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118

    季寒素咬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他怀疑这是个梦，噩梦但手指头被咬出了血，也不见他从梦里醒来。他的眼睛瞪大, 呼吸变得急促，他觉得有什么堵在喉咙里, 让他想咳嗽想尖叫, 可却又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世界在他眼前旋转，扭曲，他摇晃着趴倒在地上, 无法控制的呕吐了起来。

    隔壁帐篷的一位士兵睁开了眼睛，他想起来但又跌了过去。

    “费力恩你撑过来了”照顾这个帐篷的士兵惊喜的窜了过来，“我们还以为你要不行了”

    竺昭昭闭了闭眼睛，这个身体还很虚弱他死了，他却活了。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季寒素摇摇晃晃的进来了，这帐篷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谁见过他们的将军这个样子, 颓废、阴暗、恍惚，他不像是一个活人，去年那个恐怖夜晚里的丧尸都比他要更有活力。

    他抬头扫视着帐篷里所有的人, 油腻腻的头发遮挡了眼睛, 但他连拨弄头发的心力都没有了，从透过头发的缝隙观察着每一个人，被看到的人有一种针扎般的危机感，几乎敢与他对视, 几乎

    季寒素摇摇晃晃的朝里走, 一直走到了唯一一个用关注的眼神看着他的人跟前。竺昭昭也一直在他的被子上比划着z字, 但在别人看来那就像是局促的小动作。

    “我的季西亚将军。”竺昭昭看着季寒素。

    “噗通”季寒素像是脱力一样, 跪在了竺昭昭的身边，后者对他伸出手，那瞬间季寒素就整个倒了下去。竺昭昭被他的脑袋砸了一下，可忍住了一声没吭，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就搁在他肩膀上“竺昭昭小猪蹄”他的声音极低，还带着颤。

    是我季寒素的精神空间里，从那次他先斩后奏就一直安静着，长久没有小猪蹄的声音了。这次的声音让季寒素哆嗦了一下，他搂住竺昭昭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头无声的开始流泪。

    竺昭昭看着帐篷顶，这情景有些熟悉，好像他来“种痘”的第一天晚上，他和季寒素就是这样的，不过角色反过来了而已。

    季寒素颤抖着把小猪蹄搂得更紧上个世界时，小猪蹄是猫咪，他经历过他的死亡，还不止一次，但动物和活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竺喵喵去世时，他悲伤，但很冷静。他的难受更多的是因为死亡本身不好受，但小猪蹄要经历那一切。现在却不一样，现在就是小猪蹄死了

    那个念头在脑海中掠过，季寒素就是一次窒息。就算现在他小猪蹄重新拥有了生命，并且他把他拥抱在怀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也依然没有半点的好转。

    这感觉他熟悉，小猪蹄最初的世界，小猪蹄离开时，他曾经经历过。

    那种，死亡将他们分开了的痛苦

    竺昭昭的腰被季寒素搂得发疼，但他还是一条胳膊反搂住季寒素，另外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背。营地里的军官关切的进来，当看见他们俩的状态后，担忧就变成了说不清的诡异。竺昭昭朝他们摆摆手，他们也只能选择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

    夜里，竺昭昭已经睡着了，突然，他被什么惊醒了。睁开眼，他什么都没看到，可他知道靠在他怀里的季寒素也清醒着。

    他提起胳膊揉了两下季寒素的脑袋，季寒素动了一下这个费力恩他的愿望是什么

    他有个妹妹，他希望我能照顾妹妹到她出嫁。

    明白了。季寒素坐了起来，黑暗的帐篷里，竺昭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见他的语气已经很冷静了我去把尸体葬了。

    其实

    嗯

    不是你的关系，是那个身体自身的抵抗力不好，毕竟是短期内死过的人，你没有做错。虽然知道你先斩后奏的时候我气到要疯了，但刚才我想想，你做的确实是最优选择。如果你当时答应了让我试，那我的结果也不过是早死一个月而已。

    季寒素没做错，在这个世界里，他做出的都是尽量的最优的选择。可能有些选择看似鲁莽，但在没有条件给他们从长计议的情况下，莽撞也可以被称呼为果断。

    竺昭昭感觉有指尖温柔的掠过了他的脸颊，季寒素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沉稳了许多别担心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冷静个屁啊”半个月后，竺昭昭看着一脸阴霾的季寒素，在嘴里嚼着这句话。

