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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地一片黝黑时, 绿法师们再次出现,粗壮的藤蔓长了出来,一棵藤上结了无数迥异的瓜果。
有的能认出来, 南瓜、冬瓜, 人头大小的土豆有些却是陌生的,看着像椰子的瓜果在绿法师的指导下直接切开, 里边满满的都是略潮湿的白色种子,晒干之后, 却是麦子细长的仿佛茄子的瓜却硬得能当凶器,过水整过咬起来却像是米
季寒素计算过, 只是半天里,他们收获的食物就足够三千人吃上半个月的。当然耶罗巫奇的人数是必定超过这个数量的,可这么干上几天,他们能把两年的粮食都存出来。
第八天的时候, 又有虫王带着庞大的虫群来了然后被季寒素削死
虫群来临时, 绿之国的人全都惊恐的逃进了巨木中, 只有绿之王和他的几位大臣, 还有使者波洛温留在了外边。战斗结束后,绿之王艾依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季寒素。
第十二天和第二十三天,季寒素又打了两次虫。第二十九天临走时, 再次有虫王前来,这次很多绿之国的人都留在外边观看。当虫王被杀死时, 所有人都发出最热切的欢呼。
三十一天的时候,红之国的军队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们的马屁股后边都多了一个塞满食物的大包, 这一个月来, 很多战士们都长胖了一圈
一辆直接长出来的马车里, 坐着十位绿法师。季寒素看过他们施法,只要土壤足够肥沃,他们十个人能够在一个小时内长出至少五百斤粮食。离开耶罗巫奇没有翡翠树的增幅,他们的力量会打折扣,但也够了。
“明年我会再来。”临走的时候,季寒素对绿之王说。
“感谢你们,慷慨伟大的红之国。”绿之王感谢着。
为什么他的感谢听起来有些言不由衷队伍出发,竺昭昭好奇的问。
因为绿之国国民的心,还是被带走了。无论他做了什么,我们才是在虫灾中保护他们的人。连自己的国民都保护不了的王,算什么王
危难之中能保住命的才是真绝色,这些日子不少绿之国的贵族私下里明示暗示季寒素,都是想走的。即使无法单独接近他们的平民,也常有偷偷凑到战士们跟前,表示愿意献出所有。艾依多一边感谢季寒素明年还会再来,毕竟他走了,他们只能回到过去缩在树下的日子,另外一边却有随时都亡国恐惧,因为他的权威已被大大削弱。
虽然目前的情况属于不可抗力,艾依多也应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但民众能看见的世界很狭窄,而他们对领导者的要求,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得让我好好的活着。
这种要求,看似很低,但有些时候,又太高了。
最初的回国之路,众人都很悠闲,竺昭昭经常去拜访绿法师们,向他们询问各种可药用的植物。这十位法师的态度也还算不错,知道的就不会隐瞒。队伍一路走,一路收集了不少药物。
这天前方探路的战士干掉了一群形似山羊但张了满口尖牙的凶兽,前肢像老虎。季寒素有点疑惑,这些被称为虎羊的凶兽,本该是凶兽中比较难对付的一种,它们至少几十只一起行动,奔跑迅速,行动统一,还能控制风。一般遇到它们,只靠探路的士兵是不可能解决的,虽然战士们也确实付出了一些代价,但两个人被抓伤也实在是太少了
“所有人原地不动”季寒素突如其来的命令被一层层传了下去,正在给虎羊割肉剥皮的战士们也疑惑的站在原地。
季寒素走了上去,翻看了两头虎羊后,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艹”
这些虎羊的嘴巴里都冒着白沫,能看见它们口腔里满布紫色的脓包。季寒素没去看更多的虎羊,也没解剖,知道这东西有病就足够了。虽然动物的病和人的病不一定能互相传染,但现在知道白之国已经灭国,那最好把事情朝坏处想。
“放弃虎羊扔下全都扔下所有人,跟我去洗澡朱诺军队由你负责”季寒素希望自己只是大惊小怪。
没经历过传染病的众人一头雾水,但他们都是战士,而季寒素是他们无比信任的将军,所以脑袋里问号再多,也都遵照命令行事。
跑到最近的水源洗澡时,竺昭昭亲自送去的一些解毒消炎的草药,还有野姜。前者是这些日子从绿法师那里学会并收集的,其中数量最多的一种无论外观与味道都极其接近鱼腥草。野姜则是科贝尔寻找到,并推广开的。
