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太子即将大婚,一封书信打破了平静,济北之事给陆臻带来了风波,此时的一封信更给他伤口上撒盐。
昭昭最后一次给陈子暮的书信不知怎么被说了出去,人们这又才想起,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原先喜欢的陈家公子。
喜欢到人尽皆知,喜欢到恬不知耻,这种人嫁给当今太子,也不知是在取笑谁。
这场婚事没有得到众人的祝福,他们只是期待着太子暴怒,秦家女下台,加上近日济北一事,都城的官员百姓都在看皇家的这场笑话。
也许,不到婚礼那日,太子便要提前休了秦家女。
陆臻蹙着眉,步伐沉沉地走带宫里道路上,他原先快要压住的流言,仅此一事,突然全部反噬,然而,背后的那人并不仅朝他而来,连着昭昭也受了罪。
书信……他不知道这封书信是真是假,但因着这事,他已然被人抓住了尾巴。
婚礼只差三日,皇帝急召他入宫。
陆臻朝前走着,心里颇为沉重,他甚至在想,求娶之事,是不是像皇帝说的那样,是他太急了。
朝前走,忽地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臻目光一凛,手背在身后,捏成拳头。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男子,内心暗潮涌动。
不,不急,他恨他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他应当早日对昭昭出手。
陈子暮带着浅浅笑意朝陆臻走来,两人对着时,陈子暮笑道,“祝贺殿下即将新婚,殿下可是去见皇上?”
陆臻沉着脸,看着陈子暮,问道,“那信,是你放出去的?!”
陆臻好似陈述,但陈子暮只当他在问,他讶异地看着陆臻,也不装作不知,只是道,“知道那信的可不止微臣一人,殿下可不要随意污蔑微臣。”
像是已经承认了这封信的存在。
陆臻心里陡然沉下来,他伸出手,朝陈子暮伸去,“她是太子妃,不应写信给外男,陈子暮,你把信拿出来。”
陈子暮忽地大了胆子,见一皇子居然伸手朝他要东西,他内心感到莫名的舒坦,他笑地有些狂,与往常翩翩公子模样完全不一样,他问道,“她还未与殿下正式拜堂,只能算作婚前女子间的小情思,殿下心胸便是只有那么一点么。”
陆臻怒目,他加重了语气,沉声道,“再说一遍,拿出来。”
陈子暮退远一步,嘴角嘁着笑,隆隆重重地弯腰鞠礼,回道,“殿下莫急,下次再见时,微臣给殿下带来。”
说完,他弯着腰,慢慢朝后退,拐上另一边的道路,离开。
陆臻冷冷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重重甩袖,收回手。
那人能如此,也不过是知道昭昭欢喜他,思及此,陆臻目光如刃,手紧紧捏着碎刃,滴滴鲜血流出,一旁的宫人看见,瑟瑟发抖。
御政殿内,陆识直着脊背,气定神闲地站在高位之下,仿佛站在下方的不是他,而是面前的皇帝。
见此模样,皇帝气得发抖,他咳嗽一声,直着背指着陆识,半句话也说不上来,胸腔中仿佛有一股子气堵在了他气管上。
皇后在旁担忧地拍打皇帝的背,她略有些责备地看向陆识,但触及他的冷静的双眼,也什么话也说不出。
陆识问他们,为什么愿意给陆臻赐婚,却不愿意给他赐婚。
陆识向皇帝求娶丞相之女李湘兰,但先前在与大臣讨论济北一事时,他是知道李湘兰与陈家公子两情相悦。
皇帝并不想让丞相的女儿顺利嫁给陈子暮,更不想让陆识娶到,所以皇帝拒绝了陆识的请求。
哪知,陆识竟然当面责备皇帝偏袒陆臻。
同是心有所属,为何父皇不愿成全儿臣,却愿意顶着流言,偏袒二弟。
皇帝说,你已经娶了三房。
陆识答,其中并无正妻,儿臣与父皇并不一样,儿臣的正妻只能是心爱之人,还请父皇成全。
此言一出,皇帝气血上涌,皇帝第二次娶妻才娶到心爱的女子,他仿佛是在戳他的肺。
见二人之间剑拔弩张,宫人们连忙去请来皇后。
皇帝看着站在原地的陆识,高声道,“把陈子暮给朕叫来!”