    他依旧稳步推行着“种痘”，虽然朱诺以及另外几位战士都在种痘中去世了，但现在依然没谁提出反对。甚至朱诺的死，反而让一些人放下了最后的不甘。

    种痘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是否能活下来，靠的是自己的身体，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而没有任何额外的因素。否则，将军最爱的人怎么可能死去

    红法师和绿法师们也在种痘的行列中，他们种痘之后几乎没有反应，甚至让季寒素以为种痘失败了，所以给他们再来了一次。事后证明，第一次种痘就已经成功了，只是法师的抵抗力比战士还要高。

    季寒素想到了那些死亡的虎羊，尽一切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发现虎羊的状况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它们身上看不出轻症或者重症的区分，嘴巴里都长满了紫色脓包。所以轻症种痘这种事，很可能无法向普通人推广，轻症放到普通人身上也是重症

    可季寒素的这种想法还没办法得到证实，因为暂时没普通人来给他做实验。

    他们向瑞德送了几次食物，还有各种植物药草，并且双方互通了疫病的情况。

    有科贝尔在，疫病建立了隔离区。现阶段患上这种病的普通人，还没有人生还。战士是一半对一半。法师存活率八成。唯一的王海拉诺没有被传染，所以对王的效果是未知。

    城里也知道了城外的状况，王和科贝尔正商量着也把城市里确定没有感染痢疾的士兵，派出来分批种痘，至于普通人暂时要靠后。

    看这个情况，季寒素很就之前的预言几乎就要成真了人类要经历一场只有超凡者幸免的大清洗了。

    这段时间里，季寒素一直都正常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正常。

    原本的季西亚将军就算不笑，但除了战时，他的表情也是温和的。在他麾下的士兵，可以很自然的和他说话交流。现在的季西亚将军，就算脸上带着笑容，也让旁人不寒而栗。

    因为那不是表情的问题，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感觉。所有人面对季西亚将军时，总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想要撕裂整个世界的怪物。被他多看两眼，就有一种被他的爪子碾碎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曾经被神志不清的季西亚将军错认”的费力恩，就被所有人推上了最前线。

    他虽然原本也是个小军官，还没资格长时间停留在季西亚将军的帐篷里，但现在他有这个资格了。

    季西亚将军看见他的时候，会短暂的恢复一点人类的感觉可能就是因为错认，所以看见费力恩时，他会尴尬，然后躲闪，周围人看着就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季西亚将军总算像是个活人了。

    可费力恩根本就不是被错认的朱诺，他就是竺昭昭啊。

    我在这啊。这也不是竺昭昭这些日子第一次说了。

    嗯季寒素应承着，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心虚可我再给我点时间。

    好。其实该逼一下他的，但竺昭昭不忍心。

    竺昭昭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不就是心情还没转换过来吗顺便觉得这么快就接受新身体，跟移情别恋似的。他的将军，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古板到诡异。

    中午吃完饭，竺昭昭洗脸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脸，其实，新身体比过去那个人马的身体要英俊得多，浅褐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典型的欧式美男风格，五官很立体，而且没雀斑。等等没雀斑

    我的将军。

    嗯季寒素正在看战士们打包粮食，又攒够了可以送一次了。可是竺昭昭的招呼，让他下意识看了周围一圈，那眼神怎么看都是想逃跑。

    你喜欢的到底是雀斑，还是我

    季寒素不想跑了我喜欢的当然是你，关雀斑什么事

    真的我还以为在你心目中，雀斑才是我本体呢。我信你说的，没事了。

    他没事了，季寒素有事，这天的后半天心里一直烦躁。偏偏这后半天竺昭昭都没来找他，等到晚上吃饭，季寒素坐不住了，他直接奔去找到了在军官帐篷里吃饭的竺昭昭，把他给拽了出来最近季寒素设立了伙夫营，开始集体做饭了。