现在也管不了对症不对症了,有没有效果了,总之吃不死就吃。
竺昭昭送东西的时候,都是隔着老远就离开的,其他人送食物也是。季寒素带着这一小队人,走在距离大队人马两三百米之外的下风口。
普通战士都一头雾水,只有法师们,理解季寒素的做法。
第一二天都没事,第三天的时候,有人发烧了那是个极其高大的士兵,季寒素知道他,这家伙有个糟糕的习惯,他喜欢吃生肉,尤其每次杀掉凶兽,他喜欢当场切割下凶兽还温暖的肉,吞吃下去,称这样会得到凶兽的力量。
他得没得到力量,季寒素不知道,反正他得到了凶兽的疾病。
发烧的第二天他的嘴巴开始溃烂,最初只是小水泡,但第四天的时候,他的舌头已经因为长满了脓包而只能伸出嘴唇了。也是这天,又有两位士兵开始发烧。
第五天时,季寒素只能用芦苇杆给最初生病的战士喂水和肉汤,并且更多的士兵开始发烧。
第七天最初患病的士兵死亡,他是憋死的,可能是因为他的肺里也长满了脓包,也可能是脓血充满了他的肺,或者是他的气管被脓包与脓水直接塞满了,生命的最后,他张大了嘴巴,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吸不进一口空气。
小营地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尤其是那些已经生病的。
“能活下去坚持就一定能活下去我和你们同在”从第一人生病开始,季寒素就亲自照顾,他穿着皮手套、皮围裙,戴着皮面具,在逐渐入夏的天气里热得浑身淌汗,长满了痱子。他的行为其他人都看在眼里,他稳定了人心。
“不是空气传染,否则我早就也患病了。是粪便与体液传染,只要注意安全,我们可以保证自己不生病。”
虽然和主力有一些距离,但军魂仍旧可以使用,他们一路走来,扔可以与虫群、幽鬼战斗,可疾病已经是最大的恶魔。
每天晚上,季寒素都和竺昭昭隔着营地通报病情。
小猪蹄我要做一个实验。
我去做,我死了还可以在另外一个活人的身上复活而且是正常复活,不会让你失去记忆,你可以很容易再找到我
他一开口,竺昭昭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去主动染病。
现在距离他们遇到虎羊已经是第十四天,季寒素的小营地最早有一百三十七人,到现在已经死亡二十四人。剩下的一百一十三人里,有十二人彻底痊愈,十三人在痊愈中,十六人在重病中。剩下的都是没出现病症,但现在也说不清健康还是不健康的人。
同一群人,从同一群虎羊身上感染的瘟疫,但貌似却是牛痘与天花这样的两种情况。虽然病情的初期表现类似,都是发烧与口舌长出紫色的脓包,但后期一种是全面发病,直到痛苦死亡,一种最多只是持续三到四天的轻微发热,然后脓包就会收敛。
这两种病人都是被放在一起照顾的,毕竟最初也不知道什么重症轻症,所以有理由相信,患上轻微病症的人,对重症免疫。
我已经开始发热了。
我我艹你季寒素竺昭昭那一刻感觉到眼前一黑,有股气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心口,他喘不上气,说不了话,整个人要炸了,却又没炸,硬生生的被憋着
我好了让你艹。
眼泪流了下来,竺昭昭不想搭理他。
第十二天的时候,季寒素就发现了两种病症的不同,并且怀疑轻症之后可以免疫。第十三天,他就已经割开手臂,将轻症者嘴巴里脓包的脓血抹在了伤口上。
现在这种条件,到目前还没有被传染,只能说每一天都在撞大运。继续在小营地照顾病人,那早晚就得生病。好运气是轻症,坏运气就是重症。
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搏。
第十六天我今天有点头晕,食欲不好。小猪蹄没有回应他,季寒素的灵魂世界里一片安静。
第十七天他们碰见了大规模的虫群,其实已经进入红之国的领土范围了,快两个月前他们离开的时候,红之国境内明明还没有虫子,季寒素化身军魂。
我化身之后出了一身大汗,但状况比化身之前好多了。
季寒素很确定不是他想多了,昨天他整个就是大写的“病恹恹”,骨头酸疼四肢无力,只是对小猪蹄报喜不报忧罢了。他还担心化身撑不了多久,结果化身的时候很精神,现在病情也好转许多
目前不能确定你是战斗之后的兴奋,还是真正的好转。并且,成为军魂的要求太严苛,其他人不可能与你有类似情况。昨天一句话都没搭理季寒素的竺昭昭,终于说话了,不过语气都是平的,半点起伏都没有,明摆着公事公办。