闻言,陆识嘴角隐隐弯起一边,好似早就预料。
之后,皇后来时,便看见地上跪着一个臣子,旁边站着陆识。
她走到皇帝身边,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时,皇帝握上她的手,让她宽心,眼睛看着自己那个儿子,嘴里说道,“闻丞相之女李湘兰与陈爱卿天作之合,朕与皇后闻之甚喜,特为你二人赐婚,婚期就定于一月之后。”
果断,迅速,皇帝不想给陆识留半个后路。
陈子暮毫不震惊,他匍匐在地,面无表情,只声音假装一丝喜悦道,“多谢陛下。”
陆识看着皇帝,眼里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他又把眼神看向一旁的皇后,只略过一眼,朝着皇帝讥讽道,“父皇果然好拆人姻缘,但儿臣也会得偿所愿。”
以为陆识要抢婚,皇帝怒道,“你莫胡作非为,婚事已定,你死了这些心。”
陆识看着皇帝,说道,“父皇这话怎么也不对弟妹或者二弟说说,如今外面流言四起,他们中才应有人死心。”
“宣太子!”皇帝愤然道。
皇后的手还在皇帝手中握着,她忍不住唤道,“陛下,莫中……”后面的话,皇后说的很小声,她还未说出,手又被皇帝重重按下去。
陆臻到时,便看到眼前三人剑拔弩张的场景,他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皇帝气得难以回看台下,皇后看着陆臻,又看了看一旁的陆识,眼里哀愁满布,她叹口气,朝陆臻道,“起来吧。”
皇帝缓过尽,他看向下方,问,“你大哥让朕告诉你,你的太子妃心有所属,你应当死心。”
陆臻眼神陡然深遂,他问道,“我该不该死心,这与大哥有何干系。”
闻言,陆识笑了,“二弟说的对。”他抬头看向台上的皇帝,说道,“我死不死心,那么与父皇有何干系。”
他就知道皇帝不会那么容易听他话,没想到叫陆臻过来,不过是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惜,他和陆臻也没有那么要好。
皇帝道,“朕赐婚旨意已下,你们谁都别想改!”
陆识又露出温和的神情,说道,“自然是,毕竟先皇的赐婚,父皇也没敢忤逆,儿臣定继承好父皇衣钵,真心祝愿两对佳人,百年好合。”说完,不再看殿内众人神色,陆识转身离开。
皇帝气得发抖,皇后在旁拍着皇帝的后背,皇帝指着那无礼远去的身影道,“臻儿!你瞧瞧!这就是你那好大哥!”
陆臻转身回望,陆识的身影恰好消失在殿内,他又回过身,看着台上的两人。
皇帝发丝不如以往黑绸浓密,皇后依旧貌美,但陆臻知道,她戴的发钗一日比一日喊重,他们年华不再。
在这悠悠二十几载,陆识与他同样在他们眼皮下长大,同是大魏唯二的皇子,但渐渐的,父皇与母后对他们的区别越来越大,陆臻并不理解。
他们对陆识,只顾他生他死,不曾顾及他如何活着。
陆臻问皇帝,“父皇,大哥就好像不是您亲生的。”
此言一出,皇后与皇帝皆怔,但还是皇帝反应迅速起来,他站起来,朝着陆臻怒目而言,“你是你母后所生,朕自然偏袒你,若将来有一日,你站在我这位置上,你确定你能比朕做的还要好?”
一个是真心喜欢的女子生的孩子,一个则不是,好像偏袒的理所当然。
陆臻沉思着,想着皇帝的问题,一想到自己若是与另一个女子有孩子,一想这,他就浑身发颤,只觉恶心。
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受不了。
皇后见陆臻沉默不语,心里有些不舍他在挣扎,她小声说道,”陛下,别说了,他们不会与我们一样。”
皇帝回道,“不一样最好。”
……
夜晚,敲锣声敲响两次,昭昭尚未回到自己的卧房,她蹲在景氏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流言盛传,连刚来京都的景氏都知道了太子和她的那些话。
景氏轻轻拍着脚下昭昭的后背,缓缓问道,“乖孙,你要相信你未来的夫君。”
昭昭沉默不语,她并不觉得太子知道那些事后不会生气,她相信陆臻在济北一事上没有问题,可她自己确实给陈子暮写过信,她不敢相信陆臻会轻易饶了她。
景氏见她不回答,轻叹口气道,“那个外男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外祖母说的是谁,昭昭小声答道,“那人是御史府上的公子,孙儿从前确实欢喜他。”
景氏心疼地摸摸昭昭的头,从前喜欢,可如今也成不了。她微微起身,拉起昭昭,伸出一只有些苍老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拂上昭昭的眉眼,又帮她捋顺枕着她脚边有些碎乱的发丝,说道,“乖孙啊,如今你嫁了谁,心便要向着谁,即使不喜欢也要装作喜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
他们与皇家做过生意交道,并不觉得皇家人是什么大方之人,但一旦知道底线,生意往来便要从容许多。
昭昭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熟悉,想起德静与她说的,也许,这是在皇家的生存之道,不喜欢也要假装喜欢。
昭昭又将头靠在景氏腿上,眼里带着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连陆臻的底线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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