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况鹤最近特别倒霉。走在空旷的地方会突然冒出一根柱子撞他一脸血，赶时间打车必晚点，ATM机取钱必吞卡……
这些都还无伤大雅，后来倒霉指数升级，他不停地撞鬼。
幸好遇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
——那个毫不留情一脚把他踹出去的敬池。
胡泱绕了一圈找不到人之后就站在敬池跳下来消失的地方，正踩点找结界的边缘就差点被踹出来的况鹤撞飞。
“哎哟——妈耶你压到老子伤口了！”
两人在地上摔成一团，况鹤的鼻梁撞到胡泱肩膀上差点撞歪，疼得嗷嗷叫。
“你怎么出来了？”胡泱从地上爬起来，拍掉从况鹤身上沾上的冷飕飕的阴气，问：“敬池呢？”
况鹤揉着鼻子回忆了半天，脑袋里关于刚才的记忆荡然无存，仿佛有人在他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把那段记忆抽走，只余下一段空白，只得摇头：“不知道。”
“完了。”胡泱眉心瞬间隆起。
活人无法记住地府那几位的脸，更何况记忆。
谁来了？
“我妈要完了？快快快快救他！！”
“不是。”胡泱幽幽地看向况鹤，夜色下眸光莹莹，“我说那地府来的要完了。”
“……”
.
地府不能转世的恶鬼和厉鬼云集，所以鬼门关一向有个规矩：活人和生魂不得入内，尤其在七月十五鬼节那天，厉鬼骚动，稍有不慎就能将活人和生魂撕碎。
那天守卫比往常更森严。
偏偏有人就爱玩个刺激。
“活人受不了阴气。”敬池说，看起来更像是唠嗑，唯有眸中依旧冷淡，“你说我七月十五闯进鬼门关？瞎说，我七月十五明明在给我前夫扫墓。”
“他孤寂了那么久，”敬池叹了口气，“总会有些寂寞，你懂吧？——对不起忘记你是单身——前几天给我捎梦，夫妻几场，我就去看了。”
“他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心胸狭隘。”
“阴魂不散。”敬池冷冷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痛心疾首一字一顿地谴责，掺杂着刺人的冰尖，“恬不知耻。”
“不知好歹。”
他体内的前夫目睹耳闻一切，不为所动。
连站立的姿势都不曾发生过变化。
敬池和陵颂之之间的那点破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敬池熬死了一拨人，偏偏还有一拨知道这些事的人总死不了，要和他比命长。
崔珏就是其中之一。
“尊前夫并未入黄泉，至于原因在下想大人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崔珏微微一笑，纱帽上的软翅轻颤，“大人恐怕扫错墓了。”
敬池遗憾地拢眉，耷拉着眼皮：“啊——没信。”
这本来就是借口。
崔珏刚动了动嘴唇，便看见敬池理直气壮破罐子破摔：“没错，就是我七月十五那天闯过鬼门关。”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崔珏的警惕和防备溢于言表。
“前夫，”敬池在心里叫了声陵颂之，厚着脸皮嬉笑着说，“出来帮我。”
陵颂之淡淡地注视着这一切，视线扫过崔珏，声音凉薄：“我心胸狭隘。”
“恬不知耻。”
“不知好歹。”
每说一个敬池反而笑意越深，陵颂之话锋一转，凉薄转为亲昵：“我的确如此。所以现在我要你求我，小池。”
敬池估了下自己现在的废物程度，心里有了底：“我从不求人。”
陵颂之从善如流：“我是神。”
“……”你算个屁的神！
“尽管求，小池。”
敬池紧抿着双唇，一脸冷漠以表示自己绝不屈服。
两人僵持之际，崔珏自然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有了动作：“如此，大人还需与在下回一趟地府。”
“得罪了。”
他朝后伸出掌心，一只狼毫骤然出现，朝敬池横着一扫！
敬池猛地侧身后退一步，手心里黑伞一转，唰地一声打开挡住崔珏的攻势，伞身泛起淡淡金光。
“动手就过分了吧。”敬池说，拿着伞柄轻轻偏头，唇角边的笑却稍显狂妄，连语气都欠奉：“你们阎君来了都不一定能让我受委屈，你却还想能得罪我？”
崔珏语气轻松谦卑道：“所以阎君连自己的头也没保住。”
“……”敬池纳罕地说：“你们几个判官私下里都这么说你们阎君么？”
阎君是地府的阎王，之前嫌民间关于阎王的流言都不好听，索性直接改成了阎君，但他到底还是阎王，而判官只是相当于他的副官。
崔珏僭越了。
“阎君待我们一向亲切。” 崔珏微微一笑，一言带过，“大人最好不要反抗，刚才那女鬼还在外停留继续找她的眼睛，再晚一些恐怕您的朋友……”
浓浓的威胁之意让敬池表情霎时难看起来，结界外只有战斗力加起来勉强等于零不为负的胡泱和况鹤。
“前夫。”敬池能屈能伸，毫无心理压力低头，并不觉得屈辱，“求你。”
“如你所愿，吾妻。”
.
敲击地面的咚咚声骤然响起，坐在马路边和况鹤一起自闭的胡泱竖起了耳尖，瞬间警觉：“什么声音？”
况鹤拿纸巾堵住流血的鼻孔，鼻音浓重地说：“我也听到了。”
“你要不要止一下血？”况鹤指了指胡泱血淋淋的衬衫。
“没事，死不了。”胡泱拧着眉倏地将况鹤把地上拽起来：“快走，那女鬼还在！”
况鹤：“？？？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刚才不是被我妈轰死了吗？”那么大的动静！
“骗你个头！你妈……呸，”胡泱差点被况鹤带偏，呸了声继续说，“敬池这混账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咚咚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况鹤忙不迭地抬头，果然在路的尽头看到之前那只女鬼！
不同的是她的小腿以下部分已经被刚才那阵爆炸炸没了，青灰的血肉翻飞，只有光秃秃的大腿，咚咚地蹦得极高，朝他们跳过来，腐烂的脸上两只漆黑的窟窿看着他们的方向——
“我的眼睛呢？你们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淬着阴毒的怨恨女声阴恻恻地响起，并逐渐有了针对性：“黄头发的小哥哥，你看到我眼睛了吗？它丢了。”
焦糖发色的况鹤：“……”妈的果然是个瞎子。
“还不快跑！”胡泱搡了他一把，“敬池不在我打不过她，你想等死吗？？？”
照理说这女鬼早就被敬池那一枪轰得灰飞烟灭，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侥幸逃脱，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身上的怨气比之前更重了！
况鹤嚎了声撒腿就跑，绝望道：“你符纸呢？？”
胡泱撒丫子跑得更快：“早他妈就没了！”
咚——
咚——
咚——
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始终离他们不远，敲击着况鹤本就颤抖的心脏，疾跑中他扭头朝胡泱喊：“我妈是不是用的三无产品？”
太不靠谱了啊啊啊啊啊啊！
胡泱吃了一嘴空气，沉默了半晌：“那……这也不是不可能，拿个A货就过来……”
这句话刚说完天地震动，接着就是一道强烈的白光从某个空间里挤出，眨眼间就扩大数倍将无形的禁锢撕裂，强光四射，风刀和破裂声同时出现！
敬池就出现在白光的中心，发丝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端正漂亮的五官，眉眼沉凝深不可测，落在况鹤和胡泱眼里宛如救世主临世。
可惜这神色在他撩起眼皮看向胡泱后截然消失：“你妈的胡泱泱。”
“谁拿A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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