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从景氏屋里出来时,明亮的月光皎洁地挂在天上,繁星点点,一看便知明日是个好天气。
侍女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刚走过走廊尽头时,一道身影突然横出,是景言颂。
“言表哥。”昭昭唤道。
景言颂手里捏着的拳头松了下去,他在这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昭昭出来,他问道,“昭昭,那个陈家郎是谁?”
昭昭愣住,听清他的话,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知道外面那些话传到了府内,可是这大半夜的,他在这等着问这做什么。
景言颂道,“明日我要出门,你告诉我,我去瞧瞧那个人长什么样。”
昭昭道,“言表哥,没什么好瞧的,我和他没什么可能了。”
景言颂点点头,“自然,你和那种人怎么能走在一起,昭昭,你告诉表哥,他原先还有没有欺负过你。”
一旁的翠儿忍不住道,“那人常不把小姐放在眼里,还总是哄骗小姐。”
“翠儿!”昭昭喊道,翠儿连忙闭上嘴。
景言颂看向翠儿,朝她眨了眨眼,而后对着昭昭道,“昭昭,你没出嫁前,表哥保护你,等你出嫁了,就让你夫君护着你,知道了?我们景家的孩子,在外面可不能轻易吃亏。”
知道言表哥爱护短,昭昭笑着应道,“知道了!昭昭绝不会给景家的孩子丢脸。”
景言颂点点头,神色颇为正经,这句话是祖母说的,他一直在很认真的贯彻。
三更天的锣鼓响起,昭昭回到卧房,翠儿点好安睡的清香后,来到窗户边关上窗。
此时的窗外还有些夜风,昭昭体寒虽被余欢调养的比以前好了很多,但翠儿还是习惯性地在昭昭睡觉前关上门窗。
夜风呼呼吹过时,一阵龙涎香悠然入鼻,翠儿往窗外看了看,没看见人影,那阵香气也很快消散,可能自己闻错了味,翠儿将门窗重重关上。
三月初九,宜嫁娶。
良辰吉时,锣鼓喧天,陆臻亲自出宫门迎娶新娘,太子亲迎,除了当今皇帝,此事闻所未闻,仿佛一下子就把近日有关二人的言论打个粉碎。
陆臻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他穿着宫里特定的新郎喜衣,红作主色,金色蟒纹点缀,精细大气,他头戴金色发冠,一头乌发簇起,俊美的颜仿佛渡了一层金光,整个人熠熠生光,周围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马背上的新郎今日有多么高兴。
陆臻骑着马停在秦国府前,他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与笑,秦国府门口高挂红灯笼,张灯结彩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他和昭昭。
今日所有人的祝福都是为他们俩,多年的心愿在今日实现,陆臻内心紧张、激动、兴奋。
刚迫不及待地下马,忽地有小厮快速走到陆臻身边,陆臻以为是来牵马匹小厮时,那人往陆臻手里塞了一封信件。
那来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往他手里塞,陆臻狐疑地看向手里的物件,书信封面的字迹,让陆臻刚刚的喜悦全然被打散。
那是昭昭的字迹,而落笔写下的,却是子暮二字。
这是那封信?
