出生的那一刻,他便身处黑暗丛林,死亡萦绕不去,与孤独做伍、与恨意为友、与挣扎相伴,他只能在乎他自己——他也从没有什么东西可在乎……如今,终于在他生命中‖出现了,他却果决的舍弃了她——
是的,他的生命只有一条唯一的路,无论他选择还是不选择,他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那将是他的宿命。
少年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做出最后的决绝,他附身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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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卢绮:卢克丽霞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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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半段时,耳边正放着《红楼梦》的《红豆曲》,戳心戳肺的,MD,硬是让我写出了眼泪。推荐打开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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