    我真的不是因为你没雀斑才不找你。

    知道，你今天不是说了吗竺昭昭拍了拍季寒素的肩膀。

    还有事吗没关系，我不着急，慢慢来。

    季寒素捏着竺昭昭的肩膀，他脑子还乱着，想转身就跑，可既憋屈又烦躁，觉得该有什么说明白了，但嘴巴却又说不明白。他要炸了

    竺昭昭突然主动把季寒素搂在了怀里“没事了，我的将军，真的，没事了”

    这晚上，两人又睡在了同一个帐篷里。纯粹的盖被子睡觉那种睡，两个人什么都没做。但季寒素一晚上都把竺昭昭的一条胳膊抱在怀里，两人都热得浑身大汗，他也不松手

    夏末的时候，痢疾的患者出现了一波高潮，本来季寒素还想弄一群健壮的普通人种痘，这下也不可能了。幸好，绿法师找到了可以治疗病症的药草。但是，实在体弱的老人和孩子还是撑不住，只有抵抗力强的青壮年，有一定几率康复。确认没病的孩子们被击中起来照顾，老人们则只能被无奈的放弃。

    季寒素这一年都没能进城，但在年末的时候，终于把费力恩的妹妹从城内接了出来。女孩一脸的恐慌，在看到兄长后就安下了心。

    在与海拉诺协商之后，季寒素在秋天前往了黄之国援助。青之国表示了极度的愤怒，海拉诺无视了他。其实青之国相比之下困难算是少的，毕竟他们只是生活在海边，不是海里。海怪干扰到的是他们日常的捕鱼，和其他国家相比，他们能躲也能逃。

    季寒素在黄之国的首都一直住到第二年的春天，开春后出发转道去了绿之国，在那边停留了一个月，肃清重新聚集的虫，保护绿法师们催生出新的作物，把去年接走的绿法师送回来，再接走新的绿法师。

    渐渐的，这形成了一种规律。第三年的时候，季寒素带着军队的援助地点终于包括了青之国。第五年，他开始将红法师与部分战士送到各国长期驻军。

    第八年，占据了黑之国的人马与野人与红之国开战。

    通过俘虏，众人总算了解了人马与野人占领黑之国的始末，谁都没想到，这件事最初的起因竟然不是野人或人马，而是一个之前谁都没听说过的，黑之国的边缘贵族。他的伴侣曾经是黑之国的王族，在黑之国“自主选择新王”的过程中，一度成为了新王，但很快就因为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期待而被人杀害。

    他是那位大胡子新王登基之路上一个血腥的小绊脚石而已，被人随意的踢开。在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时候，只有那位贵族抱着他伴侣的尸体哀嚎哭泣。

    这位谁都没注意的贵族离开了布雷音，说服了人马趁着这个机会夺回曾经的族地，半路上还忽悠了大量的野人其中还包括季寒素和竺昭昭准备做实验的那一批。

    不过在占领布雷音后，野人与人马就爆发了内讧，那位贵族在内讧中死亡。现在作为布雷音首领的人季寒素也认识，就是曾经竺昭昭那个人马身体部落的首领。

    野人和人马也算是歪打正着，布雷音的魔法奇观是让人变得强壮，不只是身体表面上的，应该还有免疫力方面的，虽然疾病也让他们失去了大量的普通人，但战士都活下来了。经过八年，当年的孩子也都长了起来，他们认为到了重新掌控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然后就被打趴下了。

    季寒素甚至没使用军魂，两条沟，一把火，就解决了人马的军队。自认为经过了八年的发展，一定能给人类一个教训，让自己重回世界巅峰的人马，在献上战败者的大量赔偿后，瑟瑟发抖的缩回了布雷音。

    这一年，费力恩的妹妹结婚，小猪蹄体内的执念彻底消失。

    第十年，曾经的白之国领地里出现了一群古怪的东西，它们黏糊糊的，就像是魔法世界都有的一级怪史莱姆，但杀伤力可不是一级，个头更是大得多，它们能吞吃一切，喷溅出酸液并传播各种疫病。

    红之国的灵魂震慑可以杀死它们，这些家伙有着跟小虫一样弱小的灵魂。人们给它们起名，疫鬼。

    第十五年，疫鬼变得越来越聪明，灵魂也越来越强大，普通的震慑不再能杀死它们。它们变得更危险，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部分疫鬼愿意与人类交流。

