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陆导抓紧等待编剧的间隙,跟坐在一起的林棉聊上几句。

    “说起来还没加你的微信。来,加上。”他一拍脑袋,摸出手机。

    连看了几夜的电视,林棉已对这个世界有了基本的认识。她有点犹豫,找借口推托过去不难,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趁此机会把身份问题给解决了?

    只一瞬,她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又结合此前自己想好的方案演练了一遍,觉得应该没有大的疏漏,便尽量表情自然地说:“对不起,陆导。我的背包丢了,手机钱包什么的都没了。”

    陆导有点意外,把手机塞回口袋:“怎么不早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招呼,组里和我个人,只要能帮的都会帮。”

    这不过是句顺口的场面话,他并不觉得以林棉的背景,会有什么事情是她解决不了,而他却能帮上忙的。

    林棉却打蛇随棍上:“确实有件事比较难办,不知陆导是否能……”她面露难色,停住不语。

    陆导吃了一惊,眼中立即闪起兴致盎然的光芒:“什么事?你只管说。”

    “之前我去补办身份证,那边却说系统里查不到我的信息。”没有说谎经验的林棉,担心眼神泄露自己的心虚,便低头垂眸。

    “怎么会?哦……那,你怎么不找家里……”陆导一边问一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以为她心情低落。他体贴地咽下问到一半的问题,轻叹一声。

    他怕不是已经脑补了几万字的豪门恩怨纠葛,林棉无奈之余也有些好笑。师娘说得真对,编瞎话的时候,要半遮半掩,吐露尽可能少的信息,让对方自行补充完善。

    “简行那小子呢?也不管你?”陆导的话里透着点不可思议的味道。

    简行,是陆导遇到自己的那处住所的主人吧?陆导究竟以为那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

    林棉有些踌躇,那人与自己虚构的家人不一样,是真实存在的。若是放任陆导误会他与自己有特殊关系,显然很不妥当。只是,要如何解释自己奇异地出现在陌生人的家里呢?

    林棉纠结着,她的心头忽然掠过一阵不安的感觉,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收束住就要开始狂奔的思绪,决定先顾眼前,试图为被无辜连累的那位先生澄清:“其实,我和简行并不……”

    “陆导,你要改剧本是真的吗?我绝对绝对不同意!!”朱晓倩人还在远处,她尖利的声音已然传了过来。

    陆导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站了起来。居然打断他听八卦,这朱晓倩是越来越讨人嫌了。

    “莫非你觉得改剧本是轻松愉快的事情吗?要不是你自己动作戏全部要让替身帮你上,好好地谁会想要改剧本?”朱晓倩走到面前还没站定,陆导就不客气地问道。

    听了这话,朱晓倩冷笑一声,越发理直气壮:“谁会想改剧本?当然有!她……”

    她开始说得气壮山河,目光落到林棉身上时,陡然变得瑟缩,抬起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轻点一下林棉,她就迅速把手藏到了身后。

    林棉起先茫然地听着,改什么剧本?后来发现朱晓倩一副畏惧自己的模样,她哑然失笑,面上却很严肃:“我没想改剧本。建议朱小姐,心平气和地说话,更有利于解决问题。”

    朱晓倩听林棉居然撇得一干二净,气得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但她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怒气还是未能压倒内心对林棉的畏惧,转而向陆导开火。

    “陆导您也听见了吧?林小姐说她没想改剧本,您一厢情愿要给人加戏,别人并不领情呢。这样您还要坚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吗!”

    陆导眼睁睁地看着朱晓倩因为害怕林棉,而挑了自己当作软柿子捏,当真又好气又好笑。他轻咳一声:“我本来就说了,你是听不懂吗,没人想改剧本。”

    闻言,朱晓倩面露得色,以为自己赶来得及时,机智勇敢地阻止了他们要减自己戏份的阴谋,喜滋滋地要再说两句软话缓和下气氛。

    陆导话锋一转道:“但是你的打戏全部要求让替身上,实在太影响整体效果了。改剧本虽然牵扯到方方面面,十分麻烦,但却是必须的选择。小朱你作为投资人家属,看事情更应该从全局出发,你说是不是?”

