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对这座本丸的付丧神来说,原本应该称呼为主人的审神者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是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消灭的敌人。

    上一任审神者死在了小夜左文字拼上性命带回来的毒药里,这次毒药还剩下半包。这应该是最省事的办法了,如果一切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就好了。

    歌仙兼定点了点厨房还剩下的食材,每次出阵都能带回来小数额的小判,本丸里剩下的付丧神不多,所以他们还是有钱购买食材的。加之这次是要送新来的审神者大人下地狱的断头饭,如果不丰盛点又怎么能实现目的呢。

    这么想着的歌仙兼定,拿了剩下的所有积蓄,购买了尽量丰盛的食材。在其他本丸里,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一样被认为是适合在厨房里做饭的刀。不过这座本丸里的歌仙兼定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房了。

    不过好在厨艺还没生疏,花费了点时间,做了一顿丰盛的食物,然后这份添了料的午餐就被他送到了审神者的天守阁。

    “审神者大人,我已经做好饭食,希望能合你的口味。”歌仙兼定跪坐在天守阁外面的长廊上,尽量谦卑地把头低下,姿态放得很低,只不过是因为这个角度无法让人看清他稍微扬起的嘴角。

    只要过了今天就好了,不安分的因素就可以被清除了。他这么想着,只是过了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里面仍没有声音。

    那个审神者是在里面的,隔着障子歌仙兼定能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人影,他好像在做什么?不过为什么不回答,过了这么久了,人类应该感觉到饥饿才是。

    于是他又唤了一声:“审神者大人,你的午餐已经做好了。”

    这次没过多久里面就有了声音。

    “你是谁啊?”声音干哑得厉害,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

    “我是歌仙兼定,给你送午餐。”

    “烛台切不在了,现在是由你在厨房吗?”

    歌仙兼定心里苦涩,他和原本烛台切光忠关系不错:“没错,食物放在外面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提着本体冲进去。

    歌仙兼定走了,里面的半田清却没有打开门取食物的想法,他躺在地板上凝视着天花板,眼神稍微放空。

    别问,问就是事后的贤者时间。

    这事还要从他看了鹤丸国永的剑招之后,那种感觉无法描述,如果硬要形容,大概就是暴风雨将临之际,于乌云之下狠狠挣扎着前进的大鸟。总之在那个瞬间,他有种必须写点什么的念头。

    他的父亲是书道一界的掌门人,而他半田清也热爱着书道,想要像父亲那样惊艳绝伦。但可惜的是,他只能写出漂亮的字,用一位曾见过他的字的书道界大家的话来说,他的字美则美矣,却没有属于他的风格。

    他的字没有灵魂。

    可灵魂又是什么?他每天花费上一半的时间去练字,却始终没有弄清楚。

    直到见到了鹤丸国永的剑舞,他才抓住了一点,所以他迫切地回道房间。虽然房间里工具不太齐全,但只要有笔有墨他就能写出那个时候的触动。

    地板,墙壁都染上了墨汁,如果不是够不着,半田清甚至想把天花板那块的空白也填满。

    天赋之所以被叫做天赋,就是因为它不公平。半田清以前觉得自己没有天赋,只能靠着重复又重复锻炼自己。他躺在地板上,突然很想笑。

    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之前名叫歌仙兼定的付丧神来了一次,好像是给他送饭。半田清摸摸肚子,他也的确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自从他弄坏了阵法把本丸变成了这个样子,半田清没好意思去厨房问他们开饭了吗,不过好在口袋里有之前放在里面的巧克力,倒是没觉得多难受。不过现在他已经在房间里写了一天的字了,算起来应该有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餐了。

    半田清摸摸肚子,还是有必要吃点东西的。于是他拉开了障子,歌仙兼定做的食物就摆在门口。

    因为本人的缘故,放在外面的饭食已经有些放凉了。原本应该热乎乎的汤,现在结了一块又一块的油腻。他应该是饿的,不过看到这些之后微妙地没有食欲。

    歌仙兼定做的食物的确很丰富,不过也因为太过丰富了。半田清有上过简单的医疗知识课程,老师有说饿久了的人是不能吃的太丰富的,过多的油脂会让人身体不舒服的。

    半田清不想拉肚子,他对着这份午餐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审神者大人,有什么问题吗?”廊下站着水蓝色头发的付丧神,态度很温和。

