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陆菀有些惊讶,她很是确定,方才听见的声音是从小白猫身上发出来的。
她揉了揉小白猫的肚子,又软又暖,温热触感也似乎很真实。
这还能是假的?
“小白?”
平淡无波的清冷男声传来,这才让吃惊的陆菀想起,身边还有位攻略对象在呢。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目光直直地望着谢瑜,泰然自若地撒谎。
“这小狸奴生得玉雪可爱,白白一团如山上雪,我觉得叫它小白便不错,玉郎觉得呢?”
一回生二回熟,她这回喊玉郎就是脱口而出了。
坐在谢瑜的对面,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流连在他的面容上,暗自赞叹,谢瑜当真是担得起玉郎这个称号。
秋日浅淡的日光由格眼窗透射进水亭,郎君肤色白暂如玉,极美的轮廓线条亦非人力能雕琢。
谢瑜垂着眸望着她怀里的小白猫,乌鸦鸦的眼睫落下扇形剪影,遮掩住了眸中的冷淡神色。
陆家这位小娘子怕是不知道,他司掌刑狱数年,常与何种人打交道。
她这般情态解释,已经是露了马脚了,分明是刻意转移了话题在隐瞒些什么。
“这名字,倒是贴切。”
他赞了句,似乎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慢悠悠地问起。
“听闻芙蓉池边的栏杆已经搭起,陆娘子下回入宫就可放心了。”
“不过,陆娘子可还记得当日自己是如何落水的?”
“芙蓉池边虽是没有护栏,但宫人日日勤扫,也不见有青苔石子,陆娘子如何会失足?”
来了,陆菀心想,可算是知道他的来意了。
原来是探听她怎么落水了,怀疑其中有蹊跷。
只是没想到,谢瑜当了这大理寺卿,还挺敬业?
不过她倒也是好奇原身怎么落得水,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毕竟,若是人为,难免不会再出第二次意外。
可她也没有人脉线索,陆贵妃也不一定帮她,倒不如让谢瑜代劳?
打定了主意,她蹙着眉,作出苦思冥想状,半晌才摇了摇头,“当日回府后,我便病了一场,今日才起得身。”
“我素来怕水,不往水边走动,经此一遭倒是胆大了许多,才得邀着玉郎来这水亭。”
陆菀飞快地瞥了谢瑜一眼,脸上泛起粉晕,似是见得意中人的羞怯,接着说道,“那日落水的缘故,当真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是玉郎救我上来。真要多谢郎君的救命之恩了。”
看吧看吧,我一连病了几日,今天听说你来了才起身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满,陆菀撩了他一把,还得诱着他好奇心。
缘分的起始,不都是来自于人类的好奇心。
于是她刻意眼神飘忽,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提声重复。
“我虽是记不得自己因何落水,但我素来怕水,很少往水边去。”
只可惜谢瑜似乎并未起疑,陆菀从他面色上看不出端倪,心里暗自吐槽了句,就又热情地替他介绍起桌上准备的茶点。
她亲自端了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送至谢瑜面前。
盏中切得大小一致的橙子粒,雪梨块与白色石榴籽混合在一起,星星点点的紫苏籽洒得均匀,梅卤水带些酸味的香气四散逸发。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希冀,“玉郎不妨尝尝,这盏春兰秋菊与别家的有何不同?”
“此句出自九歌,倒是谣言误传了陆娘子。”
谢瑜意味不明道,他抬眼看了陆菀一眼,把目光从她捧着琉璃盏的如葱指尖收回。
莹白纤细的柔夷捧着光影潋滟的琉璃盏,一时说不出是哪个更吸引人的目光。
“玉郎谬赞了。”
陆菀无意识地鼓了鼓腮帮,故作谦虚道,“这时令,家家待客都有这盏春兰秋菊,我又岂会不知这句。”
【叮!谢瑜好感度上升5%,当前好感度0,阿菀加油!】
???
陆菀眸光盈盈,含情凝视,心里却是嫌弃,就是路上看见个颜值高的妹子,也不至于好感度是负的吧?
难道原身招惹过他?
陆菀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
她这回看着谢瑜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原以为只是个心思重的谦谦君子,没想到……倒真是冷情冷性。
还冷心冷肺。
与此同时,【叮!陆菀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
谢瑜扬了扬眉,只得接过了琉璃盏,这陆家小娘子倒是喜恶分明,不过是盏点心,就能改变印象。
两人各怀鬼胎,一个介绍食物点心,另外一个照单全收,略微尝尝就给出些意见,倒也和睦。
一直到送走谢瑜,陆菀都没看出来他的口味偏好。
酸甘苦辛咸,她特意集齐了各味攒了一桌,偏偏谢瑜是每样都只略略过口,多半口都无,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偏好。
倒是维持住了面上的宾主尽欢。
这人也太难伺候了,陆菀有些泄气。
夜间辗转时,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沉沉地叹了口气,就扬声唤道,“阿云,把小白抱来。”
洗得香喷喷的小白猫很快被送了来,陆菀把它放在膝上,轻抬起两只前爪,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陆菀:小白,还有更多的剧情可以透露吗?】
【小白:叮!能量已耗尽!能量已耗尽!已启动高度节能模式,宿主仅可每月查询攻略对象好感度一次。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能量耗尽?
陆菀不可思议地揉了揉小白的脑袋,对方只是软绵绵地娇声叫着,跟普通的小猫没有什么区别。
她可以申请换个系统吗?