卫安察觉陆臻的神情不对,连忙去抓住那小厮,那人似乎也没想着跑,很快被抓住,随后卫安悄然将人带下去。
陆臻手里拽着信,他眼神沉沉地看向四周,周围除了迎亲的队伍,就只剩下一些围观的群众。
目光从那些群众一一扫过,没有看到熟悉的人,他将信件偷偷捏破揉皱,一身的怒气全部出在自己的右手上。
忽地喜娘的一句高喊,让陆臻回过神,锣鼓更换了另一种喜乐,秦国府门即将打开。
今日是成亲的大喜事,他应当高兴。
被忽地打乱的心恢复正常,陆臻悄悄将信件塞进袖口之中,他恢复往常神情,嘴角嘁着笑,只是那笑没了原先那般自然。
后续按照大魏的规矩进行着,日头落下时,东宫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在队伍的离开秦国公府后,一道隐藏在暗处的身影看着队伍离开的方向,他摸着自己两边脸上的伤,嘴里含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他昨日被人突然蒙住头,将他往死里打,陈子暮脸色有些阴沉,带着不符合他气质的阴郁,他怀疑那帮人是陆臻命令的。
他不过只是触怒了他几下,那人就使阴招,这根本就不是一代储君该干的事。
陈子暮在心里由衷唾弃。
大魏的天下还是得那个人来。
复杂繁琐的行婚礼仪,昭昭浑浑噩噩地走过,等察觉肚子饿,人清醒过来时,她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婚床上。
景氏原先让她多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一日忙碌后,她肚子也已经咕咕叫。
可是她还得等,喜娘告诉她,殿下没来之前,她不能揭开红盖头,也不能出去。
成亲的规矩昭昭懂,外面也不知天色如何,昭昭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但好像并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她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陆臻穿着白日里那套婚服,身上有丝丝酒气,他推开门,唤走屋内多余碍眼的人后,他目光怔怔地盯着床上,那里有位身着红衣的乖巧姑娘。
“殿下,称心又如意,请您……”喜娘的话还未说完,陆臻直接拿过玉如意,一把挑起新娘子的红盖头。
昭昭正忐忑着,眼前忽地一片光明,入眼的是陆臻的脸,如墨一般的眼直望着她,昭昭瞥过脸往窗外看去。
窗外天色映着晚霞红色,似乎夜色还未完成降临。
这太子,来得太早了。
见昭昭瞥过脸不再看他,陆臻眸色更深了一道,他挥开一旁捧着酒壶的喜娘,朝床榻前近一步,挡住她眼前向外望去的视野。
大喜之日,他不喜她还朝别的地方看,看了别人看了那么久,今日该看看他了。
喜娘见状,捂着嘴悄悄带离其余的丫鬟,很快,屋内仅剩下他们二人。
红烛已燃,大红色映入眼眸中,一片喜意。
察觉面前有人朝她压迫过来,昭昭移过脸看向面前的巨大阴影,而后又低下去,不知为何,她觉得太子并不太高兴。
陆臻确实没有很高兴,那封信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上面的情思情语,令他十分愤怒又酸涩无比,上面写得每一个字无比在告诉他,这场婚事不过是他靠着权利夺来的,她不爱他,她想嫁的另有其人。
陆臻拿起一旁的酒壶,另一只手忽地捏住昭昭低下的下巴,蛮力地抬起,逼着她直视自己。
年轻的太子头次成亲,他抬起面前一张柔柔弱弱的美人脸,问道,“听说你喜欢御史家的那个小公子?”
御史家只有一位公子,昭昭知道他迟早会和自己算账,但没想到会那么快,纸包不住火,这事人人都知道,她眨巴眼睛,坦然地点点头。
小脑袋似啄米般在自己手掌轻点,陆臻被气笑了,这人为什么连骗一骗都不愿意。
陆臻道,“你还点头,难不成还想我去撮合你们?”
撮合是个令人意外的词,昭昭眨眨眼,盯着面前的男人,弱弱地问,“不可吗?”
昭昭大着胆子问,内心恐惧地要命,外祖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她想知道,她这么说,他会不会打她。
然而,意外地是,面前的男人只是捏重她的下巴,眼神恶狠狠地,朝她咬牙切齿道,“可。”
他口里说着“可”,可眼神像是要把她大卸八块一样,昭昭将脑袋往后缩。
陆臻死死捏住,不让她躲,他忽地松开一旁的酒壶,壶里的酒倾斜而下,随之而来的是铜与地面互相撞击的声音,乒乓作响中,他一手围住面前新娘的腰,欺身而上。
他摆正新娘的脸,逼迫着她与自己对视,女子眼里有些慌乱,湿漉漉的眼珠懵懂怯懦地看着他。
身下是自己的心上人,原先的酒意一下子冲上脑,避开那双令人心颤的眼,陆臻松开手,将头埋入新娘的颈间,闷声道,“昭昭,你已经嫁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身上颇有些重量,昭昭也闷闷地应道,“嗯,你先……”
仿佛听到了一声回答,是句肯定的话,陆臻再也按捺不住,用嘴堵住了女子后面的话。
昭昭起先愣住,等某人的舌尖青涩的往里试探,察觉一阵湿绸黏滑时,一道龙涎香朝她扑面而来,香气万分熟悉,好似睡前常常闻着的味道,令人十分安心。
红帐翻滚,一浪高过一浪时,昭昭依稀听见耳畔有人唤道,“昭昭,我的昭昭。”
天上地下,祖宗保佑,从今往后,她是他一个人的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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