    一期一振在廊下站着,因为位置的关系,半田清得以居高临下。又因为逆着光线,久久未曾出来过的太阳此时破云而出了,只是这太阳光太过柔和,紧紧只照亮了半田清那一场。

    一期一振突然觉得自己和审神者站在泾渭分明的两端,他这端是无尽的黑暗,而审神者那端才是光明。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一期一振都被自己吓到了,明明面前的人所代表的一方才是将他们推入深渊的凶手。

    审神者的死活与他是没有关系的,可是昨天他看见自己唯一剩下的弟弟哭了,不是因为伤心痛苦而是因为解脱,然后他拉着自己的衣角喊自己。五虎退能说话了,一期一振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初五虎退出事的时候,他虽然有所察觉,但没有太在意,终究到底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其他人也不一个又一个离开。一期一振始终觉得亏欠了五虎退,所以在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他选择了五虎退,以牺牲其他弟弟作为代价。

    一期一振原本是不想来的,就算这个审神者治好了五虎退又怎样,糖衣炮弹也不是没经历过。但他看见送完餐回去的歌仙兼定,还是忍不住往天守阁去了。

    就当来确认新审神者的死亡吧。

    “这份餐帮我送回厨房吧。”半田清犹豫再三还是做了这个决定,虽然不想浪费心意,但如果自己生病了造成的麻烦会更多吧。

    “好的。”一期一振垂下的手紧了紧,难道审神者发现了他们的计谋?

    半田清那边阳光太足,一期一振不能看清他的表情。所以他僵硬着上前,端起餐盘打算离开。

    “等一下。”半田清叫住了他。

    一期一振僵在原地,果然是要拿这个作为借口清楚他们了吗?

    “帮我换份干净一点的食物。”最好不要有油腻的东西了。

    “……是。”

    一期一振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僵硬,这一次审神者放过了他们,可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反悔了。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扭头往后看。那里除了阳光,什么也没有。

    所以这是,真的放过他们了?

    一期一振端着餐盘没有去厨房,而是去了会议室,除他之外的付丧神都在那里等着结果。

    “失败了?”歌仙兼定把餐盘接过,上面的食物一点未动。

    一期一振点头:“再做一份过去,这次不要放东西了。”

    歌仙兼定叹息一声:“如此也就只能再寻机会了。”

    “最好不要先动手了。”鹤丸国永嘲讽似的笑了笑,手指在本体上轻叩,“那个人早知道我们打算动手,昨天我打算下手也被他轻易地躲开了。”

    “你怎么能擅自行动呢?”歌仙兼定还不知道这件事,秀气的眉毛拧起,“增加不必要的斗争和伤害是愚蠢的。”

    “只不过是我想快点寻来解脱吧,对我也好对你们也是。”在很久之前鹤丸国永就感觉世界没有意思了,与其与时之政-府做斗争,不如死在战场上。总好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暗堕成没有神志的怪物,最后由同伴来解决。

    这个本丸里只剩下他们五个,一方面是几代审神者的损耗,另一方面就是在暗堕成为怪物之后,由同伴送走。

    “就算这样也……”

    “够了!”制止了两位同伴的争吵,一期一振觉得还是有必要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鹤丸还有歌仙,有一件事我想需要告诉大家。”

    争吵停止了。

    “退,过来一下,让大家看看你身上的变化。”

    五虎退是整个本丸里最先遭受迫害的,但可能是因为他心思纯净,反而是现存的刀剑里暗堕程度最低的。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没有看出变化。

    “退身上的暗堕气息消失了。”一直未曾说话的江雪左文字此时开口了。

    经他提醒,其他人才发现了变化。

    “不可能!”歌仙兼定惊呼,“暗堕的刀剑是不可能逆转的。”

    “或许是时政研究出了新的手段。”江雪提出自己的看法。

    歌仙兼定否定:“就算是如此,用在我们这种没有价值的本丸上也没必要。”

    拉住五虎退的手,一期一振道:“不仅如此,退的伤也被治愈了,他昨天开口说话了。”

    不愿让弟弟面对曾经创伤,一期一振没有让他说话。不过在座都是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同伴,自然百分百信任他。

    大殿里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这次的审神者……

    是不是他们还有被拯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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