但每次激发魂力,其实也算是一种弱化版的军魂化身吧
小营地那边的战士没有被排除出军队的大团体中,你是最了每次战斗是否给他们带去影响的人
我再观察观察。是有影响,但不是正面的,反而是负面的,有人如果在病中成为激化魂力的一员,那之后就会有小幅度的恶化。当他们病情加重到一定地步,直接无法激化魂力了。
第十九天时,又有两人死去。季寒素却已经退烧,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他和另外三个病人同吃同住在一辆马车里,其中一个重症,两个轻症,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根本没得病。
“你们要试试吗”季寒素询问其他还未患病的小营地中的战士,目前未患病的人负责的都是外围的工作,比如在小营地周围巡逻,帮他们做饭烧水之类的。
剩下的人都点了头。
其实季寒素的做法是非常莽撞的,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这病真的得一次就免疫,也不能确定轻症就是真的好了,一切都还需要时间去证明。要是现代有个病毒学家或者医生在这,一定会指着鼻子骂他不顾人命。但作为一个学渣,又在一个刚脱离原始社会的世界,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只能这么莽。
当他们回到瑞德时,季寒素那个小队伍里能站着的都是从轻症里恢复的人了,除了三个重症仍旧在垂死挣扎,剩下几十个发着烧的,都是涂抹了轻症患者嘴巴里脓包的人。
虽说本来季寒素就没想着进门,但也没想到,不用他多说什么,瑞德的大门面对他们本来就是紧闭的。
“别进来城里有瘟疫瘟疫就是会传染的病”海拉诺亲自站在墙头上这样对他们喊着,“季西亚你们在城外种庄稼,送一点进城,就是对我们的帮助了”
停在城外战士们惊住了,甚至有些士兵在这一刻软弱的痛哭了出来。他们以为自己回到了安全的家,谁知道水晶早就被偷了。
竺昭昭带着士兵们找了个瑞德城外三百米的地方立下营地,这里是瑞德的上分处,水源也是上游,季寒素则在瑞德和大营地中间建立了一个小营地。
扎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队士兵在城外边嚷嚷,问城内是什么病。
季寒素心情还是挺好的,这些日子他没做任何防护,如果五天之内再没有发病,他就准备开始给大营地那边的人“种人痘”。
但他从瑞德得到了一个糟糕的消息,瑞德城内流传的瘟疫,不是他们从虎羊身上传染的瘟疫。
城内的病更像是痢疾,前期发烧,然后便血,腹痛腹胀,泄着泄着人就完了。
季寒素他们还能确定传染原因是虎羊,瑞德城里甚至不知道最初从哪传染来的。只能从病人的状况上推断不是空气传染,应该是病人的排泄物和血液传染,大概率是跳蚤虱子蚊蝇老鼠,或者是虫群带来的疾病。
得到消息后,大小两块营地又修整了一次营地,把各自挖的茅坑又挪远了一些,拔光周围的植物,焚烧由绿法师发现的一些驱赶蚊虫的植物。
城里的海拉诺与科贝尔也知道了季寒素他们同样闹出了疫病,两个人的脸上一时间都没控制住露出绝望。
一种疫病还有扛过去的希望,两种甚至不止两种毕竟谁知道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疫病
“这是祖先没得过病,然后都让咱们得了”科贝尔想哭,海拉诺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
城外的绿法师开始种植作物,随着小营地里又有几位战士退烧,季寒素决定让大营地的士兵进行集体接种,至少免疫一种是一种。
竺昭昭带着三分之一高级军官成为了第一批正式接种的人,再见到竺昭昭的季寒素看到他就愣了小猪蹄瘦了好多。
他原本就不是那种大块头肌肉的类型,属于精壮,肌肉线条修长内敛。现在身体上漂亮的肌肉线条缩进去了,脸上更是双眼有着大大的乌青,两颊凹陷。
本来挺高兴来迎接人的季寒素,看见人的一瞬间就缩了一下脖子。
那天的那股子心虚劲又涌上来了,他的心脏都因为心虚跳得失了节奏。
竺昭昭却很淡然,看见他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对不起。”季寒素道歉,“我嗯”