    他短短几句话,朱晓倩心中却是一波三折。先是气得要命,听到“投资人家属”的高帽子时,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听到最后却觉得不对,再看陆导似笑非笑的神色,突然疑心他是在嘲讽自己,她顿时大怒,脸涨得通红,紧紧握拳。

    她还没决定以哪种方式爆发,却发现林棉不动声色地迈了一大步,直接将陆导大半个人都挡在了身后。

    见林棉脸色冷峻,她心头一颤,立时泄了气。

    她本来还想去搬老公的救兵,却很快记起他对自己严厉的警告,只能勉强笑道:“陆导说得有道理,先前是我想岔了。”

    陆导见林棉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自己前方,不禁啼笑皆非,这小姑娘莫非以为别人和她一样暴力,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心里却很是领她的情。

    见朱晓倩服软,他点点头,温言安慰了她两句,说只是一场戏,对她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

    这时跟组编剧刚好赶到,朱晓倩颓然地退到一边,听陆导对编剧陈述自己的改动要求。

    整个剧组极为高效,很快改好剧本,武指马上设计出相应的动作,中间还征询了林棉的“专业意见”,布景等也迅速做好相应调整,就开始拍刚刚改好的下一场。

    所有的改动,林棉都全程跟着并参与其中,不需要任何人为她讲解,直接就上了威亚。她的动作表演仍然是行云流水般流畅,倒是因为加了台词,还需要神态配合,她因为缺乏经验,出了点差错,拍了两次才过。

    但因为早前给朱晓倩的动作戏预留了不少NG的时间,现在的拍摄进度反而还超前了一些。陆导暗赞自己改剧本的英明决策,心情畅快地又补拍了一些特写镜头等,就愉快地宣布收工了。

    见林棉被武指等人围着,陆导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把她叫了过来。见武指十分不满他“抢人”,他笑骂道:“明天小林没什么戏份,你有的是时间向她求教。”

    “呸呸呸!谁和谁求教。”武指不满道,随即堆满笑意转向林棉,“我和小林那是同好之间的切磋,小林你说是吧?”

    林棉认真地点头:“与您切磋,很开心。”

    武指本是半开玩笑,听她说得真诚,略微一愣,才微笑回应,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感动。

    陆导冲武指等人挥挥手道别,就带着林棉去了他们住的酒店附近一家僻静的咖啡馆,找了个角落坐下。

    林棉大致知道陆导要和她谈什么,稍微有些紧张,迅速地在脑中过了几遍自己准备好的对策,希望能顺利过关。

    陆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却并不是询问,而是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之前,我去给简行打过招呼,说你被我带走来了剧组。”

    林棉眼睛微微睁大,刚张开嘴,就被他打断道:“ 你别赌气,也休想蒙我说你们其实没什么关系。”

    林棉被他猜中说辞,还精准地堵了回来,她一时心塞到张口结舌,只见他眼中浮起了笑意,似乎还带了一丝同情:“简行那个狗东西,我都没脸帮他说话。其实他挂我电话,还拉黑我,你之前提到他又是那个态度,我多少能猜到你们之间出了问题。”

    林棉犹自不死心地挣扎,异常严肃然而语焉不详地说,自己与简行真的素不相识,会在他的家里,另有比较复杂的原因,而简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过他家。

    陆导不以为然地听着,随便附和两句,满脸“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胡扯”的神情。

    林棉真是万分无奈,最后只能郑重地拜托道:“如果您实在不能接受我说的这些句句属实,也恳请您表面上把它当作真的。让人误会我和他有任何关系,不管对我对他来说,都是很不利的。”

    陆导看着她严肃的样子,也收起了玩笑之意。他沉吟片刻,点头道:“行,我明白了。我会尊重你的态度。”

    林棉闻言,松了口气,这样至少应该能降低一些对简行的影响和困扰,她感激地对陆导点点头。

    陆导见她因为能与简行撇清关系而这样高兴,有些幸灾乐祸地在心中对简行骂了句“活该”。

    “再说回身份证,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决吗?”陆导知道她心思单纯,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林棉心说,来了。她努力放大内心真实的少许紧张,低下头,手指不停地卷着裙角,声若蚊蚋:“是的,我实在不知道能求助于谁了。但若有困难,您直接说就行,我再……另外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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