陆菀有些颓唐地仰躺回床上,本以为是个青铜级任务,接了之后就变成了王者级,有点难办啊。
听系统的意思,说不定还有了时间限制。
在床上翻滚成麻花又散来,陆菀又坐了起来,招呼婢女抱走了小白。
既然如此,那她也只能想想别的法子了。
她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叹了口气。
左右现在自己跟谢瑜总有那么一丝丝牵扯,厚点脸皮贴一贴,说不准就能把这冰山暖化了。
陆远,周夫人,陆萧,陆菱的关切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心中一热,又晃了晃头,这都是假的。
她总归是要回到真实世界的。
这些都是纸片人,都是假的。
这世上,从来都只有爷爷一个人是真的对她好。
可爷爷死了,她眼眶有些酸,死死盯着绣了茶花如意纹的床幔,眨了又眨,才眨去了一丝水光,扯过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强制自己入睡。
睡着了,就不想了,那些难过开心的回忆片段都追不上她。
这些时日里,陆府的下人忙碌之余都在交换着小道消息。
湖边假山下,打理花木的阿柳跟交好的小姐妹分享着主子赏的零嘴,还不忘议论两句性情大变的菀娘子。
“以往菀娘子跋扈得很,阿云姐姐贴身伺候她没少挨骂,连带着对着大郎君和大夫人都不服气,天天往珍娘子院子里钻。”
“现在倒好,落了回水就性情大变,可是一回都没去瞧过珍娘子。”
“倒是天天做了各种点心去孝敬大夫人,连带着对少郎君和菱娘子都好很多呢!”
啃着栗糕的阿梨点头附和着,满脸疑惑,惊怕中还藏了丝兴奋。
“我听说落水的人最容易被什么缠上,菀娘子会不会就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啊?”
阿柳吓得一激灵,挥手示意她闭嘴,四处望望才小声呵斥。
“你可别乱说啊,被主家发现了,打死都算轻的!我还去修剪枝叶,先走了啊。”
阿梨懵懂地点头,然后望着阿柳离开的背影露出些诡异的笑。
阿柳最是大嘴巴,告诉了她,不多时府里大半婢女都要知道了。
她把啃了一半的栗子糕扔到了假山的洞里,拍去了手上的饼屑。
老夫人赏给她的可都是新鲜的,谁稀罕这过了夜的点心。
没几日,陆府下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连着阿云都听说了。
她也觉得陆菀有些变了,伺候着梳洗的时候,就心神恍惚,还失手扯痛了陆菀,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是婢子的错,婢子手抖了,还请娘子恕罪!”
陆菀伸手按着被扯痛的头皮,晨起有些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阿云回想起之前同样是因为扯痛了娘子,被罚了打,如今却……
她的唇抖了抖,连忙站起身继续梳理着陆菀的头发。
乌黑光亮的发丝像是最好的绸缎,摸在手里凉凉滑滑的。
可在阿云眼里,却像是缠绕脖颈的细密绳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了她的命!
光可鉴人的铜镜映照出阿云颤抖的手,陆菀直觉有些不对劲。
她按捺住自己的疑心,打算请安之后再行查探。
可去给周夫人请安的一路,她分明发现有些仆婢远远看见她就躲了去,像是害怕她一般。
她蹙了蹙眉,明澈如秋水的眸中满是疑惑,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这种疑心在到了周夫人的住所时到了顶峰。
周夫人身边有位嬷嬷,伺候了她许久,对着陆菀也是十分亲热,即便是原身那般不懂事,也从来是笑脸相迎。
可今天,嬷嬷眼神不自在地躲闪,分明是出了什么事!
陆菀心下一紧,难不成是让他们发现这具躯体里换了芯子?
她从来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这会心都提了起来。
可周夫人却如往常一样,一脸慈爱地看着她,这叫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阿菀昨晚睡得可好?”
“回阿娘,儿昨夜一切安好。”
陆菀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周夫人的胳膊,歪在她的身侧,“阿娘呢?我昨日叫人给阿娘送来的螃蟹羹可还入味?”
她挑高了眉,摇了摇周夫人的胳膊,笑得满脸得意,“那是我亲手做的。”
嗯,亲口指挥厨子亲手做的,四舍五入就是她亲手做的。
周夫人也不戳穿她,瞧着她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自己也被逗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倒是还没有入口,就被你阿耶抢了去,他吃了却是说好的。”
陆菀一乐,她这个阿耶素来脾性有些古怪,日常带着张嘲讽嫌弃脸,倒是看得上她送来的羹汤。
“那我回头再叫人给阿娘送来?”
“阿兄和阿菱怎地不在?”
陆菀四下看看,也没发现桌上有用过的茶盏,不应该啊,那两个不是来的最勤快的吗?
周夫人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她拉起陆菀的手,耐心解释着。
“昨日老夫人叫人来传了话,说是请了慈恩寺的圆观大师来,我就叫阿萧和阿菱今日免了请安。”
“我们一路过去时叫上他们即可。”
她看了看浑然不觉的陆菀,声音放柔了些,很是笃定,“阿菀莫慌,圆观大师自然会还你清白。”
随即面沉如水,声音转厉,“也好趁着机会,好好整治下府中多嘴多舌的下人!”
难不成是想叫和尚来验验她是人是鬼?
陆菀握紧了袖中的手,突然就明白了晨起时阿云的神色。
是她疏忽了,心心念念回家操之过急,一心放在讨好家人以便行事自由,好去攻略谢瑜身上,倒是忽略了身边这些下人。
看来府中已经有了传言,只是这些造谣传谣的内容居然一点都没有传入她的耳中。
陆菀遮掩住心中思绪,仰着头娇嗔着,“阿娘说的是。”
她是人是鬼,难不成还真有人能看得出来?
陆菀心中冷笑,那恐怕是不太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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