“我知道”竺昭昭叹一声,“不用解释,你性子就那样,一直都没变过。”
这话表面上是理解了,不生气了,可季寒素还是觉得心被吊着,好像有凉风一阵一阵的吹过他的背。
一直到季寒素亲手给竺昭昭种了痘,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用烧红的匕首,在左上臂划一个井字伤口,将脓液滴进伤口。
季寒素是想和小猪蹄再亲密一点,再说点小话的,可竺昭昭除了开头那一句,后边就只用“嗯”“啊”来回答他。而且,现在小营地里还做不到有谁能单独占据一个帐篷,这里还是有别人在的。
季寒素只能种痘结束就灰溜溜的滚蛋了,竺昭昭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井字伤口,躺在席子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季寒素都不时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到了晚上,他直接摸进来,和竺昭昭躺在了一张席子上。竺昭昭一jio把人踹了出去,季寒素又回来,再被踢,又回来。最后没脸没皮的直接把竺昭昭搂在了怀里。
竺昭昭不踢他了,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牙齿切进了肉里,血腥味弥漫了他整个口腔。季寒素被咬得龇牙咧嘴,但愣是一声不吭。
不知道过了多久,竺昭昭总算松了口,但季寒素能感觉他在剧烈的喘息。这是咬他咬累了还是心太累了
“对不起。对不起。”季寒素亲吻小猪蹄的额头,抚他的后背。
竺昭昭的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季寒素的胸口没一会就湿了一片
咬人是有些歇斯底里,但竺昭昭真的太憋气,也太害怕了。咬他这一下,总算,发泄出来了一些。
第二天季寒素给竺昭昭端来一碗蛋花汤和一块烤饼,对着他露出傻乎乎的笑。
竺昭昭瞥他,问“你吃了吗”
“吃了,比你吃得早”
“嗯”竺昭昭接过东西,默默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俩都以为,已经雨过天晴了。
第二天的下午,包括竺昭昭在内,有人陆续发烧。以之前的经验看来,这是正常的。第四天众人嘴巴里出现紫色肿胀,第七天肿胀消退,但是一部分人在肿胀消退后,体温却没降下来,反而从低烧飙高,变成了高烧,在烧了两三天后,这些人陷入了昏迷。
竺昭昭也是高烧不退外加昏迷的其中之一。
绿法师们找来的退烧药对一些人是管用的,对竺昭昭却一直都没有太大的效力。
季寒素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每天守在小猪蹄身边,为他处理生理上的秽物,为他擦身降温,给他灌水,喂药。
因为顾不上打理自己,季寒素的头发变得油乎乎一缕一缕的,干净的下巴也长出了胡茬。竺昭昭的身上却永远干干净净的,屁股后头的马尾巴都清爽柔亮。
季寒素用尽一切自己知道的方法想要给他的小猪蹄降温,但没用。小猪蹄本来就瘦了许多的脸,一日比一日越发的枯槁下去,嘴唇上裂开口子,多日不见愈合。他整个身体都是软的,多日前他虽然瘦可至少还能看见肌肉,现在彻底变成了包裹在骨架上的皮。
季寒素前所未有的惶恐着。
季寒素坐在席子边,一条腿支起,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抵着脑袋。他打了个盹,脑袋从胳膊上滑了下来,立刻把自己惊醒。睁眼的一瞬间,他就去竺昭昭。即使竺昭昭没什么需要的,他也会用赶紧的小块亚麻布沾了温水去湿润他的唇,这次也是这样。
可当沾水的亚麻布离开竺昭昭的嘴唇时,季寒素动作忽然一僵,他保持着那个伸出胳膊的动作,呆呆的看着那个躺在席子上的人。渐渐的,恐惧充满了他的双眼,仿佛季寒素正在看的,不是他的小猪蹄,而是一个恐惧化身的怪物。
明明几分钟前,他给他喂水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但为什么,只是打了个盹,他的胸口就不见起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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