    人马彻底占据了曾经黑之国的领地，本来就混乱的野人要么进入其他人类国度的领地，要么在黑之国成为人马的仆人。

    第二十年，在伊姆洛老丞相去世后，红之国终于出现了第三位可以召唤出军魂的存在，他是季寒素曾经的副将莫德斯。但莫德斯与季寒素的年纪相差无几，红之国还是缺少一位后起之秀。

    第二十四年，小猪蹄也可以召唤军魂了

    第二十八年，真正的后起之秀出现了。红之国拥有了五位可以召唤军魂的存在，国力强盛，人口增长，重新占领回了曾经因为灾难而被放弃的领土。

    碎晶世界最终形成了三方势力的对峙，疫鬼之国，人马之国，人类联盟。未来的日子，他们可能会继续这样下去，也可能会有新的变故出现，谁知道呢

    季寒素和小猪蹄的新身体后来虽然也住在一起了，但依然和最初那样，两人晚上就是盖棉被纯聊天。季寒素没办法面对新生的小猪蹄，他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基础世界得分20000点。享年108岁，超出任务预定48岁，年龄奖励480点。成就奖励种痘人500点，奔波护国500点。现在总积分26849点。

    季寒素没说话，竺昭昭也没说话，季寒素的精神状态不对。过了很久，才听季寒素说我以为我能保护你。

    他以为他能够在任何状况下都保护着他的小猪蹄，但事实却并不如此。第一个小猪蹄化为人的世界，他就死亡了，下一个世界呢这与能不能复活是两个问题。死亡就是死亡是最惨痛的结局。

    有很多事，是超出人类限制的。

    我艹

    怎么了

    系统商店能治疗对吧

    啊

    好吧，他们傻了，他们是真傻了。

    我我要是有手，我现在一定揍自己一顿

    我们很少依赖系统商店。最初的时候还用积分给自己治个病，后来连治病的点数也不用了。竺昭昭也不多提，不能让季寒素继续纠结这件事好了，现在我来分配一下积分。

    分配分配

    还是老规矩。你上个世界剩余的5369点不在均分范畴，21480点积分我们俩一人一半。现在你的积分是16109点，我的剩余积分是27677点。

    我们通过测试了，对吗

    通过了。

    一点额外加分都没有那么通过测试的好处呢

    好处就是我能在每个世界都变成人。

    这本来就是我们花积分兑换的功能，主神可是够抠门的说好的，以后的世界都由你选择，开始吧。

    好。

    “季寒素你别后悔”一如往常的出场台词，不过这次不是疑问，而是带着愤恨的质问。

    季寒素根本懒得看面前的人，他的眼睛这个朝四周围扫着。

    这地方就是个乡下的村子，他们在村口的大道上站着，四周围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季寒素从这些人的脸上除了“看好戏”与“幸灾乐祸”没有别的。季寒素转过身正要走，也终于让他发现了不同。

    那是一个捆扎得得有一人高的柴禾堆，虽然都不是硬柴，而是细细的小树枝子，但这也够重的，背着这个大柴禾堆的是个黄黄瘦瘦的少年人。不知是挡路的人太多，还是他累了要歇歇，他刚将柴禾堆放在地上，靠在柴禾堆上正在休息。

    季寒素看过去时，他疲惫的表情顿时一亮，拽着捆绳的手指小小的移动着，划了z。

    季寒素看似随意的经过，顺手拎起柴禾堆帮他重新在背上备好“谢过季大哥”

    “不谢。”季寒素面上表情未变，“竺昭昭”

    是我。

    成功接头。

    但两人都没什么太明显的反应，竺昭昭背着柴回家，季寒素也径直回了他自己的家，关门上闩，倒在了炕上。

    这世界的男人哥儿，能生孩子虽然从原主的记忆里已经得到了本世界的普遍状况。

    对，我等你来娶我，我们生几个孩子，安稳度日。

    季寒素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脸上也有些热。上个世界小猪蹄死后，不对，明明小猪蹄还活着，可他就是找不到相同的感觉。他看见新的小猪蹄，也很确定那就是他，爱意也还在，但他就是激情不起来。

    抱着小猪蹄，脑袋里浮现出来的都是他失去呼吸后的模样

    他还激情他浑身都冷的，鸡儿贼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